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可惜,就差那麽一點點。”回寰點點頭,然後往一直在那咋咋呼呼的楊牙看過去:“這距離,飛過去要不了三十息,我先去看看楊牙在鬼叫什麽。”


    陸然看見那些肉太歲,還是覺得有些不適,搖搖頭,意思是你自己去吧。


    可知子這時突然上前,衝陸然羞怯一笑,“然哥兒,不如我們兩個先過去那邊。”


    陸然一下就懂了,可知子跟自己一樣,有些怵那東西。


    於是兩人英雄惜英雄,決定先走一步,可知子騰雲,陸然纏住可知子的腰,兩人往那“雞冠峰”飛去。


    這邊回寰往前走了一段,撥開幾隻“肉太歲”,望見楊牙身子伏在一個二十步見方的巨大洞穴邊上,頭卻伸在洞裏,說起來話變得甕聲甕氣,也聽不太清楚。


    隻聽楊牙說:“裏麵有東西。”


    回寰伸頭一看,黑乎乎的洞穴中,好像閃著那麽星點的光芒,在很深很深處。


    回寰把手搭到楊牙肩上,身子也伏了下去,問道:“是什麽,看清了……”


    “沒”字還未出口,身後忽然有人推了他們一下。


    回寰心裏一驚,來不及反應,人已經連同楊牙一起跌入了洞中。


    洞邊,幾十個“肉太歲”們麵無表情,竟然是它們推的兩人,兩人一落入洞中,它們也毫不猶豫,一同跳了下去。


    與此同時。


    可知子拽著陸然,原本飛得穩穩的,陸然還在想,這樣的片刻多麽美好,要是多飛個幾次也是不錯。


    這一分神,一道黑色箭光不知從哪急速射來,可知子來不及躲避,被擊中左肩。


    兩人連同回寰的劍匣,一同跌了下去,跌到了群峰之間迷宮一般的山穀之中。


    而另一邊回寰本可以借助千金萬金的變化,卡在洞壁上,或者禦劍往上飛,因為離劍匣太遠,也沒了可能,隻好隨著一直在狂叫的楊牙和那幾十個“肉太歲”,一路跌入了洞底。


    回寰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好在身下有幾隻“肉太歲”墊著,不然這麽高的距離,饒是修士,摔下來也得躺個幾天才能下得了床。


    剛一坐起,就聽見楊牙在鬼叫:“娘親啊!這洞底,怎麽全是寶石?”


    回寰定定神,四處查看,大致有了一些想法,宛山早年就是因為發現了礦藏,才得以發展,看來他們現在就身處在更深處的礦脈之中,這也解釋了自己那天為何在師父房間看到那麽多財寶,難怪了,這宛山的礦,居然是寶石礦。


    回寰不懂礦藏,但像這洞中這般大小,光澤,純度的寶石,饒他是個王子,在宮廷中也沒見過多少類似品相的,隨便挑上一件,怕都是價值連城。


    更別說這裏牆壁上、地上,幾乎到處都是,各色形狀顏色也不缺,簡直是華麗富貴到沒了邊。


    難怪楊牙鬼叫個不停,雖然這些寶石對他而言,其實也沒大用。


    但是仙也好,妖也罷,誰不喜歡美麗又耀眼的東西呢?


    回寰拍拍身上的灰塵,提醒道:“楊牙,我們得趕緊從這裏出去。”


    “我們現在應該在很深很深的地下了吧?”楊牙望了望,這洞穴中四通八達,似乎有無數條路可以走。


    “走這邊。”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回寰耳朵靈敏,聽到了不遠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楊牙鼻子好使,聞到了同樣的地方有難言的怪味。


    而這個方向,恰好也是往下一個時辰的生區在挪動。


    兩人七拐八拐,拐到另一個洞穴之前,看到眼前景象,都忍不住“啊”了一聲。


    他們看到四個紅色骷髏在打牌。


    坐在一堆人的骨堆上。


    骷髏們打的牌叫【道九】,用的籌碼也是人的頭骨、指骨,這些人骨,看周圍的一些遺物,可能是發生礦難死在此地的礦工。


    這四隻紅色骷髏頭上都有兩角,回寰是見過的,在老道士的煉丹塔之中。


    回寰給楊牙解釋:“他們叫‘血太歲’,真龍的糞便。”


    沒想到楊牙點點頭:“我知道的,我對‘地龍’是有研究的。”


    “這麽說,我們方才看到的那一隻,不是‘地龍’?”回寰提出了疑問。


    “對啊,那不知道是什麽龍。”


    “什麽?那就是說,這宛山之中,有兩條真龍?”回寰總算抓住了重點。


    “欸,有兩隻嗎?”楊牙的腦子還是慢了半拍,過了許久才一拍大腿:“是哎,有兩隻,一隻地龍,另一隻……我們暫且叫它水龍。”


    “但是知道這個並不能救我們……”回寰又道:“雖然我們現在處於生區,但是我們的殺人指標怎麽辦?這鬼地方,總不能還藏著人?”


