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中,除那飲酒漸醉的白郅易,還有一名修士,與白郅易有同樣的期望、野心。——想要讓妖國黎民生活安定、富足。


    那個修士,就是白子墨。


    梅君白子墨。


    如果以史書的角度撰寫白子墨這一生,必當滿是風光、盡列偉績。


    少年得誌,受妖帝、妖後賞識,被妖帝引為親衛;青年天賦異稟,力壓大荒各路天才俊傑。


    中年獲封墨邑,權重廟堂。在妖國無主後,更是一人作為妖國的真正執掌者,隱於幕後百年。


    但白子墨自己知道,他這一生,有多糟糕、多辛酸。


    年少經曆饑荒,嚐夠人間苦楚、世情冷暖。青年涉身廟堂,曆遍爾虞我詐、爭名奪利。


    中年在恩義與利益間遊走,趕上至尊起義,驚詫於至尊那“大道為公”的理想,扼腕於理想的破滅。


    隨後妖帝、妖後離世,女兒又不知緣由、趁亂帶走聖女。


    白子墨麵對天下的變動與不安的境地,孤身穩定、運籌一切。


    宗族動蕩,家人不解;群臣窺伺,天下議論。


    這些,白子墨一樣未落下。


    隻是,白子墨知道,如果自己登基,不知妖國會亂成什麽樣子。


    一場饑荒,他白子墨經曆過。


    可登基後,會有幾場饑荒?會餓死多少人?他白子墨不敢想。


    所以,白子墨斷不稱帝。也不許他人稱帝。


    隻因白子墨深刻明白“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白子墨也有私心,也有欲望。


    他也曾想過裂土封王、竊國稱君,但想起父母死於饑餓時不甘、不舍的神情,白子墨便不敢去做這一切。


    而且,白詭道,確實對他白子墨有恩。


    白子墨找回白月秋時的淚,不單是報恩,還有太多太多感慨,難以明說,隻能灑淚。


    現在在熱鬧的宴席外,白子墨孤身一人飲酒,內心的一切都不再隱藏,感情便肆意地宣泄出來。


    白子墨是忠臣嗎?


    不,並不是。白子墨知道他不是。


    自從看到過至尊在函穀關的一戰後,白子墨就知道,自己不是,也不再


    可能是。


    “史筆如刀格人骨,不拜王侯忠黎庶。”


    白子墨忠的,是天下之人。


    而非一姓一氏。


    白子墨甚至考慮過廢帝,隻可惜白子墨沒有那個膽量與決心。


    說到底,誰都不是一張白紙。


    至於白玉純潔之人,非相遇,難信其有。


    ……


    宴席舉行了整整一月,不斷有修士前來湊熱鬧。


    白郅易則在宴會結束前,帶著陳食足離開阜陽郡,回到了中都郡。


    而天下修士,對這位忽而成名的帝王,也打心底充滿了敬畏。


    曾經的質疑,在表麵上被徹底壓下去。


    至少在眾多不明真相的修士看來,白郅易確實有著毋庸置疑的威嚴。


    然而在嚴格意義上來看,白郅易現在甚至沒有親政。


    現在的她,不過是平衡各方的關鍵點。


    以步孤仁為首的地方派係與白子墨為首的中都郡派係,將要在無聲中展開較量……


    宴會結束前,顧玉成與薄野讓接見了在武邑外追隨二人的十名修士。


    六名妖族,四名人族。


    他們都想跟隨顧玉成回到湖關縣。


    白郅易沒有賞賜顧玉成,更沒有賞賜這十名修士。


    然而顧玉成畢竟是記名在冊,日後再立功勞,定能攀升。


    可他們這十名修士,卻沒有任何保障。


    唯一的保障,就隻有投靠顧玉成。


    這十名修士都是散修,有一些甚至是不良修士,浪蕩慣了,去哪裏不是去?不如跟著顧玉成。


    顧玉成與薄野讓沉思起來。


    顧玉成回顧妖國局勢,又想到對白子墨的承諾,頓感人手急缺。


    於是顧玉成不再糾結他們的身份,隻令眾人保證聽令於二人後,便同意十名修士的追隨。


    宴會結束後,顧玉成帶著眾人便向湖關縣進發。


    隻是當十二人來到金鎖道時,金鎖道的城門卻是緊閉的。


    十二修士站在城門下。


    顧玉成、薄野讓與另外三名修士站在城外受太陽灼烤。


    其餘七名修士則耍機靈,躲到了城下陰翳中。


    顧玉成努力地向守城兵卒解釋自己的身份,甚至將自己湖關縣裏長的身份牌丟給了守城士卒。


    守城兵卒看完身份牌,也不還,反而吊詭地問道“另外十名修士籍貫是哪裏?”


    四人六妖聽到這個問題時,當場傻了眼。


    站在陽光裏,曬得不麻煩的一妖更是直接開罵“釀希匹!——咱幾個都是四方浪徒、居無定所,現在問咱們要籍貫,還不如去刨咱祖墳?!——我都找不到,他還能刨到似的!”


    另外幾名修士沉默了。


    最後另一個站在陽光下妖族問道“咱說,直接殺上去!?”


    這話引得眾人立刻盯住此妖,顧玉成更是開口問道“你這家夥叫什麽?!以前是幹什麽的?——怎如此凶悍!”


    那妖回道“複姓南榮,單字升。一直四處流浪,無所事事。什麽都幹過!”


    顧玉成轉頭問向要“刨墳”的妖族“你叫什麽?”


    那妖族毫不怯場“蔣雍壽!——我從前專門殺人越貨!”


    蔣雍壽故意強調了“人”字。


    顧玉成眉頭微皺。


    這十名修士,大多好勇鬥狠,戾氣十足,若非妖國太平之日不久,顧玉成也不會同意他們的追隨。


    顧玉成斥責道“你們曾起誓聽令於我與薄野讓,我不管你們過去都是做什麽的,但往後,你們做任何事情,都要服從我二人!”


    南榮升與蔣雍壽聞言,皆有些不屑。


    蔣雍壽更是直接逼問“我們跟著你,是為了利益財富——但這不代表,我們把命賣給了你!”


    “若要我們什麽事都聽從你,那就請展現出你的本領!”南榮升附和道。


    其餘修士,隻是沉默,然而眼神卻緊盯著顧玉成。


    這些修士都是孤命之人,不缺血性。


    想要他們臣服,就必須如狼王一樣,向群狼證明自己的實力與能力。


    顧玉成看向金鎖道,他知道,今天能頓開金鎖,便能收服這十個悍匪……


    若不能,就是被十個麻煩盯上了。


    顧玉成開始思考,金鎖道為何緊閉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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