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的奇怪行為,叫三人都很納悶,但眼前最重要的事情,還是上山。


    三人在大觀前,一麵靜待回寰身體再恢複些許,一麵總結了一下目前為止的一些疑問。


    比較費解的,有這樣幾個問題。


    第一,三十年就有了這“八仙樓”,大觀也理應三十年前就知道這是邪祟所為,為何不管不問,反而任由其壯大?


    第二,徐方和何獨俗都提及了六月初六這個日期,也都讓他們提前離開此地,為何?這跟青烏口中寶貝現世的“浮圖”說,似乎出入很大,他們口中的“浮圖”,是不是一樁事。


    第三,回寰雖然還是沒有說出他此行上山真正的目的,但是他想要的或者說他要完成的那件事,重要的時間節點,也是六月初六。


    六月初六,到底會發生什麽?


    第四,徐方為何要給可知子一塊玉,又為何信誓旦旦要護她周全?


    如此一二三四,三二一四,四三二一,盤桓糾葛,好似一團亂麻。


    “也許,我們要的答案,就在山上。”


    回寰坐了一會,藥丸作用下,感覺自己身體恢複了個四五成,可惜的是硬接了徐方一刀,元氣大傷,暫時無法再運氣,也無法再騰雲上山。


    可知子最後還是收了徐方那塊玉,也沒再說什麽,隻是在回寰身旁又是端茶又是扇風,悉心照料著。


    陸然在那分析了半天,最後得到一個結論:“說不定,這大觀跟‘八仙樓’是一夥的。”


    “我覺得,很有道理。”回寰起身,終於展露了一個笑容。


    “我覺得公子覺得的很對。”可知子見回寰笑了,也跟著笑了。可當她背起劍匣,眉頭便又悄悄擰起。


    “可是,路呢?”陸然聳聳肩,問道。


    要上宛山,必要經過巨目觀。


    但是陸然和可知子卻都進不去。


    “這不是有我呢!”回寰一副我已經搞定了的誇張表情,掏出三張符紙模樣的黃紙來,“用我兩年份例換的,三張通行符。”


    符紙一出,見風即燃。


    不等煙氣散去,便從觀中飛出了三隻頭戴道冠的鳥雀。


    一隻啼血杜鵑,一隻黃金鸚鵡,一隻藍尾山雀。


    一字排開,正好分別停到三人的麵前。


    陸然學著回寰可知子的樣子,拽住那隻杜鵑的一隻小爪。


    三鳥齊飛,居然真的能帶動這三個活人,很快便升到半空。


    整個大觀,乃至紛離鎮也就盡在俯瞰之中了,可以清楚地看到,大觀、府衙、聚八仙呈三角之勢而立,而何來客棧,恰恰又在這三角形的中央之地。


    一二三個關鍵之地,加上陸然他們一行人的位置,也正好是個四。


    看上去,這裏也是亂麻一片,那就暫且不管,陸然轉頭往另一個方向望去。


    宛山群峰,層巒疊嶂,遠山如畫。


    眼中似有無限綠,看著舒服了許多。


    三隻鳥雀如此飛行了半炷香不到的時間,三人被落降在一處近處的山腰,接下來便要靠腳力了。


    “原來即使能進大觀,觀內也沒有路上山啊。”陸然很是奇怪。


    “修行之人,占了仙山福地,都會斷了來往路徑,以免有人打擾。”


    難得啊,這一句,是可知子解釋的。


    “方才那鸚哥兒給我講,這宛山,有九十九峰,最高的那座,恰好就叫‘浮圖’峰。”回寰伸手一指,“但我們要去的,是那一座,名字不太好聽,叫‘平頭’峰。”


    順著回寰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座形似苞米的中高山峰,峰頂平整,隱約能看到,上麵有一座紅色的小塔,似乎還有幾間小屋。


    “啊,我見過這小紅塔。”陸然想起,在許翬送他們下山的兩朵梨花之中,他東瞅西望,曾看到過這座小紅塔。


    一時間,他又覺得眼前路有些熟悉,似乎正是在跟著那紅童子紅玄在幻畫中走過的那一條。


    “我上前一步,幫你們探探路。”陸然二話不說,就往前方闖。


    身後的回寰緊緊跟上,由衷地感歎:“然哥兒,有你在,真是不錯。要是我不受傷就好了,我們一起騰雲,那快多了。”


    可知子在隊伍最後,接話道:“公子你錯了,你就是不受傷,我們也沒有辦法騰雲,沒法帶著陸小哥啊。”


    回寰想了想,“也是哦,沒準還會被巨目觀那幫巡山道士給打下來。”


    “這幫狗眼道士。”陸然笑罵道。


    可知子看到陸然學她方才罵人的樣子,偷偷笑了幾聲。


    回寰轉頭,你們兩個笑什麽呢?


