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夜色下,兩道人影正在狹窄的巷道裏激烈搏鬥著。同樣的黃金瞳裏燃著刺目光芒,清脆的金鐵交擊聲不絕於耳,一路火花帶閃電。


    黑衣的楚子航手中村雨突兀的弧度變化,帶著銀亮的刀光自上而下斜斬下來。


    “鐺!”


    村雨一擊即退,玉鋼製成的刀身正在以一定的頻率振動著,不斷卸去自刀尖傳來的那股磅礴力量。


    身形不斷後退的羅刹眼中同樣露出驚異。它沒想到麵前這個看似沉默的男孩竟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將不利於他的局勢逐漸逆轉過來,正麵交鋒甚至適應了它這具龍化後的身體帶來的怪力。


    “不能再脫下去了,既然早晚都是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羅刹青黑麵孔上滿是猙獰殺意,銅鈴大小的黃金瞳緩緩閉合,再次睜開時已是血紅一片,手臂肩上大腿等身體部位上無數青黑色鱗片正在瘋狂蔓延著。


    如果說它之前的樣子還勉強算作人形,現在就隻是喪失神智的凶殘野獸了。


    看著麵前不斷發出嘶吼的怪物,楚子航的臉上罕見露出凝重的神色。標準的持刀中段起手,他在靜靜等待著怪物下一輪的攻擊。《道德經》有雲:“以不變應萬變,敵不變我不變,萬變不離其宗。”唯有如此,才能製敵於先機。


    觀戰的李龍淵同樣用右手輕輕摩挲著光滑的下巴,眼神裏閃爍著精光。


    以他的見識,自然是知道這隻新生的羅刹正朝著完全龍化狀態的方向進化。那是混血種真正墮落的深淵,以永久性喪失神智為代價,獲得身體綜合力量的數倍增幅,完全淪為一台殺戮機器。如果今晚不小心讓它逃出去,這座濱海城市第二天便會血流成河。


    “巴耶塞奧斯陸……”


    羅刹大口正不斷開闔,露出無數尖密長牙,喉嚨中接連吐出低沉詭秘的龍文音節。或許是因為剛墮落不久,它的身體還保持著使用言靈的本能。


    於是冥照的場域逐漸撐開,這隻野獸的身形不斷虛化,陷入黑霧之中。很難想象這樣一台龐大的殺戮凶器配上這樣一個能夠完美隱匿身形的言靈會是怎樣恐怖的情景。


    李龍淵那隻放在墨金劍柄上的手掌數次握緊,複又鬆開。他還是選擇相信楚子航能夠解決這隻新生羅刹(死侍)。


    楚子航是第一次真實見到龍文的吟詠過程和言靈場域的釋放,他總覺得身體裏有著某種特殊力量在覺醒複蘇。可還沒等他細細感受,身後已經浮現一道龐大身影,汗毛倒豎,身體的本能反應瘋狂示警,極度危險。


    他隻能勉強轉過身來,手中長刀橫擋,下一刻身形便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狠狠地砸在小巷盡頭的圍牆上。


    “噗!”


    楚子航單膝跪地,手中長刀插在地上勉強穩住身形,吐出一口殷紅的鮮血。


    之前羅刹借著冥照詭異的出現在他身後,千鈞一發之際,他以玉鋼長刀格擋住羅刹全力揮舞的一拳,修長刀身被這股恐怖巨力擊打得極致彎曲後又貼在他的胸口上,勉強算是承下了這一擊。


    迎著銀魄月光,高大的青黑色龍鱗怪物顯現身形,眼裏帶著暴虐嘲弄的赤芒,大步朝著楚子航的方向疾速踏去。


    冥照場域發動,羅刹身影再次消失不見,隻能感覺到四周地麵在隱隱顫動。


    “楚師兄!”之前麵對恐怖怪物襲擊都能保持鎮定的柳淼淼一聲驚呼,暈了過去。


    結束了。


    此時在場還清醒著的三人,準確來說,是兩人一怪,心底都產生這樣一個念頭。


    冷漠的男孩艱難站起身來,手中提著的長刀刀身不斷有著雨水滲出,猩紅血液混雜清水潺潺流下。


    一瞬間,風起雲湧,男孩額間劉海被狂風吹起,口中不斷吐出古奧繁密而又恢宏的音節,接下來迎接這隻卑賤螻蟻的,將會是君王般的怒火。


    言靈·君焰


    青銅與火之王一係的權柄,言靈周期表中列位89號,屬於危險言靈的範疇。可召集並控製領域內的火元素,在領域內(距身體5米範圍內)產生高熱,能短暫將產生的熱量壓縮在領域內再突然釋放,產生爆炸的效果。


    下一刻,高溫的烈焰突兀在這條小巷內爆開,在這樣狹小密集的空間內,君焰的威力無疑成倍增長。


    無數的火焰匯聚,產生超過3000攝氏度的高溫外焰,這是足以讓鋼材熔為鐵水的溫度。


    火焰晃動如長蛇,吞噬撕咬著男孩周身的一切事物,就連空氣都被灼燒的異常幹燥,熊熊烈火中隱約浮現出羅刹那不斷掙紮著的黑色身形。它連最後一聲慘叫都沒發出,就變作一團焦黑的碳化物掉落在地。


