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爹爹你就因為一個幻影,躲了一千三百年啊!”徐芙的失望,溢於言表:“並沒什麽人影,那地方隻有水,隻有水!你看我不就好好地回來了,而且我還救了陸然哥哥!”


    “你怎麽知道自己有沒有招致什麽不好的因果呢?”徐方轉頭,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用殺人一般的眼神看向了陸然。


    陸然乖巧地往後一縮,擺擺手道:“是我不好,沒有考慮到徐芙小姐的安全,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在【水牢關】中往返多次,也從未見過什麽幽靈、人影、劍仙的,噢對了,除了那個白衣仙人謝橋,隻是他那時是個巨人,而且他明確說了,我在他的極樂之中。”


    陸然就這樣將三年前自己跳海後為謝橋所救一事簡單講了一遍。


    徐芙聽得津津有味,一直都在笑著,聽罷更是激動得亂吼亂叫:“哇,陸然哥哥,你真是好勇哦,而且還得到了如此了不得的機緣。”


    “你怎麽回事?同樣都是懦夫行為,怎麽到他那裏就是好勇敢,而我就是躲了一千三百年,徐芙,你怎麽回事,誰才是你爹爹?”


    連說了兩句“你怎麽回事”的徐方,眼睛這時變成了一撇一捺,手不自覺又搭在了刀柄之上。


    徐芙吐了吐舌頭,看了陸然一眼,不敢再說話了。


    徐方再次狠狠瞪了她一眼,轉頭又問陸然:“小子,我問你,你見到那謝橋的長相,是不是一個青年男子,白白的,瘦瘦的,很精神,然後兩隻眼睛水汪汪的?”


    雖然活了上千年,肚子裏還是沒什麽墨水,但他這形容卻是很貼切。


    陸然腦中一下就浮現了那張臉,那雙令人難以忘記的眼睛。


    徐方摸了摸下巴,點頭道:“那便沒錯了,昔日我曾在絕瀛島教尊的內室見過謝橋的畫像,就是這般模樣,看來你的確得到了一份大機緣。”


    陸然想了想,問道:“所以你看見的那個人影,會是謝橋嗎?”


    “這不好說,隻能說有可能。這也正是我想同你們說的,其實整個仙人界就是靠機緣、因果運轉的,有些人有些事看著無關,但暗地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有的人或事看似還很緊密親密,很可能緣分即將盡了,隨時都可能會分崩離析。我們在這世間行走修煉,千萬要注意自己的意念,一念生,一念死,要萬分小心注意。”


    “爹爹的意思是,遇見了緣分,千萬不要錯過,而是要奮勇爭取?”徐芙咬著指甲,若有所思。


    陸然的看法卻大不相同:“不對,徐仙君的意思是,為人處世要清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躲就躲,說不定就能躲過那些壞因果。”


    徐方望了望徐芙,又看了看陸然,最好隻好扶額望天,心道,這壞因果,難道不已經在自己眼前了嗎?


    “徐仙君,那為何我突然又不能自由出入水牢關了呢?”


    “徐仙君,既然你說因果如此重要,可是你為何做了‘殺人仙’,那不是每殺一人,就要落入一場壞因果?”


    “徐仙君,我想問那玉牌後來如何了,可知子複生一事有沒有新的進展?”


    “徐仙君,為何你還有一把魚麗刀在那什麽三聖女峰上,那觀內仙子說你是換了一滴忘情之水……”


    接下來的半頓飯時間,陸然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把徐芙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樁樁件件,怎麽自己一件也沒聽爹爹說起過?


    尤其是那什麽忘情之水,忘的是什麽情?m.


    她正要轉頭問徐方,徐方已經驚慌起身,咳嗽了一聲,借口說自己剛經曆一場大戰,有些累了,約陸然晚點兩人單獨再談。


    “小子,晚上你給我等著!”


    此話,一語雙關。


    然後,徐方逃的飛快。


    陸然當然明白徐方的意思,但很明顯如同所有的父親一樣,有徐芙在,他便沒了脾氣。


    陸然繼續同徐芙吃酒,順便把徐方那幾件事情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說了個遍。


    雖然都是些浮在表麵之事,但徐芙聽來,震撼得不得了,大大顛覆了她十八年來徐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原來這徐芙長這麽大從未離開過南爛海,也就是三年前才被準許去過三次南爛村,關於外界以及徐方在外界之事,她從來都是聽徐方一人所說,徐方也不許府內其他人跟徐芙提及外界,徐方總說自己外出是斬妖除祟,盡力美化這一切。


    怪不得她性格如此單純直接,原來如此,她是被徐方保護得太好了。


    陸然看著徐芙那因為驚訝不斷瞪大的眼睛,恍惚間又想起徐方的話——


    “你怎麽知道自己有沒有招致什麽不好的因果呢?”


    他忽然有些後悔,後悔自己莫名其妙說了徐方這麽許多事情,因此借口說自己有些醉了,也就漸漸不怎麽說話了。


    到了夜間,陸然在客房中發著呆,有個老仆來請他去徐方的房間。


    兜兜轉轉來到這魚頭山魚唇的位置,徐方的房間,裝飾簡單,黑金色調,一水的黑玉家什。


    徐方,一身黑衣,在一座黑玉茶幾之後,危襟正坐。


    這裏的氣氛跟下午大相徑庭,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老仆聲音低沉,將陸然領入坐後,鞠躬退出。


    門嘩啦一聲關上了。


    徐方雙手合十,毫不猶豫,立即衝著陸然行了個稽首大禮。


    “陸然兄弟,本仙君有禮了。”


    陸然一愣,下意識就去扶他:“徐仙君,你這是怎麽了?怎麽變得如此客氣。”


    徐方抬頭,一副心急火燎不能再等的樣子:“陸然兄弟,你千裏迢迢來南爛海尋我,所為何事?”


    “還記得你在【浮圖】之中跟我說過,你有一個朋友,可以幫我解決‘無仙竅’一事?”


    “哦,就為這個是吧,那咱們不用耽擱了,現在就出發。”徐方已經自懷中摸出那他之前用以代步的“符魚”。


    “這……也不用這麽急的吧?”


    “怎麽不急啦,你不能在我這待了,不然我要失去這個女兒了!”


    徐方一把揪起陸然,另一隻手同時往窗外一揮,紙魚迎風便漲,變成一隻在雲端擺尾的大魚。


    被拖進大魚背上轎子的陸然,還沒來得及說句話,大魚已經騰雲而起,以它最快的速度,往東雲遊而去。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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