公元1520年大年三十,日本,安藝國。


    寒冷的北風從西伯利亞高原橫跨海峽來到日本,氣溫比月初驟然下降,當時間臨近中國的春節時,天空開始飄灑起鵝毛大雪。


    比起北京的初雪,日本山陽道的初雪更加瓢潑肆虐,洋洋灑灑的大片雪花從天空飄落,掩蓋住山城四周的戰場上因鮮血浸入而暗黑發臭的土地,讓汙濁的的世間再次變得潔淨悅眼。


    雖然外麵天寒地凍,但朱訓楨等人此時正坐在被炭火烤得暖烘烘的山城堡壘內享用團圓飯,他們一族離開中土已經一百多年,可對於春節的重視程度依然絲毫不減,或許這就是根植於每一名中國人心中的春節情節。


    大廳內除紫瑤、孟一諾、穀黎陽和朱訓楨等心腹手下外,還有三名格外耀眼靚麗的女子,正是前些日子從京畿來到此處的覺音公主、靈壽翁主和夏爾瑪·莎拉蒂三人。


    歡樂融洽的氣氛中,眾人大聲地劃拳飲酒,慶祝著新年到來,但朱訓楨的心中卻忍不住升起一陣遺憾:此番東渡,自靈兒度過“二六大限”自己就與其分開,到南京刺殺失敗後,率部來到東瀛,轉眼間已經過去一年。霸業未成,還遠獨子,好在最後藤倪找到靈兒,否則……


    一旁的紫瑤此時看出朱訓楨的失落,便拿著酒杯來到朱訓楨案前輕聲說道:“紫瑤恭祝大人在辛巳年(公元1521年農曆幹支紀年)能夠大展宏圖,霸業期成。”


    朱訓楨知道自己的任何表情都瞞不過紫瑤的那雙眼睛,心中頓覺一暖,有這些忠誠的屬下陪在身邊,即便麵對天大的困難,自己也有信心跨過。


    對紫瑤感謝一笑,朱訓楨便端起酒杯,站起來對眾人說道:“諸位,庚辰年(公元1520年農曆幹支紀年)即將過去,這一年中,大家流血流汗,提著腦袋跟我東奔西走,我用這杯酒來表達心中的謝意,敬大家一杯!”


    說罷,朱訓楨將杯中溫酒一飲而盡,眾人見狀也紛紛舉起酒杯準備一飲而盡,就在端起酒杯準備送入嘴唇時,一陣刺耳的低沉號角忽然響起,驚得眾人紛紛放下酒杯——最高警報,兵臨城下!


    半個月前,伊達稙宗接到足利義旨的密令後,就在暗中全力配合王守仁,直到大年三十這天,才等來一個絕佳的機會:山城內慶賀春節,防備有所放鬆;城外大雪紛飛,可見度受到阻礙。


    伊達稙宗將明軍和大內義興在北營外的人馬偷偷放入,並控製住大營內忠於朱訓楨的人馬,而後便率餘部跟隨王守仁一同前往山城。


    王守仁站在雪地中看著眼前如同巨獸般的山城,在他身旁,是兩千名身披白袍的明軍和上萬名大內義興、伊達稙宗的忠實屬下。


    地上積雪過膝蓋,三千營的戰馬難以前行,王守仁手中這兩千機動騎兵全部下馬,改為步兵冒雪潛入山城北側。


    此時,北大營的統領——陸奧的伊達稙宗正站在王守仁身旁,正是由於他的背叛,明軍才能偷偷越過北大營,直到抵達山城北側時才被城上的哨兵發現。


    這也怪不得哨兵疏忽,暴雪肆虐的惡劣環境,不僅難以行軍,更加難以調度,更何況冬天作戰乃兵家之忌,任誰也想不到王守仁會挑選在這個時機進攻。


    中國自古就有“六臘不興兵”的說法,因為嚴寒會增大雙方的非戰爭減員。而王守仁之所以選擇在雪天出戰,是因為在惡劣天氣下,也最容易讓人放鬆警惕,此時如果進行突襲,往往能收獲奇效,而且氣候越惡劣,奇襲效果越大。


    古往今來,發生在冬天的戰爭不勝枚舉,比如李愬雪夜入蔡州,藍玉冒雪破慶州等等,正是利用對方雪天鬆懈的心理,才能取得一場場奇勝。


    看著眼前的城牆,王守仁不禁微微吸了口涼氣,心中暗歎朱訓楨的謹慎——隻見堅固的城牆上結滿一層厚厚的冰層,如同披上了一層冰甲,如此一來不僅更加堅固,也使得城牆更加光滑,讓人難以攀爬。


    “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作為一名優秀的將領,自然要懂得如何利用環境增強自身優勢,而這層冰甲正是朱訓楨命人從城牆上往下澆水灌築而成。


    朱訓楨等人站在堡壘頂端,看著城北密密麻麻的軍隊,心中拂過一絲冷笑:積雪如此深厚,不僅戰馬難以衝鋒,就連攻城器械也難以運抵,況且這城牆上的冰層又凍得異常堅硬,尋常刀劍砍在上麵最多隻能留下一道白痕,難道王守仁能讓這些士兵都長出翅膀飛躍高牆不成?


