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為什麽,‘知政失者在草野’?”公孫非宿曾尖銳地逼問馬奎。


    馬奎自知比不得二師兄莊博曰聰慧,也沒有大師兄老練,便直接跪下,扣頭沉默許久。


    公孫非宿見狀,歎道“上征下受!——高樓施政,直垂於下。


    在草野者,或是賢才,或為庸夫。然無論如何,他們都是最知道政策得失的人。”


    “因為他是否吃飽、是否過得更好…他們的生活軌跡,就能告訴他們,施政得失!”公孫非宿緩緩歎道“你的大師兄與二師兄,皆在高位……”


    馬奎心領神會,立刻喊道“弟子願入草野,感世情冷暖、受政興政亡!為師門傳承,盡螢火微渺之力!”


    公孫非宿沉默許久,最後追溯道“我們這一脈的法家,乃是荀子門徒之一傳承下來的。


    我們的祖師,曾追隨李斯,同為大帝嬴政之臣。最後經曆秦末亂世……在劉邦建立漢朝後,輾轉來到妖國!”


    “對曆代先祖而言,他們都不明白,為何嬴政作為天下第一人、大荒第一修士,竟會丟了大秦江山!”公孫非宿沉重的神情突然一轉“然而!帝弑天的出現,令師父豁然開朗!隻可惜天不遂人願,師父雖明悟了一切,卻也大限將至……”


    “而我們,便是要踐行師父的遺誌!進行一場最徹底的變法!”公孫非宿看向馬奎“恩俊,你可想好了,爭名求利乃是人之本性……”


    不待公孫非宿說完,馬奎便堅定回道“弟子受恩師父,豈有推脫之理!


    更何況!弟子本就是一渾人,比不上二位師兄。放我入天地草野間,輒如龜入泥水,定然是甩著尾撒歡!”


    公孫非宿微微苦笑。


    公孫非宿總覺得自己這小徒弟,有著不一樣的智慧,因此取字“恩俊”。


    俊,有才智出眾之意;恩,恩惠之意。


    恩俊,——施用才智,有恩於己,有恩於人。


    ……


    馬奎在那一次與自己師父請求遁入草野後,便在妖國隱匿身份,閑逛了多年。


    說是閑逛,卻也是處處留意。


    生活雖漂泊不定,馬奎卻樂在其中。


    隻是最近他樂不起來了。


    馬奎生性疏狂,總愛信口胡言。


    所謂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隻可惜,馬奎這次連褲子都濕了個幹淨。


    放浪形骸的馬奎,招惹到了微生家的大小姐微生參。


    在妖國,微生家,是很有名的大家族。而且還是人族大家族。


    馬奎惹不起微生家,隻能四處躲藏,若非其本領非凡,恐怕就要被微生參抓去做夫婿了。


    馬奎甩開微生參,輾轉間便來到了阜陽郡。


    輾轉多日的馬奎不禁自嘲起來“好嘛,這若是令大師兄知道我就在阜陽郡,他恐怕會直接派人來抓我…呼。”


    “不過嘛,大師兄又不知道我在哪裏。嘿嘿!”馬奎得意一笑,便在阜陽郡落下腳。


    在阜陽郡居住數天,莊博曰便發來消息“師弟積年行轉在各郡守間,今日,可以出山了。”


    馬奎看著通靈玉,無奈一歎。


    他知道,師父和師兄們,要開始進行變法了。


    馬奎這一脈的師祖複姓公孫。


    每一任弟


    子成為新的接替者後,都會更名公孫。


    因此,他們這一脈,便自稱公孫法家。


    身為公孫法家的弟子,馬奎當然知道自己出山後要做什麽。


    但馬奎連吃微生家的軟飯都不願吃,現在讓他即可奔波,他又怎麽可能會願意。


    於是馬奎敷衍道“二哥且先令我休息休息。”


    莊博曰直接嘲笑道“小子,你別告訴我,微生家的嫡女真看上你了?”


    馬奎無奈地歎道“二哥,你就別笑話我了。——我實在不明白,我一個迎風尿三丈的狂徒,那微生參有什麽好喜歡的?”


    莊博曰也是無話可說“關於這一點,我也…不清楚。”


    馬奎於是歎道“二哥,你先讓三弟休息休息。那微生參,是真難纏啊。我才甩開她啊。”


    莊博曰沉吟片刻,回複道“也行。你且好好休息。過段時間,便來見一麵齊雲海。”


    馬奎聞言,立刻答應“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莊博曰還想囑咐些什麽,馬奎直接斷了通靈玉上的靈力。


