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離城,城南三叉路口,一棵上了年頭的梧桐樹下麵,邱世安背靠梧桐樹,兩手抱在胸前,靜靜地等著。


    “我也想回家。”


    邱世安仰起頭,目光透過梧桐樹枝葉縫隙,望著天上光芒黯然的星與月。


    梧桐樹後麵,路邊左側第三家簡樸的籬笆院,院裏三間青磚瓦房,就是李坎家。


    家境普通。


    邱世安沒有跟著去,倒不是嫌棄,一方麵覺得不合適,另一方麵,不好說。


    沒過多久,莫約也就半個時辰左右,李坎從屋子裏麵出來,將門關好,鎖上,將鑰匙塞進門頭左側磚洞裏麵,轉身走過籬笆院,將院子門也關好,鎖上,鑰匙藏到門頭上麵。


    一切安置完,李坎站了一會,之後才轉身沿著門前小路,來到梧桐樹邊上。


    邱世安直起身體,見李坎換了一身幹淨樸素的衣服,鞋子也換了,很體麵,說道:“不再多待一會嗎?”


    李坎回頭望了一眼,物是人非,道:“不用了。”


    邱世安遲疑了下,點了點頭。


    一路無言。


    兩個時辰後。


    二人回到南離城監牢,李坎很自覺的走進牢房。


    邱世安想了想,隨後進去,說道:“其實你有兩次逃跑的機會,有很大可能逃走。”


    李坎背對著他,說道:“我逃走,你難辭其咎,我娘教過我,不能讓好人心寒。”


    邱世安說道:“我娘隻教我吃飽穿暖,不幹損人的事就行,有沒有出息不重要,得活成個人樣,將來最好娶一房好生養的姑娘。”


    邱世安覺得,今夜他就很有人樣。


    李坎沒有說話,雅興不高。


    其實,邱世安雅興也不高。


    邱世安道:“好好睡一覺吧,做個好夢。”


    李坎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邱世安一手刀擊在了後脖頸上,暈了過去。


    邱世安將他扶到地上,躺好,決定再幫他最後一把,起身前說道:“歲歲離坎。”


    當邱世安踏出南離城監牢。


    該來的還是來了。


    大批乾元鐵騎架起長戟,嚴陣以待,將邱世安堵在監牢外麵。


    最顯眼,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一身白衣馭馬的趙櫻。


    手握長劍,一臉霜冷,淩駕於眾人前頭。


    邱世安稍微愣了下,先前在開拔會議上,沒敢亂瞧,此刻看著趙櫻。


    不過短短幾日,心想小丫頭片子這是長開了嗎,哪裏還有一點死魚臉的樣子。


    身段也已經不能用平平無奇來形容了,已達若隱若現的初階境界。


    很有潛力,日後定不得了,完全就是個美人胚子!


    趙櫻馭馬緩慢上前,淡淡月光下,臉上更顯霜冷,不過這霜冷,今非昔比,讓人舍不得移開眼睛,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福氣。


    邱世安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別忘了,那丫頭可是個狠貨!


    黯然月華下,趙櫻馭馬停住小有所成的身形,白衣揚長在身後飄蕩,如水波興瀾。


    霜冷臉側兩旁,原本垂掛胸下又三寸的黑直發絲,此刻正於夜風中散開,升騰遊動。


    無論是氣質,還是容顏,都驚豔所有人眼球。


    冰冷如霜刃,絕美似驚鴻,短短幾日,趙櫻身上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令人不可思議!


    但見,趙櫻粉嫩櫻唇輕啟,輕聲說道:“邱世安,你私通逆賊刺客,可知罪?”


    邱世安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硬著頭皮說道:“末將隻是溜會犯人,何罪之有?”


    “溜犯人?”


    一眾乾元將士目瞪口呆,這借口絕了,邱將軍果然人中龍鳳,不光馬屁拍的精,借口也非是一般人能夠想到的。


    口才真溜!


    趙櫻粉嫩櫻唇再啟,道:“玩忽職守可知罪?”


    邱世安昂首挺胸,大聲說道:“何人瞧見末將玩忽職守,站出來!”


    邱世安剛說完,就見所有人向前動了一下!


    “不妙!”


    邱世安心裏大呼,但晚了。


    騎馬的馭馬前行,其餘人皆一步踏出。


    聲勢浩大!


    很明顯,都能作證!


    邱世安臉上猶如便秘,大意了,一時竟忘記了軍中有很多人,都不服他這個靠運氣得來的揚威將軍頭銜。


    當然,也有服的,少而已。


    趙櫻粉嫩櫻唇再啟,道:“軍中飲酒可知罪?”


    邱世安微張著嘴角,目光在一眾乾元將士身上緩慢掃過,確認了後勤那幫弟兄還沒趕來。


    不過,此刻就算那幫後勤弟兄來了,估計也幫不上什麽忙。


    若臨陣倒戈,太傷感情。


    若力挺他邱世安,怕是會被一並論處。


    沒來更好。


    邱世安歎了口氣,大聲說道:“明日那家夥說不定就要死了,請他喝一頓送行酒,過分嗎?”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覺得,不過分,但沒人敢說出來。


    趙櫻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就隻是冷眼瞧著邱世安。


    見眾人反應不大,邱世安再次深吸一口氣,一些話憋在心裏,不吐不快,憋的難受,大聲道:“明日那家夥說不定就要死了,他想瞧一眼南離城,讓他瞧!過分嗎?”


    所有人覺得,也不過分,但同樣沒人敢出聲。


    因為趙櫻沒有開口。


    見眾人反應還是不大,邱世安怒了,隻手按在腰側祖傳刀柄上,瞪著雙眼大聲道:“明日那家夥說不定就要死了,換一身娘親做的衣服,走的體麵一點,過分嗎?!”


    邱世安幾乎是吼出來的,當下心髒還在砰砰狂跳,難以平複,興許是酒勁上頭了,可又或許是,血性上頭了吧。


    所有人覺得,真不過分,但依舊還是沒有一人出聲。


    不過,當下在場的乾元將士們,其中有很多人,對邱世安本人的看法有了改變。


    拍了一記竄天屁得以扶搖直上的家夥,先前是很令人瞧不起的。


    而此刻,卻又令人莫名的欽佩。


    隻是礙於法規,身為軍人,所有人都無法在這一刻擅自開口說話,唯有將有所動容的目光,攜著光亮,折射到那位揚威將軍的身上。


    這一刻,邱世安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趙櫻粉嫩櫻唇輕啟,輕聲說道:“不過分。”


    聽到這話,邱世安按耐住砰砰狂跳的心髒,剛想鬆一口氣,以為今夜這事會到此為止了,成功躲過一劫。


    可趙櫻接著又說道:“可這不是你應該負責的,你的職責是看好犯人,奉行法規,而非視法規於無物。”


    “你的行為,已經構成了私通逆賊刺客的事實,無視法規,罪加一等,邱世安,你還有何話要說?”


    邱世安遲疑了一下,突然笑出聲音,說道:“我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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