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鳳丹望著眼前的府邸,心裏五味雜陳,說高興吧,可以遠離那賭博成性、醉酒打人的養父。說難過吧,可能會成為人家的小妾,永遠被正房壓上一頭。


    一個抬轎子的小廝滿臉笑意:“你以後就要成為我們的大少奶奶了,笑一個,別愁眉苦臉的。”


    鳳丹一聽不是成為小妾,心裏的波瀾立刻就少了幾分,原本愁容滿麵的俏臉終於有了一抹笑意,衝著方才說話的小廝點了點頭。


    那站在門口的老嫗嘶啞著:“新娘到,開始迎親!”


    兩個女仆走出府邸,迎麵向陳鳳丹而去,一左一右,挽著她的手,帶著她緩緩走進門,那老嫗在前麵引路。


    這許府裏的路比官道窄一點,但比起尋常有錢人家的,又要寬上一二,道路兩旁站著仆人,目光各異,有的可憐,有的高興。有仆人在奇怪的笑,有仆人苦澀著臉。更奇怪的是,那些個仆人胸前都戴了朵白花。


    陳鳳丹把這些都看在眼裏,她不是沒有看過結婚的場麵,相比那些小家小戶,這許家要冷清許多,自從下了轎子就沒再敲鑼打鼓,府內也沒有嗩呐助興。


    當她看見那些從房梁上垂下來的綢子時,瞳孔收縮,內心再次惶恐不安起來。


    那些掛於房梁的綢子,都是有規律的一紅一白。陳鳳丹現在想起還未到許府時,那些街上行人看見這許家轎子一個個避到一旁,三五個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陳鳳丹越想越不對勁,當看見一個白底喜字時,她開始慌亂起來,試圖掙脫兩個女仆,拔腿就往回跑。


    可無論陳鳳丹如何掙紮雙手,那兩個女仆愣是死死拽著。


    離高堂越來越近,陳鳳丹清楚看到那高堂坐著兩個衣著華貴,同樣胸前有朵白花的一對老夫妻,她知道他們便是自己未來的爹娘。


    那高堂,掛了三分之二白綢,僅有那三分之一是紅綢,更加醒目的是,那高堂上有個大大的白底喜字!


    待那陳鳳丹被拽進屋,那老嫗轉過身來,亂糟糟的頭發下,是一張神似貓的臉,眼睛更是奇怪,瞳孔泛綠。老嫗用怪異的語氣道:


    “莫要害怕,過了今夜,你便再無煩惱。”


    話音未落,一個小廝高聲:拜堂——


    陳鳳丹瘋狂掙紮著,許家老爺看那兩個女仆有些抓不住了,對倆男丁使了個眼色,而後,兩個男丁把陳鳳丹死死拽住。此時此刻,無論陳鳳丹再怎麽掙紮都無濟於事。


    聞聲,兩個男丁架著新郎官走進人們的視野。那新郎官衣著華貴,身掛大紅花,四肢僵硬,若沒人架著,準會立馬倒地。


    此人,不對,此屍正是許家剛橫死不久的大少爺許硯希。


    陳鳳丹看到那張慘白的臉,聞見那空氣中屍臭,人已經崩潰了。


    要是知道自己要嫁給一個死人,她寧願進入勾欄,哪怕沒有藝,哪怕不會說話,也可以成為妓,成為數人的胯下玩物總比現在強。


    陳鳳丹雖不能說話,但哀嚎著,拚命掙紮著。


    待死新郎來到高堂之上,陳鳳丹的正對麵,方才喊拜堂的小廝繼續大聲道:


    一拜天地——


    陳鳳丹被強行拉著拽著完成了第一拜,緊接著完成了二拜高堂,與此同時,許家老爺對著陳鳳丹冷冷一笑。


    夫妻對拜——


    陳鳳丹滿臉淚水,已然是個淚人,可結婚禮仍然進行著。


    那老嫗嘶啞著:“行入門禮!”


    貓臉老嫗拿著把剪刀緩緩走向陳鳳丹,剪下一縷頭發,交給旁邊一女仆,然後另外一個女仆迅速從新郎官頭上剪下一縷頭發交到老嫗手中。


    兩個男丁死死拽住陳鳳丹,又來一個男丁強行掰開陳鳳丹的嘴巴,老嫗將那已死新郎官的頭發塞了進去。而後立馬從兜裏掏出已經穿好的針線。


    數聲慘叫後,老嫗手上滿是血,本就是個啞巴的陳鳳丹的嘴被針線縫上了。


    做完以上天譴勾當,老嫗冷冷一笑:“送入洞房!”