    的確,那四隻“血太歲”和方才的“肉太歲”一樣,是沒有浮圖信息的,也就是說,他們不算指標也不算積分。


    楊牙埋頭苦想了一息,沒說話,隻是上前一頓亂打亂殺,殺散了四隻“血太歲”,然後把那幅【道九】牌收入了囊中。


    “我不允許有人在我苦惱的時候還這麽瀟灑!”


    楊牙恨恨地說道。


    四隻紅色骷髏發出了一些可憐的嗚鳴聲,都縮在牆角,一動也不敢動,楊牙再一吼,更是嚇得落荒而逃,有一隻,連自己跑掉了一隻手也不曉得。


    回寰扶額,抄起一根大骨拿在手中,“我看你隻是想要這副牌吧?得,我們還是往前走走,沒準也有跟我們同樣的倒黴鬼,掉到了洞中。”


    “好的,副隊長。”楊牙應聲跟上,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我們以後,不如綁幾個人背著走。”


    辦法雖邪性了一些,但的確是個好辦法。


    回寰沒有回答,因為此時耳中,忽然傳來了微弱但是很熟悉的聲音。


    魂壺的聲音。


    拉起楊牙,他們在滿是各種寶石的礦洞通道中狂奔起來。


    與此同時,可知子和陸然,卻正陷入一場苦戰。


    可知子肩膀中了一箭,陸然本想讓“樹小姐”在半路接住兩人,最終還是登上“雞冠峰”再說。


    但又想到本來就是因為懸在半空,不好躲閃,才遭了暗算,於是索性兩人直落峰底,有“樹小姐”擋了一下,也並沒有再傷到。


    可暗算他們人,也隨即趕到。


    兩支黑箭,一支從左來,一支往右去,分別射向兩人。


    射箭的人應該是在暗中潛伏了許久,一直等到四人終於分開才下了手,因此可以判斷,他們很可能隻有一個人,或者兩個人。


    而且在這人跡罕至之地,他們也是為了完成殺人指標,迫不得已出的手。


    但迫不得已出手,不代表他(們)不強。


    兩人狼狽躲藏之際,黑箭不停,又準又快。


    陸然隻得讓“樹小姐”化作一麵樹盾,一麵抵擋,一麵去尋可知子。


    同時陸然發現,這黑箭一半是真的箭,另一半則是氣箭。


    真箭破體,氣箭傷身。


    真箭要躲,氣箭雖然可以硬抗,但其實是硬抗著傷害。


    肉眼看見的三五十步,陸然已經著了七八箭。


    等尋到可知子,兩人一同滾到一個低窪處,陸然再讓“樹小姐”化作一株小樹,將自己和可知子藏在峰底的一片矮樹叢中,才獲得了短暫的喘息機會。


    但此地距離生區,尚有幾步之遙。


    可知子悄聲道:“然哥兒,可有什麽好辦法?”


    陸然看見可知子掀開衣衫一角,露出雪白的肩頭,知道她方才中的那一箭,也是氣箭。


    一點皮沒有破,但肩膀連著手臂,黑了一大塊。


    “要緊嗎?”陸然想看卻又不敢看,隻好幹巴巴問了一句。


    “暫時不能動了。”可知子看著陸然真箭氣箭都中了不少,眉頭一下皺緊,卻笑著說道:“然哥兒,要不然你先走。”


    “說什麽呢!”陸然險些跳腳,他知道可知子笑的時候,往往就是她在偽裝的時候。


    這說明她傷的也不輕。


    現在,他們確實非常危險,一方麵他們並未在生區,另一方麵他們還有殺人指標要完成,再加上暗處射暗箭的人。


    三方麵任何一個方麵出現了失誤,他跟可知子都完了。


    他甚至無法估算出下一個時辰的來臨,究竟還有多久。


    無數個可能在陸然的心中忽閃過去,他明白,現在最重要的,是化繁為簡,以爭取更多的時間。


    可不可以隻做一件事,就同時能完成兩人去到生區,完成殺人指標,然後不再被暗箭所傷這三件事?


