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枯燥的夜裏,大片烏鴉如黑色閃電,伴著寒風的嘶叫,不斷劈開前行之路。


    烏鴉們不斷飛著,不斷的飛,終於飛入山林之中,它們穿過霧靄與層雲,掠過叢林與灌木,在這山林中,尋找屬於他們的方向。


    它們之中,有人失落在起點的旅途。


    但整個旅途,卻也是因它們而更加神聖…


    它們,一隻跌入花海之裏,染紅一朵枯萎曇花一半,竟也讓曇花宛如盛開,盛開了一半,枯萎了一半。


    它們,一隻又跌落在溪水之中,紅血跡暈開又散去,最後無形無影的飄散開來。


    它們越過一嶺又一峰,終於,又一隻烏鴉,墜入一片荒地之中,淡淡的鳴啼幾聲後安然睡去。


    細細看去,這荒蕪之地,竟是一片稻田。或許,來年的收獲會更加豐碩吧。


    這片烏鴉仿佛看到了死亡,又仿佛看到了生命……


    顧玉成送走李疆後,回到樓上,望著空杯皎月,突然想和北商街的眾人一起吃頓飯。


    這樣想著,顧玉成索性打算在北商街的事情忙完後,好好體驗幾天生活的安逸。


    由馮源主導的北商街各商鋪間逐漸完成了交易,王德的等人收到靈玉作為資金上的支持,又與北商街的些許店鋪進行合作,竟也逐漸開始攬起客來。


    一直等候消息的李亦與元適安再次聚集到一起。


    李亦攥著茶杯,仿佛要將茶杯上的花紋捏碎般。元適安不發一言。


    “顧文月一直不出麵,那怕我們聚攏了北商街的大多數人,卻也不知道該如何針對顧文月……”李亦露出不甘的神色。


    元適安苦笑“這是圍而不打,想讓我們自行崩潰。——顧文月確實是高明。我以為他會連連出招,讓我們屈服。沒想到他早就出招了。北商街的那些傳言,這段時間的變動,恐怕都是顧長老的手筆。然而隻要他不直接出手,我們就沒辦法與之交鋒,隻能看著他一點點蠶食我們。”


    “一鼓作氣,再而衰。當初在宴會上,我被錢陽雨和那馮源壓製住了,就已經錯過對抗顧文月最好的時機。現在,那些店家已經開始動搖。”李亦眉頭斥滿怒氣“現在到處都有風聲傳揚,都是在傳顧文月隻會對我們李、元、章三家出手,而那些帶上酒菜投靠顧文月的人已經收到了獎賞。還說什麽擁護我們的店家如果棄暗投明,依舊能得到獎賞!——這樣的傳言,實在誅心!”


    元適安看著憤懣不甘的李亦,麵皮一緊,眼簾一垂,整個人便似昏昏然欲睡,全然不理會李亦。


    李亦感受到元適安獨善其身的態度,突然明白了什麽。


    “怪不得,怪不得元適安讓北商街大多數店主依附於我。原來是為了在事情不妙的時候,讓我成為首當其衝的那個人!是把我當成擋箭牌了!”李亦心中大怒。


    李亦直直盯著元適安不放,開口問道“那麽多人投靠你,你卻讓他們轉而投靠我。這次事情中,一直以我為尊,元店主未免太安逸了吧?”


    元適安眼皮下耷著,被李亦質疑後才緩緩抬眼,微笑道“李店主說笑了。李店主既然想當這主導者,我自然是成人之美了。”


    李亦看著元適安得意的樣子


    ,胸中憤恨,想通了一切後隻得認栽“好!這次是李某鬼迷心竅、利益熏心,被元兄當槍使了!也怨不了別人!李某就先告辭了!”


    李亦說完,甩袖頭也不回便離去。


    元適安看著李亦大步離去的背影,心中波瀾不驚。


    對於李亦,元適安沒有任何負罪感。


    李亦既然想要做北商街的主導者,那自然要承擔相應的風險。


    若是這次顧文月未鬥過李亦,那李亦自然是風頭無兩。可現今這個狀況,也隻能李亦一個人來抗。


    一切都是李亦自己選的。元適安隻不過是選擇順遂李亦的選擇罷了。


    “顧文月,這等人,若是真被錢家重點培養,日後真不知是何等風光……北商街的人心已經散了,哪怕隻是虛無縹緲的利益,也開始令眾人動搖,顧文月,已經贏了……”元適安感慨萬千中,仿佛已經看到顧文月的勝利。


    李亦離開元家,知道自己因為心驕氣傲,已經被元適安推到風口上了,現在北商街的形式對自己來說已經岌岌可危。


    李亦甚至已經想象到那些聚攏在自己身邊的店家將會為顧文月許諾的利益而背叛自己,顧文月自己都不用動手,那些店家就會動手推搡自己,試圖推到一麵牆,投靠另一麵牆。


    李亦知道這一切是自己的選擇,可心中還是止不住得怨恨起元適安來。


    李亦咬牙切齒“既然不想讓我好過,那我也不讓你們好過!實在不行,拉我也要拉一個人下水!”