    兩個男丁拽著陳鳳丹走出高堂,老嫗及一群傭人緊隨其後,那已死新郎官也被架著走出高堂,空氣中夾雜著屍臭。


    待來到一屋外擺放有花圈,屋內放一朱砂棺材的屋子。新娘被兩個男丁強行抬進棺材,隨後按住手腳,那貓臉老嫗一隻手持鋒利大木釘子,另一隻手持捶,大木釘子沾有公雞血,對著陳鳳丹的脊梁骨釘去。


    嘴巴被封住的陳鳳丹叫不出聲,但看其表情,那不是人該忍受的痛,直到她沒了動靜。


    那貓臉老嫗詭異地笑著,一顆,兩顆,三顆,四顆……


    陳鳳丹身上愣是被活活釘了九顆大木釘子,被死死釘在了棺材裏。


    那貓臉老嫗冷冷笑道:“新娘子給新郎官暖被窩嘍!”


    話音剛落,新郎官也被放進了棺材,蓋上棺蓋,人間又多了一起天譴勾當……


    第二日一早,大街上傳來陣陣嗩呐聲,有人一路撒紙錢。七八個人抬著一口朱砂棺材,後麵是八抬大轎跟著,裏麵坐著許家老爺夫婦。


    街上行人看著抬棺的幾個男丁去有些吃力,估摸著,棺中人不止一個!


    街上行人一看是朱砂棺材,一個個躲的躲避的避,因為這朱砂棺材啊,專為橫死之人準備,民間稱其“不吉利”。


    抬棺一行人,來到事先準備好的墓地,刨坑,下葬。


    這天沒出多久太陽,陰風陣陣,烏鴉亂叫,有個幫著下葬的小廝,腳還被鋤頭挖到,腳趾都給挖掉了,血流不止……


    尹家棺材鋪,一少年看著灰蒙蒙的天,對一破布麻衣的老人說:“爺爺,又要下雨了,冷颼颼的!”


    “是啊!這天咋說變就變嘞?還陰風陣陣的,我看啊,又有的忙嘍!”老人若有所思起來。


    北涼王宮內,一麵容極可,身姿婀娜,十四五歲模樣的女孩蹦蹦跳跳的來到一座大宮殿內。宮殿富麗堂皇,上有一塊金絲楠木牌匾,書有“靜寧殿”三個字,一看就是帝王之寢宮。


    一華貴床榻上,一個頭發近半數花白,看樣子花甲之年,身材依舊魁梧的男人臥於其上,一旁燃著上好沉香。此人正是北涼之王徐震北。


    女孩正是北涼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北涼小公主徐晴汐。


    徐晴汐滿懷欣喜來到父王床榻邊,笑嘻嘻的幫北涼王捶起腿來:


    “父王,過兩天,我想和姐姐們去昌縣賞花。”


    徐震北撇了一眼自己這一天總想著跑出去玩的小女兒:“外麵危險,這麽個小丫頭片子,出去多不安全啊!這腿不捶也罷。”


    徐晴汐不依不饒,撒起嬌來:“哼!姐姐們說去哪,不見你不讓。”


    那昌縣在北涼境內啊,是最好賞花的了,北涼靠北,一年能賞的花也屈指可數,固每年昌縣在這個季節總會迎來大批遊人。


    北涼王摸了摸腦袋,想著前些日子一直忙於政務,最近也沒什麽事,眼睛轉了一圈,又給小女兒賠了個笑臉:


    “正好,父王也好久沒看過桃花了,要不這樣,父王陪你們一起去如何?”


    徐晴汐本來想著自己跑出去玩上幾日,可不和眼前這老爹說一聲也不好,心想,能出去總比悶死在宮中強,索性強行擠出一抹乖笑:


    “說話算話,不許騙我!”


    徐震北點了點頭。


    這日傍晚,許硯希的墳旁站滿了烏鴉,好些蛇蟲鼠蟻聚集於此。


    離此墳不遠,有一片正盛開的桃花林。


    不知為何,那棺材都已經入土為安了,還可以聞見屍臭,與這桃花香混雜在一起,仙人難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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