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神如果沉睡了太久,就會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很難依靠自己醒過來,最後耗盡一切,飄散於天地間。我沉睡了具體多久,我自己也不清楚。——然而,在最近,我總覺得心中惶惶,冥冥中驚覺是主客門有了變動。我心中震顫,卻無可奈何,誰令我隻是一殘魂。”墨政微微感歎,幾分無奈刻添於男人麵龐上。


    顧玉成心中黯然,左右為難“要不要告訴他,主客門已經覆滅了?”


    墨政活得久,察言觀色做的水滴不漏,顧玉成刹那神情已被這個男人捕捉在心。——顧玉成未開口,墨政已猜到答案。


    墨政強迫自己開口問道“我想知道,主客門是否尚存於世間?”


    顧玉成愣了,片刻後,輕緩搖頭。


    墨政見狀無奈一笑“杞人憂天中杞國乃大禹直係,曆經夏商周,最後沒落消聲,不了了之;


    琅琊王氏、陳郡謝家,風流了一整個晉與南北朝,也皆作舊時;


    唐初關隴貴族,也分撒於唐高宗與武則天之手。


    天下世家或宗門,豈有萬世不衰?顯赫一時者,也能倏然衰敗……”


    墨政說著說著,眼角墜淚,穿麵滑落,顆顆成線,強裝笑容說道“我不傷心,我不傷心啊。”


    說著說著,卻止不住了,放聲大哭起來。


    一邊哭一邊號道“是晚輩對不起列祖列宗啊。是晚輩對不起他們啊……”


    顧玉成見狀,略感不解“前輩,你辭世兩個朝代,主客門才覆滅。這,這,應當是不關你事情的。”


    墨政一愣,淚流滿麵,哽咽道“承繼先輩誌氣,開揚後人品德,此乃為人本分,修士本分。哪裏不關我事!”


    顧玉成聞言啞口。


    墨政接著哭。


    哭了半天,才緩緩止住,呢喃道“昔年我師兄令我不要入劍塚,怕我再歸宗門,物是人非。


    我隻道主客門但凡在一天,又有何物是人非的?哪怕我最後困死劍穀,也未去想,主客門,會覆沒塵土間啊!”


    顧玉成無言,也不知該作何言語。


    最後,哭的聲音有些嘶啞,墨政詢問道“我隻想問,主客門覆沒那一刻,是否有禍害一方?是否有忤逆人德?”


    顧玉成沉沉回道“晚輩,不知。晚輩隻知道,主客門衰落,是為了救下無辜百姓而犧牲了一位叫墨微的老祖。”


    墨政得到些許安慰,終於強笑起來。


    過了許久,墨政強行打起精神。


    “我、我記得當年我於楊樹下與師兄一同修煉,身下圍著許多弟子,沐風而歌,何其快哉……”


    墨政看向顧玉成“我想去再去看一看主客門……”


    “前輩叫我來,是為了回到主客門?”顧玉成問道。


    墨政點點頭“因為我是元神狀態,進入主客門實在是費事。——不過最奇妙的是,你經過劍穀那一刻,處於渾渾噩噩的我竟然清醒了過來。這也是為什麽我會引你入穀。”


    顧玉成心中一驚,連忙問道“不知墨政前輩,是感受到了什麽樣的氣息?”


    墨政回憶道“我也說不明白,總之那股氣息非常契合我的元神。”


    顧玉成聞言,試探著將古靈力釋放出來。


    墨政感知到,連忙大喊“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就是它!就是它!”


    墨政突然沉默了,不斷回憶起來,最後突然


    大喊道“這!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古靈力?!”


    顧玉成心中一顫,連忙問道“前輩你知道古靈力!前輩你還知道關於古靈力的什麽嗎?”


    墨政微蹙眉“這…主客門記載中,隻在天演論與人策道中提到過古靈力。——天演論是妖國大祭司從比東皇太一更早的時期傳承下來的秘法。


    而人策道則是鬼穀子總結的秘法。


    二者都能卜算天下事,也都要用到古靈力。但關於古靈力,卻是幾乎沒有什麽介紹。有的,也隻是一些傳聞。其中有傳聞,古靈力對靈魂與元神有很玄妙的關係。”


    墨政略感尷尬,強笑道“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隻是沒想到,你小子竟然身懷古靈力。實在機緣啊。”


    墨政於是請求道“既然你有古靈力,那麽想要進入主客門,簡直是輕而易舉。晚輩,你叫什麽?”


    “顧玉成。”


    墨政點點頭,讚歎道“好名字。——玉汝於成。玉成…”老頭有些好麵子,一時開不了口來求顧玉成。


    顧玉成直接說道“我也很想去看看主客門,還請前輩給晚輩一次機緣。”


    墨政看著顧玉成,失語輕笑道“不愧是靚仔!走!”


    說著,墨政拖著粗布衣服便向山穀內而去。


    顧玉成跟上。


    一路上,雖有寶劍感受到顧玉成的氣息對顧玉成釋放敵意,但都被墨政一手壓了下去,二人如履平地,很快便來到了劍塚最深處。


    顧玉成麵前,便是那掛滿玉符的七十一把劍。


    七十一把寶劍亂埋穀內,瑟瑟涼風盤旋而出,隱約間阻擋、警告著顧玉成。


    墨政毫不猶豫,依舊抬腿往前走,顧玉成見狀也跟了上去。


    這次那七十一把劍竟然毫無反應,顧玉成還在好奇怎麽回事,墨政便帶著顧玉成來到了最裏麵的一把劍前。


    顧玉成一愣“這,這是你的劍?”


