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繪梨衣是我妹妹?”


    秀美青年盯著對麵男孩,話裏聽不出情緒。


    “剛猜到。”


    李龍淵回應地很坦誠,他也沒必要隱藏什麽。


    大廳裏除了傳真機打印文件的沙沙聲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注視著這兩位年輕人。


    他們就像兩位王,哪怕隻是站在那裏不動,也一直是人群的焦點,是掌握棋局的弈手。


    源稚生略顯陰沉的臉色這才稍微緩和下來,他知道驕傲的人是不屑於說謊的,因為君無戲言。


    “跟我走吧。”


    他轉過聲,招呼一句,既是在和繪梨衣說,同樣是在對李龍淵說。


    身形挺拔修長的俊美少年提著瑰麗古劍,大步自人群中間讓出的一條道路中走過,目無餘子。


    “這家夥很狂啊。”


    等男孩進入電梯後,才有本家文職人員小聲說道。


    “沒有本事的狂叫愚蠢庸碌,有能力的,將會成為暴君呐!”


    方才的中年課長望著三人離去的背影感歎一句,他也不確定剛才送繪梨衣小姐回來的年輕人究竟屬於那一類。


    “打電話給山口佐城那個蠢貨,叫他帶領全船人員舉手投降,蛇岐八家後期會派人和省防衛廳交涉處理這件事情。他媽的,真想跟一支滿編製的護衛艦起衝突嗎?”


    片刻後,課長似乎想起來什麽,急忙朝身旁匯報的人員吩咐一句。


    真要讓那個能力不強卻性格衝動的二貨毀掉這批價值13億美元的武器,他們一組人都得在家主麵前排著隊切腹。


    “哦哦……”


    後知後覺的秘書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電話撥回去。


    “課長,他們好像已經交上火了……”


    半響後,男職員語氣幹澀地說了一句。


    “啊!我要砍死這個可惡的家夥。”


    中年課長血氣瞬間上湧,麵色一下子漲得通紅,粗著脖子大吼一聲,就要拔出廳首處楠木刀架上擺放著的黑鞘武士刀。


    完全忘記自己當初下達的是什麽命令。


    可那也是為了給從卡塞爾學院本部來的訪問代表團隊長造成無形威懾,向他展示一下蛇岐八家的有力肌肉,表明本家哪怕是與政府的自衛隊起衝突也完全不慫。


    結果訪問員沒有嚇到,山口佐城那個二貨竟然當真了,而且在這短短幾分鍾時間就打起來了,尼瑪的!


    身旁穿著白襯衫黑西褲,胸前帶著工牌的文職人員趕緊團團圍上來,攔住這個為蛇岐八家征戰三十載的老黑道混混,他那柄長曾須彌虎徹不知沾染過多少人的猩紅血液。


    總之場麵相當混亂。


    …………


    銀白色金屬電梯在緩慢上升,李龍淵和源稚生站於其內,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一旁的繪梨衣則微微瞪著眼睛,好奇地望著最親近的兩個人。


    “你說繪梨衣是你妹妹?可你姓源。”


    終究,還是李龍淵率先開口,換了一身黑色西服的俊秀男孩氣質已經和源稚生接機時見到的完全不同。少了份灑脫不羈,多了份清冷孤高。


    “不算親生兄妹,隻不過繪梨衣是蛇岐八家裏上衫家剩下的唯一後人,而我是源氏少主,是血脈同支。”


    不知為什麽,一向反感這種問話語氣的源稚生願意出言向他解釋。


    就像你可以忽略匍匐腳下的螻蟻,卻不能無睹在你麵前噴吐烈焰的飛龍。


    “為什麽把她囚禁起來。”


    俊美男孩抬起頭,直視著源稚生的黑色眼瞳,這雙號稱能讓所有心懷鬼祟的怯弱者感受到蠍子蟄咬般疼痛的邪眼完全沒對他起任何作用。


    相反,源稚生從他的眸子裏見到了憤怒,如同隱藏在平靜海麵下的洶湧波濤。


    “這是本家內部的事情。”


    年輕人有些冷硬地回絕,示意男孩擺正自己的位置。他隻是本部派來訪問的代表,無權過問這些事情。


    “如果我非要插手呢?”


    李龍淵不依不饒。


    “叮。”


    此時電梯門打開,他們在第十九層停下。


    “繪梨衣,你先回去。”


    寬敞深邃的銀白色金屬通道內,源稚生朝巫女服女孩低聲說道,周身空無一物。


    繪梨衣第一次沒有聽哥哥話乖乖離開,而是將目光放在他旁邊的俊秀男孩身上。


    源稚生嘴角頓時微微一抽,不過還是硬擠出一抹笑意,表明自己不會對他不利的。


    “我和你哥說點事,別擔心。”


    李龍淵咧起嘴笑起來,還是和在迪士尼樂園裏那樣露出整齊雪白的牙齒。


    女孩似乎被這樣大大的笑容感染到,點點頭順著通道一路走回去,進入她的房間需要經過幾道特殊關卡審查。


    兩人肩並肩地看著紅發女孩踱步離開,關係密切的像是相識多年的好友。


    終於,繪梨衣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


    下一秒,如同驚雷在鞘中炸響,一刀一劍極速斬出,一青一金兩道圓弧於空中劃過,隨後相切,寒芒一閃而過,火星一觸即發。


    並排而立的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拔出煉金武器,原本的笑容也如陽春初雪般化去,變得寒意凜然。


    “打敗我,你方才說的話才有道理。”


    源稚生如今兩手握著黑色鮫魚皮纏繞的刀柄,刀身銘刻“蜘蛛山中凶祓夜伏”,語氣幽幽。


    此為源氏多田滿仲保衛天下的兩把名刀之一,又名“膝丸”,以罪人試刀時從頭縱身斬斷到膝蓋而得名。


    源賴光斬殺酒吞童子以後,得了瘧疾而躺在病床上,用膝切斬殺了趁他得病而化身為妖僧法師,前來暗害他的蜘蛛精。


    因為這隻蜘蛛精足有小山般大小,是隻罕見的大妖怪,因此取名為蜘蛛切。


    刀型流線優美修長,的確是柄難得的煉金武器,在蛇岐八家裝備庫裏也是有著特殊編號,彌足珍貴。


    可作為對手的古劍來曆同樣驚人呐!


