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巧不巧,這舉辦除夕夜宴的宮殿,正是從前君九凝和顧雲定親時舉辦儀式的臨華殿。


    君九凝低眉順眼地跟在慕雲身後,一踏進去便聽得原本無比喧嘩的大殿頓時安靜了下來,像是在沸湯中潑了一瓢冰水,氣氛也冷了下來。


    君九凝聽見慕雲淡淡地道:“諸位不必拘禮,既是除夕夜宴,歡聚一堂,自然是要熱鬧些才好。”


    眾臣紛紛抱拳行禮:“恭敬不如從命。”


    慕雲抬腳往小皇帝的位置走過去,君九凝低頭跟在後麵,經過那些大臣的桌前時,能聽見他們又開始切切私語起來。


    她不能抬頭,隻能盯著腳下,發現地上鋪的地毯也是紅色的,甚至用金銀色的絲線繡了華美的花紋,腳踩上去的觸感也異常鬆軟,仿佛是踩進了一片紅色的草地。


    君九凝不由得咋舌:這梁國也實在是財大氣粗,饒是當初她在楚國時,原身那麽驕奢yin逸的作風,也比不上這場麵。


    不過也是,畢竟梁國才是如今的七國之首,國庫豐盈,想怎麽揮霍就怎麽揮霍。


    君九凝心道:看不出來啊,慕雲平日看著生活也挺簡單的,在這種場麵事上倒是舍得。


    她不由得想起那場盛大的定親儀式:看來他們孿生兄弟之間,倒是也有一些共同之處的。


    這時,慕雲跟小皇帝打了聲招呼之後便在一旁落座,君九凝出神,一時沒轉身跟上,比起前麵的人落了一步,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慕雲眼神落在君九凝身上,冷聲道:“還不跟過來斟酒?需要本王親自來請你?”


    君九凝本就落後了一步,此時最是顯目,感覺到底下無數道目光都頓時聚焦在她身上。


    這時候不能抬頭,君九凝便低著頭上前,側對著朝臣,半彎身子拿過桌上的酒壺,給慕雲麵前的杯子滿上。


    小皇帝顧易本來無聊,正四處亂看,無意間瞥見正給自家皇叔倒酒的那人側臉似乎有些熟悉。


    像誰呢?


    顧易朝君九凝的方向傾了傾身子,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定在君九凝身上,盯著對方的側臉。


    越看越眼熟,挺翹的鼻子、長長的眼睫,小巧的下巴……


    這不是皇嬸嘛!


    顧易眼睛一亮,剛要開口,在他邊上的小宮女是慕雲的人,見情況不對連忙抓起一塊桌上的桂花糕,一把塞進顧易嘴裏。


    “皇上,這糕已經沒有剛上來的時候那麽燙了。”


    顧易:???


    好在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慕雲那邊,沒多少人注意到小宮女的動作。


    等顧易好不容易把那塊糕嚼了吞下肚子,君九凝卻已經躲到了一個比她高些的宮女後麵,不會露出麵容。


    而且慕雲也在這時看上了顧易,臉上的笑容多多少少有些虛假:“皇上既然餓了,那就開宴吧。”


    一旁的太監生怕顧易又出什麽幺蛾子,火急火燎地邁出一步,高聲道:“皇上有命,開宴!”


    數十名舞女和樂師頓時魚貫而入,絲竹聲漸起,舞姬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陣陣香風撲鼻而來。


    麵前的君九凝不見了身影,殿中的歌舞又十分精彩,顧易的注意力頓時被舞姬身上飛舞的水袖吸引過去。


    在他身旁伺候的宮女太監齊齊鬆了口氣:幸好殿下高明,製住了這祖宗,不然指不定要在眾人麵前鬧出什麽事兒來呢!


    但隨著歌舞的進行,君九凝卻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些舞姬進殿跳舞之後,從她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似乎非同尋常。


    因為為了安全起見,慕雲和小皇帝的位置已經算是離舞姬比較遠的了,但君九凝還是覺得這香味有些太濃了。


    仿佛整座臨華殿都浸泡在了這種氣味中。


    君九凝揉揉鼻尖,被熏得想打噴嚏。


    就站


    在不遠處假裝侍衛的聞非藏匿在殿中擺設的陰影下,目光一動不動地落在君九凝身上。


    他看起來十分緊張,因為一踏進這個宮殿,聞非就忍不住回憶當初君九凝的定親儀式上發生的事情。


    那枝沒入君九凝胸口的箭矢簡直是他的噩夢,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聞非一進入睡眠,夢中.出現的場景便是君九凝一襲紅衣地倒在地上,一身鮮血,無聲無息的樣子。


    而如今親身回到如此場景,那種不安感又再度湧上聞非的心頭。


    他隻能讓自己的視線一直落在君九凝身上,渾身都是緊繃著的,手一刻都不曾離開劍柄,也恨不得眼睛都別眨一下,似乎這樣才能保證君九凝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同樣的事情。


    一曲歌舞罷,眾臣拍手叫好。


    身材妖嬈的舞姬聘聘嫋嫋地朝小皇帝和慕雲行了一禮,慢慢地退出殿外。


    再進來的是一群身著紅衣,手持長劍的高大男子。


    “這是要做什麽?”君九凝沒見過這陣仗,不由得輕聲詢問站在自己前麵的那名比她高些的宮女。


    這名宮女知道君九凝的身份,見慕雲也沒朝她們的方向看過來,便輕聲給君九凝解釋道:“這是我們梁國宮宴上的劍舞,在除夕之際表演有祛除邪祟之意,也是為了向上天祈求保佑梁國來年更加順遂穩固。”


    君九凝“哦”了一聲,然後看著那群已經舞起劍來的俊朗男子,心裏“嘖”了一聲:這梁國的花活兒還挺多,沒想到挺迷信啊……


    此時危機乍起!


    其中一名離顧易的方向距離最近的男子忽然眼神一冷,長劍刺出,往顧易衝去。


    而他這一動手,其餘舞劍之人也紛紛亮出獠牙,掩護著此人意圖刺殺顧易。


    慕雲冷哼一聲,殿中各處侍衛頓時訓練有素地聚集起來,衝到了小皇帝麵前禦敵。


    君九凝腦中剛閃過一道迷惘思緒:今晚顧雲不應該衝著她來麽,怎麽先對顧易下手了?


    下一秒就瞧見離她不遠處的一名官員的侍從的手在慢慢地往懷裏掏。


    他厚重的衣物縫隙間閃過一道銀光,君九凝頓時警覺地指著那人大喊:“他手上有刀,那人是刺客!”


    那名侍從眼神一狠,瞬息間抽出匕首往君九凝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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