    有的。


    或許是疼痛讓人更清醒,陸然幾乎在下一息,就已經想到。


    他決定賭一把,也必須賭這一把。


    他回頭問可知子:“如果我能知道那放箭人的大概位置,我們有沒有一擊必殺他的辦法?”


    可知子想了想,說:“有的,千金萬金在我這裏,可以飛劍殺之。”


    “好。記住,我出去之後,隻會說一句或者兩句話,這一兩句話就暗示著對方的位置,你要好好想,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出手,明白嗎?”


    可知子先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後重重搖了搖頭。


    這怎麽能判斷?我又不是你然哥兒肚子裏的蛔蟲。


    但是陸然已經走出了矮樹叢。


    什麽都沒有拿,大搖大擺走了出來。


    果然,有兩道黑箭從兩個方向幾乎同時射出,一個在雞冠峰,一個在毛刷峰。


    準確來說,是在雞冠峰和毛刷峰的山壁,貼著山壁,在峰上或者峰下視野的盲區,暗中發箭。


    陸然已經確定了對方確實有兩個人。


    兩支箭,一箭朝陸然射來,另一箭,射向了陸然走出的矮樹叢。


    如果對方是一個人,那麽隻要殺陸然就可以了,但是對方是知道陸然跟可知子是兩個人的,多發了一箭,就是說,他們要殺兩個人。


    賭對了。


    射向陸然的箭,是氣箭,陸然躲都沒躲,這箭就這樣射中了自己的右臂。


    他盯著方才那兩個方向,又往前走了幾步。


    果然,這次兩支箭都朝他一個人飛來。


    對方雖然不明白陸然為何要出來送死,但已經確定了一件事,這個不躲不藏的人,馬上就要死了。


    所以他們馬上補了兩箭,一箭從左邊射來,射他的右眼,這是氣箭。


    一箭從右邊射來,射他的左胸口,這是致命的一支真箭。


    陸然這次躲了一躲,躲過了真箭,但氣箭擦著自己的額頭而過,落到了地上,擊出一個小坑。


    此時,他已經大致判斷出了兩人的方向,使用真箭的人在右邊毛刷峰的峭壁上,同理,使用氣箭的人肯定就在左邊雞冠峰的峭壁上,這樣也就解釋了可知子為什麽傷的是左肩,因為如果是毛刷峰那人射的箭,那麽可知子應該傷的是背後。


    就在陸然還是很難判斷這兩人具體位置的時候,可能是時辰確實已經非常緊張了,那雞冠峰上的氣箭有些沒沉住氣,嗖嗖嗖連射了三箭,這是要掩護那個毛刷峰上的人移動。


    三道黑光的匯合之處,就是氣箭的藏身之處。


    “可知子,我肚子有些餓了。”


    陸然說了第一句話。


    一息之後,一道金光從“樹小姐”中飛出,正是回寰的萬金,似乎是要替陸然擋住這三箭。


    另一道金光藏在這金光之中,半途分開,直飛那“雞冠峰”山峰半高的一處平台。


    嗷地一聲,有一個黑衣人從那平台上慘叫一聲,一件斃命,跌落下來。


    陸然繼而開始緊盯兩座山峰之間露出的那片天空,果然,三五息之後,有一個黑影飛快地高高躍起,企圖從毛刷峰躍到雞冠封頂。


    這一次,陸然都沒有來得及喊,隻見千金結果了那“氣箭”的位置往上一挑,萬金則是飛到高處,像拍一隻蒼蠅一樣,自上往下一拍,把那“真箭”拍了下來。


    “然哥兒,快接他一下!”


    陸然不解,但還是照做了,於是慌忙讓“樹小姐”伸出幾根嫩枝,替那人擋了一擋,然後牢牢將他鎖在地麵。


    “這個人,落地之後得活著,必須得你殺。”可知子揉搓著肩膀,從小矮林走出。


    “我懂了。”陸然一抬手,眼也不眨,一下就結果了眼前這個【浮圖】信息名為張箭的蒙麵修士。


    反殺發暗箭的兩個人,是陸然能想到的,唯一能一石三鳥的簡單之法。


    靠著最後一點幸運,兩人就這樣完成了辰時的殺人指標,成功登上了“雞冠峰”,進入了生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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