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尋正靠在馬車上啃胡餅,忽然看見自家小王爺從宮門口慢慢走出來,他連忙胡吃海塞,將最後一口餅塞到嘴裏咽下去,然後迎接他家小王爺。


    “小王爺,事兒可都辦妥了。”


    宋道雋回眸看他一眼,阿尋知道自己逾越了,忙退開兩步,小心翼翼的低著頭。


    宋道雋難得沒有敲打他,反而道:“你去把王六子給我找來。”


    阿尋眼珠子一轉,就知道他小王爺又要下黑手了,於是想都沒想,跟著車一路去了朱雀大街。


    王六子正坐在院子裏與人吃酒呢,一聽見阿尋來尋他,立刻放下酒碗,擦了擦嘴,跟著他去天芳樓。


    上次的事情辦砸了,小王爺沒有怪罪他,他一直惶惶不安,這會兒小王爺還能用他,他心中的那塊大石頭才落下來。


    紫蘿急匆匆地進了院子,緊張道:“娘子,定國公跟趙世子來了。”


    木三娘頭也沒有抬,隻問她:“阿耶可在?”


    紫蘿點頭,“今日郎主休沐,特地在家中等著呢。”


    說到這個,紫蘿有些擔心。


    “要是這定國公也不要臉,非逼著你嫁過去做貴妾,那怎麽辦呀?”


    木芳顏嗤笑,“逼?我就怕他們不逼呢。”


    隻要趙家先毀約,那這罪孽就輪不到木家來受。


    紫蘿興奮,她就知道她家小娘子不是好惹的,開開心心的去探聽消息。


    人走了,木芳顏就歎息一聲,放下手裏的毛筆。


    這狠話是說出來了,但事情並沒有那麽好解決。


    祖父在信中說的明白,這樁婚事不僅關係到趙家,還關係到木家。


    也是看了祖父的信,她才知道,當年祖父因為受過老國公的大恩,所以逆天替趙世子改了命,但是改命是要付出代價的。


    改命將兩家的命運綁在一起,之所以成婚,不僅僅是替趙世子度過這一劫,更重要的是,兩家成為一家,才能共度難關。


    可以說,自從當年祖父救回趙笙開始,兩家就在一條船上了。


    若是不能順利完婚,到時候慘的不止趙家,還有木家也跟著遭殃。


    想想即將科考的二哥,還有在邊關的大哥,以及自己的父母小弟,甚至是嫁出門的二姐。


    木芳顏歎息,若是原本的木芳顏,一定會認命嫁過去的。


    可惜,她不是那個木芳顏。


    祖父當年為了報恩,這是把一家子都搭進去了。她占了木芳顏的身體,就算想脫離關係,也不能不管木家人的死活。


    祖父的本事有多厲害,木芳顏是見識過的。他預言的,基本都成真了。


    可就算如此,木芳顏也不甘心。


    嫁到趙家去做妾,那跟要她去死有什麽區別?


    也不對,死了就一了百了,可她還得嫁過去活受罪。


    這般想著,她又掏出龜殼,再次為自己占卜了一卦。


    卦象有一線生機,這一線生機,是在定國公身上嗎?


    她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應該見一見定國公跟趙世子。


    裴氏沒有出來見客,都是外男,她不湊這個熱鬧。


    一想到定國公夫人,做下那樣的惡心事,裴氏對定國公一家也沒有什麽好臉色,索性眼不見為淨。


    但她惡狠狠的警告木雄安,要是敢讓自己的女兒嫁過去做妾,那他們就魚死網破,誰都別想好過。


    木雄安在在院子裏見了定國公父子,父子倆都是讀書人,風度翩翩,自有一股儒雅氣質,尤其這位趙世子,更是生得俊逸非凡,玉樹臨風。


    怨不得樂平公主能看上他。


    可想到他鬧出的那些事情,木雄安看他的眼神便有些不悅。


    趙笙也感覺到對方的威壓,隻得執禮對著木雄安拜了下:“晚輩見過木校尉。”


    這稱呼,一下子就讓定國公蹙起了眉頭。


    木雄安心中冷笑,麵上淡淡的看著定國公:“簡陋寒舍,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管家定叔端著茶來,給三人各上了一盞茶。


    木雄安開門見山,質問定國公:“想來如今的事,國公爺也清楚了,隻是不知國公爺有何打算。”


    定國公看一眼自己的兒子,對他嗬斥:“還不跪下,向你木叔叔賠罪。”


    趙笙猶豫一下,還是撩開袍子跪在地上。“木叔叔,發生這樣的事,也不是侄兒願意的,如今大錯已經鑄成,多說無益,要打要罰,全憑叔叔做主。”


    木雄安連扶都懶得扶他,隻看定國公。“我木家雖是低門小戶,卻也是正經人家,絕沒有讓女兒嫁到別人家裏去做妾的道理。更何況,咱們兩家的婚約,還在衙門裏寫著呢。”


    定國公長歎一聲,他也為這事頭疼。


    若是別的人家,他還能據理力爭,大不了讓對方做妾。


    可偏偏對方是皇家,又是聖人寵愛的樂平公主。


    聖人嘴上說要責罰女兒,可作為臣子,難道真能讓公主背著這樣名聲,另嫁他人?