    王守仁自然不傻,被稱做大明兵聖,又怎會打無準備之仗?


    隻聽他一聲令下,身後一輛輛罩在白布之下的木車狀裝置紛紛顯露出來,這些帶輪子的木車分明就是一輛輛可以移動的巨型弩床,在弩括上還緊繃著一個個造型類似烏鴉的裝置。


    弩車身後的明軍先將木製烏鴉後麵的引信點燃,而後才啟動弩括,隻見隨著弩括觸發,這些木製烏鴉紛紛被彈入半空,而後燃燒殆盡的引信點燃木製烏鴉下的火箭,這些半空中的木製烏鴉便穿過飛雪朝結滿冰的城牆呼嘯而去!


    朱訓楨等人見這些造成奇特的木製烏鴉居然能飛躍一裏之遙,而後撞上城牆忽然爆炸,宛如一樹炸開的火花,其威力之大竟將城牆上厚厚的冰層都炸得粉碎,整座城牆似乎都在顫抖,心中頓時大驚,看此物形狀,莫不是傳說中最霸道的火器——神火飛鴉?!


    神火飛鴉,外型如烏鴉,由反作用力向前推動,用細竹或蘆葦編成,下綁兩個火箭,內部填充火藥,鴉身兩側各裝兩支用於推動其前進的“起火”,“起火”的藥筒底部和鴉身內的火藥用藥線相連。


    作戰時,用“起火”的推力將飛鴉射至100丈開外,飛鴉落地時內部裝的火藥被點燃爆炸,爆炸時的飛鴉宛如後世的火箭彈,而王守仁這批特殊的的神火飛鴉還可采用弩括發射,因此射程更遠,可以在安全的距離單方朝城內輸出火力。


    作為此次前來東瀛所裝備的絕密武器,王守仁的這批神火飛鴉不僅能夠發射炸彈,還能夠發射出毒煙。


    就在城牆上士兵準備巨弩、投石機等武器準備反擊時,又飛來一批神火飛鴉在城頭炸開,這批神火飛鴉炸開後並無多大威力,反而冒出一股股濃厚的黃煙,瞬間將城牆防線浸潤在黃色的煙霧中。


    堡壘頂部的朱訓楨見到這股黃煙,心知定是毒煙,但奈何此時天降大雪,陰氣凝結,毒煙久久難以散開,城牆上的士兵雖然訓練有素但也難禁毒氣薰灼,不久便紛紛嘔吐眩暈、臥地難起。


    同時,掛滿炸藥的神火飛鴉依然在不斷朝城內飛去,凡是爆炸之處皆火光衝天,燃燒起來的大火將陰沉的雪天照得透亮,雪花也在火光的照映下化作無數翻飛的精靈。


    朱訓楨見每響起一聲爆炸,自己麾下的士兵就被炸得粉身碎骨或手腳碎裂,四濺的鮮血在潔白的雪地上染上點點殷紅,心中不由怒意翻滾,但城頭上的大型守城器械因無人操作而廢置,一時也難以組織有效的還擊,隻能眼睜睜看著周圍一片哀嚎。


    王守仁見城牆上的敵軍已經失去戰鬥力,立刻指揮麾下的士兵扛著一袋袋沙土或雪塊來到城下,堆積起一座座牆梯,而後蹲守在城下,等城頭毒煙一散,便可攀登上去,奪取山城!


    眼看大局已定,王守仁在心中微微鬆了口氣,心中已經開始思索擒得朱訓楨後到底應不應該把他交給正德,就在微微出神的間隙,身邊的士兵忽然都停了下來,驚恐的抬頭看著山城的方向。


    王守仁察覺到身邊忽然變得安靜下來,抬頭一看,隻見在山城上方的半空中駭然出現一尊十數丈高的三頭六臂哪吒魔像,雙臂緊握一支紅纓火尖槍,腰間係著混天綾,身上套著乾坤圈,腳下還踩著兩個巨大的風火輪,如同正在燃燒的兩輪小太陽。


    這尊哪吒魔像麵目赤紅猙獰,仿佛是地獄深處爬出的食人惡鬼,怒睜地圓目正瞪著王守仁等人。


    還沒等眾人從驚懼中反應過來,隻見哪吒魔像晃動那條巨大的紅綢混天綾,一把纏住城牆下的十幾名明軍,然後將其拽至半空,用巨手握住這些人逐次塞入口中,隨著巨嘴“吧唧”一聲,便將口中明軍咬的粉碎,而後吞入肚中。


    一些驚恐到極致的士兵見天空中突然出現這麽一個巨大的食人怪物,不由舉起手中的弓箭朝其射去,但那些弓箭皆沒入哪吒魔像體內消失不見,並未對其造成任何傷害,反而惹得他舉起手中的火尖槍朝天一指,天空中瞬間就布滿無數密密麻麻燃燒著火焰的長矛,如同一陣流星火雨朝城牆下的士兵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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