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看著眼前這個略微有些靦腆的女孩,直接把籃子不由分說地塞進她懷裏。


    “拿著吧,大娘再給你們拿點被褥衣服,”她急匆匆地回去,黎青容張了張嘴沒攔住她。


    李大娘並不姓李,她娘家姓張,嫁過來後才隨了夫姓。


    這也是個苦命人,年紀輕輕的,就守了活寡。


    他們家貧,那年秋天,當家的想上山獵些野物給孩子和她補補身子。


    沒成想天雨說下就下,山體陡峭,泥土稀軟。


    當家的腳一滑便翻身栽了下去,被村民們找到時,身體已經僵硬不堪了。


    李大娘當時險些哭暈過去,想到自己還小的幼子,咬著牙撐起了這個家。


    他們家本來有田,可自打當家的沒了之後,村裏跋扈些的便時常欺負她們娘倆。


    這田久而久之也被村長,以家中無成年男丁耕種,恐白白荒廢了農田為由被侵占。


    還好她還有一手針線手藝,每隔一段時間就帶著幼子,進城換些錢財勉強度日。


    可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她省吃儉用攢著錢,想著兒子大些了送去私塾讀書。


    日後不求他考科舉當大官,隻希望這孩子能識字明理。


    沒想到那年戰亂,官府征兵,連她們這種山坳坳都沒放過。


    她兒才十二歲,就被強征了去。


    李大娘也曾心灰意冷,想著自己在人世間再無留念。


    可她還要等,萬一她兒子還活著,萬一她死了,兒子哪天找回家來,會不會怨她。


    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句話隻有身為父母的自己才能體會到其中的深意。


    她打開櫃子,拿出兩套被褥和幾身自己年輕時候的衣服。


    櫃底放著幾身男子的衣衫,有丈夫的,也有兒子的,如今隻能靜靜蒙著塵。


    她頓了頓,又手腳麻利地取出其中丈夫的兩套冬裝。


    從針線籃子裏拿出一條搓好的繩子,被褥包在最外麵後又捆了捆,這才抱著出門去。


    黎青容在原地站著沒動,不一會兒就就又瞧見李大娘過來了。


    許是太沉,她走的有些緩慢,黎青容忙上去幫她。


    卻被李大娘輕巧避了避,她越過黎青容就往院內走。


    “好孩子,太重了,你搬不動,小心把腰壓彎嘍!大娘啊給你放屋裏去。”


    她笑盈盈地跟院中老實下來的春娘和冷不羈打招呼。


    “都收拾完了嗎?等會兒我來給你們打打下手。”


    她喜歡年輕人,更喜歡這些可愛的小輩們。


    冷不羈:嗚嗚嗚,年紀大也是硬傷!


    “麻煩您了,李大娘,我們收拾好了,”春娘接收到黎青容示意的眼神後,搶著要去拿。


    李大娘也不想這些孩子們過於拘束,攏了攏耳邊掉落的發絲,讓給了她。


    “這位是孩子們的爺爺吧?”


    她試探著問道。


    “嗬嗬嗬,對,這是我們家二大爺,”春娘搬著被褥也不妨礙她搭話。


    “不是親的。”


    這句補充又往冷不羈年邁脆弱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刀。


    誰樂意!他可沒有這麽頑劣的後輩!


    “哦,這樣啊,嗬嗬……”


    李大娘雖然覺得這一家子,哪裏有些怪怪的。


    但也出於禮貌,並沒有深究追問下去。


    黎青容覺得場子有些冷了,適時開口介紹:“大娘,我姓黎,名輕容,你喊我小黎就行。”


    她指了指在屋裏忙活的春娘和站在一旁的冷不羈,又向她介紹。


    “這位是我姐姐,喚春娘,這是我……額二大爺,姓冷。”


    她還沒說完話,就被冷不羈搶過了話頭。


    “你好你好大妹子,我叫冷不羈,很高興認識你!”


    他笑容滿麵、雙眼放光。


    黎青容在一旁警惕著,她老覺得自家師傅那架勢是要去握李大娘的手。


    不靠譜極了。


    “那我該怎麽稱呼您比較好?”


    李大娘興許是頭一次遇到這麽熱情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叫我冷大師就好。”


    你聽,是臉皮掉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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