    作為施術者的楚子航同樣麵色慘白,拄著村雨的身形也開始不斷搖晃,最後緩緩倒下,短短三秒的言靈釋放過程幾乎耗盡了他全部體力。


    然而君焰釋放過後帶來的空氣中的滾滾熱浪已經不受釋術者控製了,它們順勢湧過整條巷道,這要是席卷到普通人身上,估計會給他們身體帶來嚴重的灼傷。


    於是李龍淵走到巷道中央,雙手按住劍柄,將太阿劍拄在身前,黃金瞳裏的光瞬間亮起,一股無形的氣流在他身前自下而上的開始湧動著,形成一片風幕,將襲來的熱浪全部導入空中。


    “竟然會是君焰這樣的高危言靈,有些麻煩了。”李龍淵之前沒有動手,就是希望能讓楚子航在戰鬥中覺醒言靈,如今看來,這情況似乎有些脫離掌控。


    雖然言靈·君焰整體釋放過程沒有超出三秒,就因體力枯竭而終止。可恰恰如此,那種瞬間能將羅刹燒成飛灰的極致高溫和爆發力量,方才顯得這種高危言靈的可怕。


    試想一下,如果有混血種在密集的人群裏釋放這種言靈,下一秒會造成多少人傷亡,那將不可估量。


    1908年的通古斯大爆炸,據說就是一位混血種釋放周期表112號的高危言靈·萊茵造成的,釋放的時間不到0.00001秒,爆炸威力卻相當於2千萬噸tnt炸藥,超過2150平方公裏內的8千萬棵樹焚毀倒下。


    言靈周期表內的言靈都是按照序號排列的,但並不完全是說序號越高就越強,更是在說言靈穩定性的強弱,一般來說,序列號越高的言靈越強,卻也更難被混血種完全掌控。


    像楚子航這種具有言靈·君焰高危言靈的混血種一旦暴露出來,馬上就會被抓進特殊監獄裏,受到混血種組織派人二十四小時的看守。哪怕出去也會嚴格限製他和普通人群接觸的距離。畢竟沒有誰能放心的讓一顆隨時都會爆開的炸彈脫離自己的視線。


    “真是,麻煩啊!”李龍淵有些苦惱的按了按自己的額頭,看了看周圍同樣躺倒在地的三人,發出一聲後悔的歎息。早知道直接把羅刹砍倒了事,就不會有現在這麽多麻煩事了。


    “宰相,通知正統的人做好善後工作。”李龍淵掏出白色耳麥掛在耳邊,通知道。


    “臣,遵命!”耳麥那頭很快傳來冰冷的機械男聲。


    不一會兒,小巷四周就湧出十幾道身穿純黑戎服的男子,唯有胸口處以金紅兩色線交織繡著一朵雍容華貴的精致牡丹。


    這是李氏正統的精銳部隊,清一色由混血種組成,他們就如同李氏家老手中的尚方寶劍,敢於斬向任何心懷不軌的窺視者和墮落的混血種。


    他們的名號傳承了一千多年,職責也履行了一千多年。高效鐵律冷血強大種種詞匯都足以用來形容他們的一麵。


    唐朝,不良人


    清梁章钜《稱謂錄》引《說鈴續》:“緝事番役,在唐稱為不良人,有不良帥主之,即漢之大誰何。”同理,亦相當於明朝錦衣衛之職。


    “公子!”領頭的麵容堅毅的中年男子向前恭敬作揖。


    “趙叔,切莫多禮。這裏是外界,咋們還是正常說話的好,您就叫我龍淵吧。”李龍淵及時伸手扶住正欲行禮的男人,有些尷尬的說著。


    這番對話如果被外人聽到,一定會認為這兩人腦子抽了,一身現代裝擱這學古人說話呢。


    “是,公……,龍淵。”黑衣中年人顯然一時改不過口來,不時停頓。


    李龍淵臉上頓時浮現一抹無奈的神情,不良人組織什麽都好,就是腦子裏好像被李氏正統的家老們灌輸了不少封建的忠君思想,在這方麵顯得十分木訥。


    自己以後當上家主一定要廢了這份陋俗,這都過了一千多年了,他們還以為是活在大唐盛世呢。


    “戰鬥現場你們仔細處理一下,所有關於混血種的痕跡必須全部抹去,務必不能讓普通人發現異常。再叫幾個人幫忙把他們送到盛唐集團名下的附屬醫院去。”李龍淵有條不紊的布置任務。


    被稱作趙叔的不良帥點頭,領命退後。身後跟著的十幾位不良人同時隨之高效行動起來,地上躺著的三人很快被妥善處理傷勢後抬上擔架,送入隨行跟來的救護車中。


    身穿黑衣製服的不良人們不斷從男孩身旁經過,快速清理著這場戰鬥留下的痕跡。白皙俊秀的男孩立於原地不動,兩手扶著太阿劍仰頭望天。


    子時已至,一輪上弦月高懸九天,璀璨繁星點綴著漆黑的天幕,多麽神秘、浪漫、永恒的一幕。微風緩緩吹拂起男孩咖啡色風衣的下擺,那雙流動熔岩的黃金瞳無聲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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