    正當李亦悶頭向前走時,一個黑影遮住去路,李亦抬頭一看,便見一男子正靜立盯著自己。


    李亦見男子氣質凝實,也便緩和臉色笑問道“不知,閣下是?”


    男子笑道“在下蕭毅,曾被肖二公子收為侍衛。今日來見李店主,是為了,請李店主吃頓飯。”


    李亦上下打量著麵前這個看起來精明的男子,回味男子的話語,知道事情必不簡單,便試探著問道“吃…什麽飯?”


    蕭毅淡淡一笑“肖公子請的飯。”


    李亦微微皺眉,思索片刻,立刻體會到了肖二公子與肖公子的區別,於是忙答應道“那就有勞蕭侍衛了。”


    蕭毅一笑,領著李亦便折路而行。


    肖文山房內,肖文山正專心讀書,身旁一瘦弱男子便低聲稟告道“公子,已經聯係上了北商街李亦。”


    肖文山點點頭,冷笑一聲“還真是小瞧了肖文苑。我說在我和父親不在的日子裏,肖文苑怎麽如此安生,以至於被肖琛節都忽視了。原來是有智囊。肖文苑被人忽視,讓他的人去聯係李亦,再合適不過。”


    “工直,父親怎麽樣?”肖文山又問道。


    柳工直沉吟片刻回道“肖家主這幾日愁眉不展。”


    肖文山點點頭,囑咐道“你去父親那裏吧,也讓父親寬寬心。”


    柳工直躬身下退“是。”


    待柳工直合門離去後,肖文山這才放下書卷,歎氣道“哪怕是現在,父親和我也是分毫不敢大意。心下總覺得有人監視我父子二人。”


    肖文山起身望向庭院,心中翻江倒海,許久才平息,緩緩感慨道“百足


    之蟲,死而不僵。肖琛節還是怕父親和太上長老死灰複燃。現在依舊處處提防著我父子二人呢。——不過,肖家終究還沒有到他們一手遮天的地步。肖琛節終究還是需要父親出麵安穩肖家局勢的。”


    “不過當父親穩住局勢後,恐怕也就是離權之時,到那時,也隻能屈居肖琛節父女之下了……”肖文山咬緊牙關,勸自己道“不擇手段。不擇手段。隻要勝利,就可以。像江元秀那樣,像肖琛節那樣,隻要勝利就行。——那怕是大不如從前,但隻要脫離現在的境地,我就能積蓄力量,遲早再推翻肖琛節!不過,推翻肖琛節,卻不能推翻老祖……”


    肖文山合上窗,拉上帷幔,倒頭便睡。


    悶聲於枕塌之間,思頓事事之關鍵。


    肖文山閉著眼睛,想到的卻是如何陷害顧玉成,如何讓肖文笛與肖琛節對自己放鬆警惕。


    ……


    百裏廓的事情已經過了數月時間,這段時間裏,刑罰堂徹底排除了百裏廓監守自盜的可能。


    同樣也確認了百裏廓貪墨的證據,因此百裏廓還是被罰了。——三才門職位不保,身家靈玉也被沒收淨光,還被百裏家撤去了長老職位,一被子算是完了。


    百裏廓現在還出不來,還要在刑罰堂服刑半年。


    刑罰堂服刑,會煉丹的煉丹,會煉器的煉器,會布陣作符咒的布陣作符咒,什麽都不會的就作苦力。


    悟道境修為照樣會不堪刑罰堂在服刑期間的折磨。算是有百裏廓受的了。


    因為三才門的靈玉是被盜取的,肖錢兩家還是在整個聖齊宗調查了一番,然而靈玉上的標記卻毫無蹤跡,以至於兩家沒有任何收獲。


    看樣子三才門的事情算是要不了了之了。


    而肖家與錢家各自的調查也都步入尾聲。


    錢家基本沒查什麽。肖家雖然查了很多,罷免了十幾個長老,也沒有查到什麽。或者說肖家查了,卻不是查靈玉的事情。


    最後肖家為了展示誠意,直接告知聖齊宗,稱不找到盜賊調查就不會徹底結束。


    肖家還聲稱會派十名長老持續調查這件事情。


    錢開順接到手下侍衛的消息後,笑著把通靈玉丟到桌子上“嘖,這肖家演給誰看呢。這幾個月我算是看明白了。完全就是肖琛節、肖仕才利用三才門的事情打壓異己。


    那被罷掉的十幾個長老說是存在貪髒,可哪有人身上還沒個泥點子?我看分明是不聽肖琛節的話才被罷掉的。而那十個負責繼續調查的長老,恐怕全是替代原先那些長老的。”


    “隻是不知為何這些長老女子居多。”錢開順看向肖家方向“肖家這次動作頗大,現在也隻能看到明麵上的這些,不知肖家在暗地裏還做了哪些其他事情……”


    經過這次大調查,肖家打下一批長老,又湧現了諸多女長老。


    除了女長老,一直在鳳嶺路的肖文笛也將被召回。


    肖家的老祖,自從默林肥草之戰後一直不出的肖家老祖肖仕才,也宣告肖家,自己將要出麵總結這一次三才門的大調查。


    肖家的局勢將要明朗起來,而作為仁皇省的另一端,錢家的局勢,似乎還在搖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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