    “木兄,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然而咱們兩家的婚約,是萬萬不能斷的。其中原因,你不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木雄安冷笑:“國公是覺得,我們木家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女兒,以命相搏,賠上全家人的命。”


    “非也非也,愚兄哪裏是那個意思?我家做下這樣的醜事,那是千百倍都對不起你們,哪裏還敢看輕了你們。隻是木兄,這門婚事對我們兩家而言都意義非凡,我們.....”


    “那我倒是想問問國公爺,你準備怎麽做?當初定這門親事,不僅保你兒子的命,也保你趙家滿門富貴。如今你兒子不能娶我女兒,也就罷了,你夫人偏偏厚顏無恥,想要逼良為妾。我木家就算門戶再低,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廢物,真鬧起來,大不了告到聖人麵前,讓他親自斷了這門親事,咱們兩家誰都別好過。”


    趙笙聽的糊塗,這門婚事怎麽聽起來,竟關乎兩家人的性命?


    區區一個道家玄說,有這樣嚴重嗎?


    定國公長歎一聲,“木弟消消氣,此事也並非沒有轉圜的餘地。”


    木雄安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趙笙,這才問他。“國公爺,此話怎講?”


    定國公想了想,咬牙道:“實在不行,便隻能到聖人麵前,求一個平妻。”


    木雄安不說話了,趙笙十分詫異,自己父親對這門婚事居然看重到這個地步,要讓木芳顏進門做平妻?


    他忍不住道:“阿耶,此事萬萬不可。”


    定國公朝著他就是一腳,將他踹倒在地,“你這逆子,要不是你做下這等糊塗事,為父用得著在此處為難。”


    娶了皇家的公主,還厚著臉皮娶平妻,這事說出去,根本是在打皇家的臉。


    本朝公主自來尊貴,沒在外麵養麵首都算好的了,做駙馬的竟然妄想娶平妻,簡直滑稽可笑。


    木雄安踟躕,雖然還是覺得不滿意,但這個答案對他而言,已經算是好的了。


    他們家說到底,沒權沒勢,不過是占了一個理字。


    能要到平妻,已經是極限。


    若想再奢望什麽,那就是得寸進尺了。


    皇家的權力是壓在他們頭上,越不過的大山,他們縱有不甘,該低頭的還是要低頭。


    眼看木雄安幾乎要點頭,木芳顏急忙走了出來。“我不答應。”


    幾人能聽到聲音,轉過頭,就見木芳顏穿著朱褐色長裙,英姿颯爽的立在門前。


    她眉眼間的英氣,一看就不是長安城嬌滴滴貴女。


    她緩步走到幾人麵前,看也不看跪著的趙笙,隻大大方方道:“阿耶,我要退了這門親。”


    定國公一愣,看向木雄安。


    “這便是三娘子嗎?”


    木芳顏對著定國公恭敬一拜,道:“從前得定國公府厚愛,定下婚約,本是欣喜之事。如今發生這樣的事,三娘也不想定國公府為難,也請定國公府莫要為難木家。三娘這輩子要嫁的男人,隻能有我一個妻子,莫說平妻,就連妾室通房都不可以有,這世界上沒有這樣的男子,我便是出家做道姑,孤苦一生,也不會嫁給任何人。”


    趙笙愣愣看著眼前的女子,恍然覺得她跟書信裏那個溫柔的女孩,是不一樣的。


    真實的木芳顏倔強勇敢,落落大方。


    說不妥協就是不妥協,一瞬間,趙笙竟有些自行慚歲。


    定國公眼裏閃過不悅,道:“三娘子,這門親事可是你祖父定下的,豈能說解除就解除?”


    木芳顏笑:“三娘本也是奔著成親來,祖父念在趙世子大劫將至,所以讓三娘下山來成婚,誰知趙世子背信棄義,要去尚皇家的公主,這件事情誰的過錯,咱們暫且不表,可皇家的婚,你們是退不得的。但三娘也不願意委屈自己,我不管祖父曾經與趙家有過什麽約定。木三娘不是棋子,不想任人擺布,更不想作踐自己一輩子的幸福。”


    說罷,她才這才轉頭看向趙笙,想問一問他的想法。


    然而這一看,她驚駭的盯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木雄安看著自己的女兒,露出那樣驚恐的表情,忍不住問她:“三娘,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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