    太阿古樸修長的霜白劍身裏,淡金色蟠龍在瘋狂遊轉著,隱隱發出清鳴。


    那是封於劍中的活靈在咆哮,王道之劍的威嚴容不得輕易挑釁。


    區區凡物,何敢抗拒天威?


    早在春秋末期,兩大鑄劍師鑄此劍時就說,泰阿劍其實是一把早已存在的威道之劍。


    隻是無形、無跡,可劍氣已經存於天地之間,隻等待時機凝聚起來,天時、地利、人和三道歸一,此劍即成。


    因此劍柄三輪金紋又稱為逐日、奔月、摘星。


    是為天。


    鞘麵銘刻日、月、星辰、山、火、宗弈、粉米、龍、華蟲、藻、黼、黻十二章紋式樣。


    是為地。


    劍中遊動的蟠龍是取楚地龍氣封存,與當時歇養王道氣息的百姓密切相關,同時天生銘刻有古篆字“泰阿”。


    是為人。


    天地人三者合一即寓為萬物,天法地,地法人,人法道,道法自然。


    因此世人皆傳,當王者以內心虔誠之威激發泰阿劍的劍氣,一劍便可有開山裂地之勢,寒光直衝鬥牛二星。


    俊秀男孩豎劍於身前,霜白劍身映照出其人璀璨星眸。


    兩人身形瞬動,如同刀尖上的舞者般在左右密封,前後貫通的狹長通道內上下翻飛著。


    古劍揮舞帶起一抹寒氣,一劍直接割裂這一層由特殊金屬打造的牆壁,留下一抹足有尺餘深的劍痕。


    長刀則豎直向下劈斬,凶悍刀勢將清潔拋光的地板砸裂,刀身上有如蛛網般的暗紅色紋路蔓延著,就像真正的紅蜘蛛結起羅網,等待著獵物來投。


    兩人都險之又險地避開這一擊,卻也初步窺探到對方的實力。


    李龍淵微微偏下頭,咧嘴,脖頸骨骼傳出“咯噔”一下的脆響,隨後迅速俯衝,舉劍上斬。


    源稚生拔刀硬扛,隨著一聲清晰鏗鳴,刀劍十字橫起,俊秀男孩硬生生地睜著那雙熾烈的黃金瞳,緩慢將手中古劍逐步下壓。


    那柄蜘蛛切的狹長刀背如今幾乎貼在源稚生肩膀上,年輕人後撤一步抵住身形,黑色長風衣的坎肩處卻勒出一條清晰分明的痕跡。


    年輕人抬起頭,對上男孩的眼眸,才發現當其真正處於戰鬥狀態時,什麽灑脫不羈,什麽孤高清冷都不符合他如今的氣質。


    高效沉默地如同一台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招招刁鑽狠辣又如野獸,才最為貼切。


    年輕人趁機借勢倒滑而出,黑色長風衣下擺颯颯擺動著,露出裏襯裏絢爛至極的浮世繪。


    巨人的屍骨躺在廣袤荒原上,清澈泉水自他空洞龐大的眼眶裏汩汩流出,赤裸的金發女神於泉水裏顯露出來,手裏捧著一輪太陽,熾烈的光芒照耀世間。


    是為,天照大神!


    他漆黑的瞳孔裏開始有金色流淌出來,體內骨骼爆鳴聲瘋狂響起的同時,口中不斷吐出龍文音節。


    對麵俊熙男孩同樣在進行龍文詠唱,他並不打算在此發動言靈·尊位的基礎能力,隻是展開風王之瞳的領域。


    畢竟這裏是蛇岐八家的總部大樓,戰鬥的所有影像都會被監控無死角的保留下來。


    瞬間的重力場域開始出現,獨屬於王的領域降臨,所有處於領域內的監控攝像頭於一瞬間受到強烈磁場幹擾,顯示屏幕變為沙沙雪花。


    李龍淵隻感覺到全身骨骼都在受到重力擠壓而發出清晰脆鳴,血液甚至在這一時刻停止流動,如同有一隻大手從天而降要將他碾死。


    言靈·王權,周期表序列第91號,(高危言靈),領域內的所有龍族血裔將承受數十倍甚至數百倍的重力,甚至可以使其骨頭壓碎把軀體壓入地下。


    由於超重力的緣故,即使被作用者軀體能夠承受,體內的血液也會向身體下方積聚,導致大腦失血缺氧,被作用者通常需要用低頭叩拜的姿勢來避免大腦失血,因而得名“王權”。


    這樣的能力同樣會令釋放者消耗不小體能,所以源稚生輕易不會動用言靈。


    可現在他使出殺手鐧,就說明短暫的冷兵器交鋒已經令他認識到自己的不足之處,隻能改變取勝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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