    莊博曰無奈,隻能對這不拘禮法的師弟歎一口氣。


    馬奎可不想去做他人良駒,受人差遣。


    若不是師父有恩於他馬奎,以馬奎的性格,也不可能去深讀法家。


    此刻的馬奎,反倒是對湖關縣產生了興趣。


    馬奎可知道,師父和兩個師兄為了等待變法時機,已有百年多。


    現在竟因一個湖關縣選擇動手,屬實讓馬奎興趣大起。


    於是馬奎隻身一人,便向湖關縣而去。


    他要看看,這湖關縣,到底是否藏龍臥虎。


    ……


    薄野讓很快便將溫雲倉領到張壽洪麵前。


    張壽洪從溫雲倉那裏得知雙眼失明的原因後,便聯係霧掩樓準備相應的丹藥,並向薄野讓保證會令溫雲倉雙目複明。


    薄野讓正想開口向張壽洪道謝,便被張壽洪一把抓到麵前。


    薄野讓頓感窒息,張壽洪肆意打量許久,將薄野讓看了個通透後,才一把鬆開。


    薄野讓去水裏撈上來般,踉蹌退下。


    溫雲倉不知發生什麽,有些緊張。


    張壽洪卻緩緩歎道“沒有天賦……”


    顧玉成一愣。


    張壽洪接著對顧玉成說道“這家夥,根本沒有什麽修煉的天賦。”


    不等顧玉成作出什麽反應,薄野讓先低下頭顱。


    張壽洪沉默不語。


    顧玉成連忙問道“難道…薄野讓無法突破凝鼎?”


    張壽洪眉頭微皺“微乎其微。若雪對日,縱然付出再多,也會融化一空……”


    不等薄野讓做出反應,顧玉成急忙追問“若是以我甘淵助之,可能突破?”


    張壽洪一愣,突然笑了笑“若是以你的甘淵助之,那麽他突破凝鼎的時候,你起碼也要悟道巔峰!”


    顧玉成毫不猶豫“以我現在的情況,並不難!”


    張壽洪沉吟稍許,提醒道“你現在悟道二星,不會覺得什麽……待到悟道巔峰,你每天每時都要麵臨靈力與氣的躁動……”


    顧玉成看了一眼薄野讓,他看到薄野讓的卑微,一時間想起自己在太一宮時的不甘。


    龍主木離願意給沒有天賦的顧玉成一次機會。


    顧玉成也不願放棄薄野讓。


    他也想給這個薄野讓一次機會。


    顧玉成轉念一想,又笑了起來“更何況,徒弟還要尋找自己的妹妹……”


    張壽洪聞言,緩緩點頭“我明白了。有甘淵普照於他,突破凝鼎,未嚐不可以。”


    薄野讓與溫雲倉並不能聽懂張壽洪與顧玉成這一對師徒到底在說什麽。


    但薄野讓清楚,沒有顧玉成口中的“甘淵”,自己無緣凝鼎。


    凝鼎,已經是一方高手了。


    薄野讓看著顧玉成的背影,不知作何言語。


    張壽洪拍拍腿上的灰,歎道“好,老夫便為你二人創立陣法與功法,用於修煉。”


    顧玉成聞言,連忙提議“師父,也為溫夫人做一功法吧。”


    張壽洪這時卻沉默了。


    張壽洪對薄野讓的放心,是因為顧玉成對薄野讓素有恩義,薄野讓一舉一動也確實以顧玉成為主,張壽洪才願意為他創建一門功法。


    可溫雲倉,張壽洪並不了解。


    溫雲倉在這尋常的沉默中感到萬分羞愧,想要站起身,卻被一張溫熱的手拉住。


    薄野讓拉著溫雲倉的手,來到張壽洪麵前“大人若是多慮,薄野願以性命擔保——大人可在功法中為我二人設下禁忌,若是有朝一日……”


    張壽洪不耐煩起來“別在這裏給我裝什麽苦命鴛鴦。我隻需你們記得,老夫今日為你們做下的一切,他年都要報與玉成。”


    薄野讓一喜,轉頭看向溫雲倉,卻見溫雲倉竟深垂其麵,好似不想看自己一樣。


    薄野讓有些灰心,想要抽走手,卻又拽不出來。


    張壽洪見狀轉頭對顧玉成說道“嘛的,讓這一對伉儷出去!老夫單獨有話對你說。”


    顧玉成聞言,尷尬地看向薄野讓。


    說實話,顧玉成也搞不懂薄野讓這一對夫妻。


    或者說,這一對冤家。


    薄野讓關心溫雲倉,卻不願意擺到明麵上。溫雲倉依戀薄野讓,但又不承認,還不肯認輸。


    薄野讓心領神會,拉著溫雲倉便向外走。


    待薄野讓夫妻走遠,張壽洪才開口歎道“我給你們創造的功法,最多隻能到悟道五星。”


    顧玉成眉頭微蹙。


    不等顧玉成發問,張壽洪率先解釋“秦老,開始突破了。”


    顧玉成點點頭,隨後便僵在原地。


    “突!突破?!”顧玉成不敢置信地看向張壽洪。


    張壽洪也是得意一笑“陰陽境。”


    顧玉成更加呆滯。


    張壽洪一把拉過顧玉成“怎麽樣?等秦老突破陰陽境,讓他為你們三人創建功法,其價值不言而喻!”


    顧玉成不禁追問道“秦老這突破得太突然了。一點兒跡象都沒有!”


    張壽洪也讚同道“確實。不過秦老的突破,還有你的一份功勞。”


    這話倒是讓顧玉成不明所以起來,疑惑地看向張壽洪,張壽洪卻悶聲發笑。


    顧玉成無奈,隻得央求道“師父你就別賣關子了!”


    張壽洪哈哈一笑“不告訴你!——偏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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