    陸然不說,轉念卻想到,那青烏是如何帶我騰雲的呢?又想到暫時還是不要說明青烏的身份(其實他自己又知道多少呢?),於是換了個話題:“原來,你們修行的,規矩這麽多。”


    “是呀,連可知子這麽乖巧聽話的,都不知被罰多少次。”回寰在身後,聲音逐漸響亮起來,這說明他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陸然也有些莫名的高興,伸手折了路邊一朵野花,“這些,我聽她說過了。”


    “哈,你們兩個,背著我,連這些都聊過啦!”


    “沒有啦!是他晚上不睡覺,非要拉著我聊這聊那……”可知子趕緊解釋。


    回寰語調突然變得誇張:“可知子,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金毛,你果然是個色胚!”


    一路上,三個人,不知多少次,笑罵作一團。


    山穀之間,山脊之上,這樣一個初夏的午後,到處充滿了少年的歡聲笑語。


    不知不覺,跨了兩座峰,往前一看,那小紅塔所在,似乎並沒有更近,卻像是更遠了。


    “歇歇腳吧。”陸然回頭看到可知子背著那碩大劍匣,額前汗珠如豆,回寰也大口喘著粗氣,一副體力不支的樣子。


    “這時候,還是修煉過好。”陸然感歎,“至少可以幫你們減輕點負擔。”


    至少可以幫可知子背背劍匣!


    “可以啊,你拜入我門下,我收你為大弟子,現在就拜吧。”回寰找了塊大石頭,盤腿坐下,示意陸然跪倒磕頭。


    陸然笑罵道:“去你的!跟著你學怎麽舞那兩把破鐵片嗎?”


    “那你跟著可知子學鞭子吧,學鞭子可要吃鞭子的哦。”回寰衝可知子使了個眼色,可知子會心一笑,雙鞭已經出手,直擊陸然的後腦。


    還沒有來得及躲,可知子雙鞭如電,已經撤回到手上


    陸然慘叫:“你們欺負人!”


    “噢,我看有隻蜂兒要蟄你。”可知子攤開手心,果然有隻馬蜂,隻是,這馬蜂長了個水牛一樣的頭,還有兩隻牛角,看著還怪可愛。


    “你們這一對……”陸然話要嘴邊,覺得說他們是“一對”有些不太好,便住了嘴,然後他左右打量著兩人,心裏一陣鬱悶。


    少年俊美,少女溫柔。


    自己呢,倒像個妖怪了。


    妖怪可以修煉什麽呢?


    妖怪應該修煉什麽呢?


    “我想修煉那種可以噴火的。”陸然突然說,“有什麽看不順眼的,不喜歡的,就噴一把火燒之。”


    回寰也沒有明白這陸然為何突然說起自己要噴火,倒是真心覺得陸然合適,這陸然夠熱情、夠勇敢,還有一種自己說上不來也學不會的風火路子。


    陸然,毫無疑問是他見過的同齡人之中,難得的命裏帶火之人。


    他也是誠心實意地建議陸然:“那你,得修一個煉氣士。”


    “煉氣士!陸然!煉氣士陸然!這聽著很不錯啊!”陸然叫嚷著,要爬上一塊怪石,大聲叫喊幾聲,爬到一半卻忽然停了,眼光落在回寰身後。


    “可是現在怎麽辦?”陸然哆哆嗦嗦地問了一聲。


    “什麽現在怎麽辦?”對麵的回寰和可知子一起回頭。


    一隻水牛大小的黃蜂,無聲無息,正飛在他們身後二十丈不到的地方,振動著翅膀,晃著大大的一雙巨眼,一雙看上去很是生氣的牛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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