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鑄再飲茶時,發現茶水已涼,便招來下人再去泡壺新的,又見葉開低頭思索,估摸是在腦海咀嚼自己剛說與他聽的武林知識,很是滿意,便又開口問道:“你今日突然找我問這些,莫不是動了想認真習武的念頭?”


    “啊?”


    葉開回過神來,被自己老爹這一問給問住了,隨即搖頭苦笑道:“老爹,你說咱們家應該不會藏有一年就可以練到四品的武學秘籍吧?”


    “你在說甚胡話,一年就能成四品,那四品高手早就爛大街了,你今日怎麽回事?”


    “唉,如果我說一年後我們家……”


    葉開本來要說一年後我們家會招來殺生之禍爹你信嗎?可話到嘴邊卻死活說不出口。明明那幾個字他都認得,卻被一股莫大助力給硬生生攔在肚裏。


    “一年後怎麽?”葉鑄皺眉問道。


    “一年後……”


    “我們家……”


    “要被人……”


    “人!!”


    葉開仍不放棄,強咬著牙想把那句話送出嘴邊,可不過短短兩息,還沒吐出下一字的葉開便已經臉色蒼白,牙齒不停得上下打顫,額頭上不停得滲出冷汗,如此下去,隻怕再說出一字就得當場暴斃。


    “沒什麽,孩兒應該是睡了太久,有點睡糊塗了……”


    葉開還是放棄了,拖著渾身疲憊的身體癱坐在席上對自己父親無力說著。


    葉鑄對剛才葉開的表現看在眼裏,以為是他沒好好練武鍛煉體魄,大清早出門又急步趕回家一時間氣虛中暑導致的,眼下氣色開始好轉,便不放在心上,接著說道:“你這家夥,一天淨整些虛頭巴腦的,正事是一件不幹!都及冠了,老大不小,爹都快五十了,就不能給爹省省心!”


    “爹知道你本性不壞,雖說懶散,但也不跟其他家族的紈絝子弟一般,一天到晚不是逛窯子就是打架鬥毆惹事生非,從小到大也沒讓我給你擦過一次屁股,就這點爹對你還是很滿意的。”


    此時下人新泡的茶水也端到了葉鑄麵前,葉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思緒回到從前,又道:“你以前小時候曾經吵著我要練劍,雖然後麵嫌棄我們家的劍招軟綿無力,出招像個娘們似地便半途而廢了,但你要知道這套軟劍招式,並不是我們葉家祖傳,而是你祖母我娘親傳授給我的,傳授的原因也不是因為我天資聰穎適合學劍,你看你爹我長的高大威猛,本來就更適合練拳法,可是你祖母卻說以後他的孫子孫女適合練劍,要我們三子其中一人練會教給以後的子孫,你那兩個叔叔鐵了心要練拳,那我這做大哥又做兒子的怎能即不體諒母親又不讓給弟弟?”


    葉開被父親的這一番話語打動,便道:“爹,你放心吧,你小時候教給我的劍招我到現在都還記著呢。”


    葉鑄擺了擺手,道:“我跟你講這番話並不是要你重新撿起武學,而是要你多學學你老爹我,從小就會為了家裏人著想,爹今日本來是想找你說事,爹幫你物色了一門親事,對象是當今霹靂堂當家雷公式膝下的老三,你祖父跟霹靂堂的前任當家雷公唐是拜把子兄弟,當年便說過以後如果兩邊有兒女,便定個娃娃親,到了我們這一代全是帶把的,便不了了之,不過關係依舊融洽,時常有往來,你堂姐便是嫁給了雷公式的長子雷公鳴。”


    “那雷家老三比你晚一年出生,名雷宮紅,小時候你也見過幾回,每次來家裏她都揍你,你還記得嗎?不過現在聽說性子沉澱下來了,長得也……嗯不算難看,經常幫著雷公式分憂雷家的瑣事,是個靠譜的兒媳婦。”


    “你看如何?”


    葉鑄說完一大串話,又拿起茶杯開始品茶。


    “定親?”


    葉開這時候想起了記憶裏一年前他爹確實跟他說過這門親事,本意是打算自己以後接手鏢局時,葉家有了雷家做依靠,自己這個武林世家出身,卻不會武的葉家未來當家不至於被人隨意拿捏。


    但他老爹不知道的是這事情後來黃了,原因是那雷宮紅實在任性,聽說了自己不會武,便在葉家下了聘禮還沒娶過門時,在雷家丟下書信一封:“葉家小兒身為七尺男兒不提三尺劍,整日遊手好閑無所事事,怎配娶我?”後便離家出走了。


    (古時各個朝代尺的尺寸都不大同,本書就設定一尺二十五厘米)


    想到這裏葉開想笑卻笑不出來,反正這親事也結不成,便十分正經回道:“全憑爹您做主。”


    “哈哈哈,難得你開竅一回,不錯不錯。我還以為你定要拒絕呢。”


    葉鑄有些高興,這是他今早麵對葉開第一次給笑臉。


    【爹你就笑吧,半年後有得你哭的。】


    葉開看著心情愉悅的老爹,當年他確實聽到這件事的第一反應就是一口拒絕,隨即便遭到他老爹一頓苦打,長這麽大他還是頭一回被自己爹來這麽一下,十分氣不過,可現在回過頭想想,自己兩位叔叔生的都是女兒,二叔的二女兒還嫁給了雷家的大公子,老爹他也隻是希望以後他老人家不在了,葉家以後上下大小事務能都交給這個雷厲風行的兒媳婦來打理,就憑葉雷兩家交情,斷然不會做出吞並葉家的事情來,自己兒子做個甩手掌櫃就做個甩手掌櫃罷,也樂得清閑,生為男人的顏麵是無了,但葉家鏢局能依舊保持住這塊招牌,也能繼續養活著府裏的幾十口人。就足夠了。


    “對了爹,您剛提到祖母說到了我這一代適合練劍,那祖母她是來著哪門哪派?在這大梁我也沒聽說過有哪個門派修軟劍的啊!”


    葉開對定親這事並不放在心上,反而關心起他祖母的事,自打他記事起,隻知道爺爺在家一天到晚都是板著副臉,仿佛天底下的人都欠了他銀子一般,也不愛跟他這個孫子玩耍,連話一天都說不上幾句,而自己奶奶長什麽樣子他都沒見過,便私下認為奶奶早早仙逝了。


    “其實爹也不知曉你祖母出自哪裏,我娘親在我十二歲時便離開了家,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回來。”


    “爹也隻是成年後聽你祖父提過幾嘴,隻知道那門派裏的人一律不得在外透露門派信息,不得在外傳授門派武學,我所學軟劍也是她私底下傳授給我的。”


    “那爹您萬一哪天在那門派的人麵前露了招式被認出來豈不是很危險。”


    葉開有些擔憂,葉鑄反而無所謂道:“就算真如你所說的那般危險,這二十年來爹行走江湖不還活得好好地麽?”


    “那祖母當時為何離家出走呢?”


    “我也不清楚,隻知道是出海了……”


    葉鑄想起了娘親的溫婉容顏,不禁有些傷感,其實他也一直對自己娘親突然地出走很是不解,可他父親對此事沒有任何隻言片語。


    往事曆曆在目,自己父親後半生都十分抑鬱,臨死前,葉鑄領著弟弟兒子四人守在病榻前,父親臨了都沒有什麽遺言交待,隻是渾濁的雙眼望向東邊,輕輕喚出他惦記了大半輩子的名字:“李輕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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