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凡亦隔空敬了一碗酒,自己仰脖子喝了剩餘半碗。燒刀子入喉辛辣猛烈,勁道十足,心中倒升起了幾分豪氣。


    司馬北見他雖外表文弱,卻也能大碗喝酒。笑著點了點頭,開口問道:“章兄弟,你可曾見過唐豫?”


    “未曾謀麵,隻是巫門掌教轉贈了這七星劍。”


    於是將自己南下偶然間救了巫霞,得巫門饋贈之事說了。隻是隱去了布陣之事。


    司馬北聽完喟然長歎道:“想不到這其中有這許多曲折。巫門在南疆素有清譽,唐豫兄方敢托付這傳劍之事,可惜了出師未捷,竟折在了賊人手中。”


    章凡大感意外,忙問道:“唐前輩是何人所害,還請前輩明言。”


    司馬北盯視了他一眼,似乎下了什麽決心一樣。


    “你既是七星劍傳人,老夫也就不隱瞞了,這其中牽扯的人太多。且聽老夫細言其中緣由。”


    說完舉碗又幹了碗中酒。章凡也陪他幹了,隻覺得腹中熱氣升騰,心道今天在此聽唐前輩事跡,飲此烈酒,倒也相宜。


    “兩年前河西大旱,赤地千裏。老夫和唐豫兄攜了糧食前往河西救濟災民,我們一行十餘人趕了十幾輛糧車,一路上遇災民就分發糧食。到了風陵渡已分發完畢,其餘人折返回了並州。


    老夫和唐豫兄見柳門也在風陵渡救災,便主動留下來幫忙。柳學善在風陵渡除了辦粥棚施粥外,亦收養離散孤兒。老夫心道此乃善舉,誰知此人竟心懷叵測。”


    章凡猜不透其中緣由,隻得靜心細聽。


    “災民流離漂泊,身上帶了自家僅有的房產地契,金銀細軟。有時眼見不能活了,隻能將孩子托付於人,這身外之物自然交予了所托之人。”


    章凡心道這也正常,難道還有什麽問題嗎?


    “起初老夫也不以為意,亂世之中,能活命就不錯了。一日柳門鏢局派車隊送來了糧食,又提議第二日將一些孩子接回濟善堂。


    傍晚時分,兩個胡人出現在鏢局隊伍中。卻不做事,隻是四處看了看,便出門登上了一座風陵渡的高山。


    老夫心中警覺,這胡人不做事就罷了,還去觀我大昱的山水,這是為何。於是悄悄跟了上去。兩人上到山頂,便取了紙筆,一人在旁指點,一人在紙上繪圖。


    起初老夫以為兩人隻是觀山繪畫,便起身走了過去。見有人出現,兩人神色有些慌張。老夫笑問這風陵渡風景可好,有何佳作可借我一觀否。


    兩人卻並不答話,隻說了一句胡語,老夫尚未明白何意。兩人已抽了腰中彎刀撲殺過來。老夫已明白其中必有古怪,揮掌擊斃了兩人。


    俯身從兩人身上搜出了幾張圖紙,卻是河西各郡的詳細地圖。細到一條小路,一口水井。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這就是摩羯的密探,潛入我大昱來作此詭秘之事。老夫有些心驚,處理了兩人屍體便下了山。到了駐地便與唐豫兄商議此事,決定跟蹤鏢局車隊,看有何異常之事。”


    章凡心道昨日見那白衣男子隨鏢局車隊行走,莫非也是作密探之事。這鏢局行遍了大昱,對大昱危害可就大了。


    “鏢局車隊少了兩人,竟無人詢問。第二日便攜了上百孤兒一起上路。老夫暗道這兩人應該時常離隊,隊中之人不見他倆也並不為奇。


    第五日才到了東陽郡的濟善堂,車隊交接完孤兒便離去了。老夫與唐豫兄便夜探濟善堂,卻見一隊十幾人卷著包袱到後山掩理。我二人出於好奇便尾隨而去。等那些人散去之後,我們便掘了土觀看。卻是一些瘦骨嶙峋的孩子屍體,明顯為饑餓所至。


    我們憤怒之極,便回到客棧。第二日找了附近的居民打聽,卻說濟善堂收養孤兒是真,也時常接受富戶民眾捐款捐糧。但養大的孩子卻很少,他們也不知其中緣由。


    老夫深知其中必有內幕,接受孤兒,得了其父輩們的田產地契,金銀細軟。然後餓死了孤兒,既得了名又得利。真是一樁好賣賣。”


    章凡聽得心驚,想不到世間還有如此慘事。這“大善人”的外衣下,還有此等慘絕人寰的罪惡。他有些抑製不住自己的憤怒。


    司馬北歎了一口氣道:“我決心調查此事,揭開這大善人的外衣。這兩年一直在兆東郡收集證據。唐豫兄心係大昱安危,決定跟蹤鏢局車隊,調查密探之事,想不到竟遭了毒手。”


    章凡舉起碗中酒道:“兩位前輩俠肝義膽,晚輩佩服,特敬前輩一碗,以表敬意!”


    司馬北見他如此說,舉碗與他一碰,一口幹了。


    章凡見他豪氣幹雲,是自己這幾年見過的最豪爽之人,心中多了幾分崇敬。


    他思索一下道:“昨日偶遇柳門鏢局車隊,見過一位胡人男子斬殺馬賊,此人身法古怪,有些修為,多半是前輩所說的密探。”


    他詳細講述了昨日經曆,司馬北冷笑道:“既然來了大昱,就留下來吧。”他已起了殺心。


    章凡也動了殺意,他笑道:“前輩熟悉此間情況,咱們不如晚上行動。”


    兩人意見一致,飯後章凡去取了馬匹包袱,司馬北早為他準備了一間房。此處偏僻,小院又清雅潔淨,他頗為喜歡。


    傍晚時分,兩人在鏢局對麵觀望。卻見門口一對千斤石獅,門前一個大廣場,想來是為方便卸裝貨物。朱紅漆大門緊閉,一道高約兩丈的石牆,隔斷了牆外的喧囂。一根三丈長的木杆支棱著一麵“柳”字大旗。迎著風烈烈作響。


    時近黃昏,朱漆大門突然打開,一輛精致的馬車駛出鏢局,身後跟著六位騎馬的壯漢,都身著武士服,腰懸佩刀。


    這馬車章凡見過,應該是柳媚和那男子的車駕。男子身為胡人,騎馬又太招遙了。


    章凡與司馬北對望一眼,都點了點頭,暗中跟上。馬車沿大街一直行了五六裏,又向北轉進入了一片住宅區。司馬北低聲道:“這是兆東郡富戶們的居住地。可能是去見他那老爹柳學善。”


    此時夜色漸漸暗了下來。街上陸陸續續點燃了一些燈籠,映得大街影影綽綽。兩人倒少了些被發現的風險。


    馬車在一座大門前停了下來,有人出來牽了馬車進去。章凡遠遠看見燈籠上的“柳”字。心中明了,這就是那個聲名赫赫柳大善人的家。


    司馬北低聲道:“此宅依山而建,咱們繞道後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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