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褚義,陸然循著方才那個美貌金發青年的香味,趕到了後院柴房。


    推門而入,竟然看到一張酒桌,幾個小菜,兩個逃難的傻子,正在快樂地吃喝。


    還多出了一整晚都在玩失蹤的青烏,她笑嘻嘻地坐在一旁,又啃上了一個雞腿。


    金發青年看見陸然進來,放下碗筷,站起身,上來便是一鞠躬。


    好看的銀發少女則像是要去勸阻他的樣子,根本沒有看陸然一眼。


    無論是正眼還是側眼。


    陸然一下來氣了,一拍桌子,指著金發的青年:“現在開始,我問!你答!”


    本還想也指一指銀發的少女,望見她終於眼巴巴地看了自己一眼,沒有下得去口。


    “多謝恩人,不過,在恩人問我之前,我想先問恩人一個問題。”金發青年的眼睛很美,流光四溢的琥珀金色,配上他一頭同樣琥珀金色的微卷長發,更是絕配。


    “恩人?什麽恩人?”陸然眼中,卻隻看到他身旁少女銀發黑眉藍眼珠,額前劉海有些長了。


    青烏放下了雞腿,做出一副非常欣賞金發青年的樣子,又對著陸然搖搖頭,意思是,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人家。


    陸然攤手,意思是關你屁事,你懂個屁啊。


    金發青年卻誤解了,以為陸然是讓他盡管發問,知無不言,於是他開口問道:“恩人,我想知道,為何我們初次見麵,你卻這般舍命搭救?”


    一口一個恩人,反倒叫陸然有些不好意思,陸然撇撇嘴:“我沒救你,我隻是不想有人在我店裏鬧事,而且不喜歡那些替狗官家賣命的狗腿子身上的狗味道,而已。”


    一句話罵了三狗,金發青年啊了一聲,望了望青烏,尷尬地咽下了要說的話,靜靜地坐下了。


    誰知不到一息之間,他猛然站起,狂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狗東西,哈哈哈哈哈,狗腿子,哈哈哈哈哈,狗味道!”


    “怎麽?你不覺得?”陸然的火氣又要壓不住了。


    憂鬱濃眉的銀發少女終於開口:“你……你你好大的膽子!”


    “我……”陸然這人,從來就沒有服氣過誰,這一刻望見這少女臉蛋一紅,牙關一咬,居然就此敗下陣來。


    陸然說不出話來了。


    “哈哈哈哈,陸然,你坐下,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一位王子和他的劍侍,噢,也就是你說的狗東西和狗腿子。”青烏放肆大笑,王子和侍女也都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這場景,仿佛是心照不宣地發現了小孩昨夜尿床的三位家長。


    這下輪到陸然臉紅了。


    他隻好背過身子,裝作並不在意這兩人以及他們的身份,聲調卻小了許多:“我可不管你們是誰,今晚姑且收留你們,明天一早,你們另尋他處吧。”


    “恩人,我們走不了呀。”金發青年說道。


    “是的,他們走不了的。”青烏附和道。


    “恩人,我叫回寰,回寰·阿契貝,是契貝國的三王子。”青年頓了一頓:“她是可知子·爾朱,我的劍侍。”


    “兩個不可多得的修仙逸材。不可多得的哦!”青烏繼續附和。


    陸然轉身了,心裏嘀咕,噢,原來這好看的銀發少女名叫可知子。


    回寰見陸然麵無表情,像在思索什麽,又繼續說道:“恩人,方才在前廳,我已說過了,我們不是來住店的,是來找人的。”


    陸然看見可知子拚命地點了點頭,十分嬌俏可愛,不知不覺,氣消了大半。


    “他們要找的人,是老板娘。”青烏這一句話,又讓陸然驚掉了下巴。


    “何柔玉,是我的師父。”回寰終於又甜甜的一笑。


    望見這個笑,陸然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叫回寰的王子身上的香味,正是來自於他甜甜的笑。


    笑怎麽會有甜甜的香氣?


    人怎麽會生得如此之美麗?