    墨政頗為自得“自然。除了那未見得的漁辭劍,整個劍穀,便是我的劍最為厲害。


    若不是為了參透整個劍穀,見到漁辭劍,我豈會困死在劍穀之中——可惜啊,我一生不得見漁辭。”


    顧玉成不懂劍客對劍的癡迷,大概因為自己還沒有同樣熱愛的事物吧。


    “試著拔出它。”墨政說道。


    顧玉成緩緩點頭,上前一把握住劍柄,劍柄之側的玉符卻毫無反應。


    墨政毫不意外。顧玉成是真的沒有修劍天賦。


    墨政直接落回劍上。


    一道華光流現,墨政已然回藏劍身之內。墨政喃喃自語道“這麽看,我豈不是算一個劍靈了?”


    墨政搖搖頭,不去想那些遠在天邊的事情,對顧玉成說道“現在再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把劍拔出來。”


    顧玉成聞言一用力,玉符滿光,鏗鏘之聲劃過,寶劍亮銀,整個劍身裸露在了天地間。


    顧玉成雖不同,卻也止不住讚歎道“好劍!”


    墨政聞言一笑,接著說道“我附身於你,打通主客門的傳送通道。——附身期間,你好好感受感受,對你裨助匪淺。”


    顧玉成連忙問道“附身於我?”


    墨政異常在乎的喊道“你放心,我附身你也隻是牽引你的靈魂。絕不會傷害你,更不會奪舍——我主客門的人不做醃臢之事。”說完墨政有些失落。


    畢竟主客門,已經不在了。


    顧玉成見狀,緩笑道“我相信你,更相信主客門。”


    墨政聞言,再次失笑。


    “做好準備了嗎,靚仔!?”


    顧玉成回道“準備好了!”


    墨政附身顧玉成,與古靈力相接觸,立刻舒服的呻吟起來“神,神了!這,這古靈力屬實舒爽,靚仔,出發了。”


    說罷,劍穀內靈力大躁,如枯池漲水,蓬勃運轉起來。


    穀外的王之韋心有所感,睜眼望去,卻又什麽也沒發現。


    楊家眾人已經住了一晚上,吃完早餐,這才被帶到玉陽觀宗主元徃麵前。


    元徃身旁,坐著一個不修邊幅的女子,亂發垢麵,斜帶個冠,呢喃著“不應該啊,不應該啊。明明是三個人啊,怎麽就來了倆。奇怪啊奇怪。”


    元徃見自己師妹又癡魔起來,便淡淡提醒道“元疏,元疏!楊家居士來了!”


    元疏這才反應過來“哦!哦!楊家居士來了,來了好,來了好。”其實元疏也不知道好什麽,隨口說而已。


    這時楊皇矣與楊四方被妙持請上座,端詳起在場所有人,心下了然。


    “謝家為首的是嫡長子謝奉禮,白家嫡子白浩炎。江家竟隻派了個沒見過的長老,頭發還一蒼一黃…沒有昌黎省林家。”


    這時早已端坐好,文質彬彬的謝家長子謝奉禮朗聲開口道“不知元觀主對主客門的遺址都有多少了解?”


    蒼黃之發的長老暗中觀察起元徃。


    這長老,正是玄墨尺。


    玄墨尺心中暗暗想到“自從主客門出來後,我與墨微皆不得入主客門最核心地區。這才不得已,將主客門地址暴露出來,想看看這南省之人有沒有辦法進入……”


    元徃緩緩開口道“目前隻能進入主客門外圍。——其內部與核心地區,並不能進入。”


    玄墨尺聞言並不失望,也是預料到了。


    這時白家白浩炎開口沉吟道“深入遺址之事,可從長計議。隻是不知這主客門遺址,要怎麽分?”


    聽到這一分字,玄墨尺心中隱痛。


    元徃笑道“這分法,是我師妹想出來的。”


    眾人心中一顫抖。


    楊四方見眾人皆不言不語起來,於是問道“這些人咋了?怎麽都一個訥、兩個呆,全不發話了?”


    楊皇矣傳音解釋道“元觀主的師妹元疏平生隻愛算卦,可謂算卦成癡了。”


    楊四方來了興趣“那豈不是說,卜算非常厲害了?!”


    楊皇矣淡淡回道“厲害是厲害,就是每次算的都會與結果偏差毫厘。——差之毫厘,謬以千裏。這誰能受得了啊。——這些人不說話,完全是不知道該怎麽說。畢竟也不能拂了元疏麵子。”


    楊四方聞言再看向在坐之人,頓覺好笑,偷笑起來。


    楊四方一邊偷笑一邊頑皮的看向周圍人,卻發現妙持身旁的妙淨也在笑,這兩個小女生,竟會心的笑起來。


    楊皇矣見狀連忙掐了一把楊四方,傳音道“忍著點兒!”


    楊四方這才稍微收斂起來。


    元徃見眾人也不回答,於是直接起身“既然這樣,諸位且隨我來吧。”


    元疏見狀甩甩頭,把冠帽甩掉了也不在意,跟著元徃便走。


    眾人互看一眼,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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