    什麽狗東西王子和他的狗……侍女。


    “不要再叫我恩人了,叫我……叫我……然哥!”陸然悶哼了一聲,一屁股坐了下來,撈起桌上燒雞的另一隻雞腿,狠狠地吃了起來。


    陸然並非忽略了回寰話中的信息,他隻是覺得,此時並不急於進一步了解下去。


    眼前這兩個花裏胡哨的人,有點意思。


    且慢慢走著瞧唄。


    夜已深。


    春夏交接,風有點熱了。


    金發的王子、大劍和少女,用了八百年修為的換皮妖仙,一個有緣之人……


    嗯,正是談談情,說說愛,交幾個好朋友的大好時節。


    ……


    “人啊,看月亮的時候,會傷感。”客棧二樓的甲字二號房,散發消瘦的書生,抿上一口茶,對著月亮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他正是夏亞國的國師許翬,也就是李月玄的師父,“摘星手套”真正的主人。


    “先生,那小賊去了柴房。”藍童子居然還未脫下他的書簍,還是奇怪地坐在一旁,過了一會,又說道:“在這之前,進去一個劍修還有一個劍侍,後來,又進去了一個七八歲的女娃娃。”


    “這一對少年少女,都是妙人兒,不僅生的美,境界也不俗呢。”紅童子正替許翬輕搖著小扇,補充道。


    “那個七八歲的娃娃也不像個凡人,我問了店裏的夥計,她是那個三掌櫃的妹妹。”藍童子馬上又接了下去。


    “這店裏的還有一個老板娘,也就是大掌櫃,還有一個二掌櫃,不知是男是女。”


    “這兩個掌櫃恰好去山裏進貨,這幾日都不在。”


    “那老板娘,姓何,據說是個大美人!”


    “對了,那六個錦衣人是契貝的錦衣斥候……”


    “而他們正是為了那一對妙人兒來的。”


    “那對妙人兒可是帶著寶貝來的,那把大劍……”


    ……


    “童兒。”許翬終於又開口,叫停了紅藍童子你一句我一句像在爭寵一樣的情報會。


    兩童子幾乎是同時閉上了嘴巴,望向許翬。


    許翬笑笑,說道:“來說說那小子吧,他叫什麽來著?”


    “陸然。”這次是紅童子快了一嘴。


    “看長相,應該是夏亞人。”藍童子也不遑多讓。


    “我已飛音讓小綠去查背景了,明天就能有結果。”


    “這個人是個普通人,修行廢材。”似乎已經無話可說的藍童子想了想,補充了一句。


    “嗯。是的,修行廢材。”對於陸然的資質,難得紅童子也說不出什麽更多信息。


    “但我們此次,卻是為了他而來。”許翬這時笑道:“依我看,這個青年不太一般。”


    “哪裏不一般?”藍童子不解。


    “我也不知道,或許隻是‘摘星手套’留下的印記,但我總感覺他身上,還有那個的痕跡。”許翬的表情,突然凝重了許多。


    “先生,這個‘那個’是我們一直說的‘那個’嗎?”藍童子的表情也霎時嚴肅了起來。


    “是不能說的‘那個’嗎?”紅童子也問。


    許翬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又望了望月亮,似乎這一會過去,月色黯淡了許多。


    “既然是不能說的‘那個’,便這樣吧,我們也歇息吧,這一路走得匆忙,先生應該也是乏了。”紅童子如此說道,伸手去拿了許翬的茶壺,輕輕敲了三下。


    一排米粒大小的綠色小人兒從壺嘴裏魚貫而出。


    紅童子又掏出一張紙來,那數以百計的小人兒列隊走到紙的中央,像碼貨物一樣把自己碼的整整齊齊,然後紅童子把紙再折起來,放入袖中。


    這等奇怪的景象,藍童子卻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他終於卸下了背後的書簍,揭開蓋子,身形不知怎地一縮,整個人進到了書簍裏去。


    原來他竟然是睡在這書簍之中的。


    “先生,你也歇息吧。”紅童子勸道。


    “有人來了。”許翬並不動,還是望向樓下柴房。


    “誰來了?”紅童子上一句還在發問,下一句馬上便明白了:“果然,已經來了。”


    “六個人。”藍童子一骨碌從竹簍中翻了出來,抱著竹簍便也往窗邊奔來。


    “不,是個六個赤仙。”紅童子咯咯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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