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閘,放行。”


    數萬名乾元水師一同看著下方。


    為何將軍今日如此暴躁?


    雅興如此之高?


    聲音中略顯得疲憊?


    身形又這般的落寞?


    一切,都太過罕見!


    李坎浮出水麵後,強忍著身體仿佛快要散架了的疼痛,也顧不得抬手抹去嘴角重新又流出來的血漬,將目光在第一時間就望了過去。


    雨幕中,魅藍海袍湧動。


    那名銀甲將軍靜靜地立在竹筏上麵,他身上銀甲,正閃爍著寒光。


    他目光望向前方那十幾道巨型黑鐵閘門,從這個角度,李坎隻能夠看見他的一麵側臉。


    為什麽?


    李坎忍不住再次想到,他為何,突然又下令開閘放行了呢?


    那他先前為何又要那般阻攔?


    如同噩夢!!!


    李坎根本就記不清楚,自己究竟飛出去了多少次?撞在前方那些巨型黑鐵閘門上多少次?反彈回來了多少次?


    在他麵前,李坎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力。


    絲毫沒有。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李坎為自己爭得了自由!


    自由,就在眼前!


    身體埋在弱河水中,李坎的兩隻手骨,緩慢的再一次握緊了,內心仿佛充滿岩漿般滾燙,體內罡氣似乎正隨著他的情緒而變化著。


    此刻,李坎除了激動到身體微微顫抖,用兩道渴望至極的目光瞧著前方那十幾道巨型黑鐵閘門以外。


    似乎,就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了?


    又該做些什麽?


    他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當下,李坎唯有靜靜地等著,等著那十幾道黑鐵閘門開啟。


    巨大橋身上麵,依舊還是那個濃眉大眼的將士,在歎上一口氣,輕聲說了句:“何必呢?”,之後,他取出別在腰間的那支朱紅令旗,在身前舉立,神情肅穆,朗聲道:


    “山海萬裏聞龍嘯,大地萬古滾霆威!”


    “兩棲精兵,衛我海疆,以鎮山海之責,請神洲之門聽我之令,開!”


    突然,至他手中令旗上麵,飛出一團赤紅精芒,在空中劃出一道赤紅光弧,飛進下方巨型黑鐵閘門。


    隻見,十幾道巨型黑鐵閘門上麵,同時亮起了赤紅光芒,是那些紋絡,斑駁繁雜,如同一幅幅圖案亮起,赤紅光芒顯得妖豔異常,在那些紋絡中緩慢流動著。


    不同於先前李坎用身體撞在上麵的近百下!


    那時,十幾道黑鐵閘門,是自主發起的防禦,赤紅光芒在將李坎反彈出去後,很快就消失不見。


    而當下,不一樣了,十幾道黑鐵閘門上麵,那些紋絡中亮起的赤紅光芒,當下是持久的,仿佛永遠都不會熄滅一樣!


    很快,無比沉重的聲音響起了,仿佛至沉睡中醒來,蓋過了此間一切響聲!


    弱河水麵鼓起完美弧圓,成片成片水波湧出,如同沸騰了一樣!


    “開了!”


    李坎看到了,前方那十幾道巨型黑鐵閘門,正在緩慢的開啟!


    它們一同朝著另一麵旋動,與此同時,那些開啟的縫隙之間,仿佛正有無盡的洪水湧了進來,使得弱河水麵立時暴漲,暴躁如雷,水流在刹那間回流千裏!


    多麽恐怖的力量!


    李坎在第一時間,就至弱河水中衝了出來,立身在半空中,瞠目結舌望著那如同猛獸破籠而出的滾滾怒濤!


    藍色的水,湛藍湛藍,同弱河涇渭分明!


    “這就是海水嗎?”


    李坎忍不住心想,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藍色的水,可當他眼角餘光不經意看到旁邊時,又忍不住在心裏震動異常!


    小竹筏竟然還能穩穩的漂浮在弱河水麵上,似乎它仍然還處於先前相同的位置,宛若猛獸一般的藍色怒濤,沒能將竹筏朝後撼動半分!


    那個藍袍銀甲將軍,站在竹筏梢頭,依舊泰然自若。


    在交手時,李坎就已經明白了,那家夥也非是一般武者,實力至少在永動境以上!


    當清楚的知道這一點時,李坎的內心是絕望的,不後退,隻是幻想著能夠至絕望中搏出一個希望!


    而這個希望,雖然有些突然,但它真的出現了!


    當下,李坎望著那個家夥,眼神中顯得複雜了起來,在絕望中,是那個家夥突然又了給他希望。


    李坎的內心,百感交集,不知道該說什麽,莫名的就感到陳酸異常,將目光從那藍袍銀甲將軍的身上收回。


    他注視著前方。


    很快,十幾道黑鐵閘門完全開啟,它們立在那裏,仿佛永遠也不會沉沒一樣。


    十幾處出口出現了!


    李坎的目光,透過那些出口,看到了另一麵的景象是,無盡海域上正洶湧澎湃著的藍色巨浪!


    一望無際的蔚藍!


    有海鳥在那些藍色巨浪的上方,翱翔驚鳴。


    萬艘巨大帆船,正排列在那裏,有銀甲將士在上麵走動。


    更遠處,數艘巨帆正在航行,宛若大海中的巨獸!


    這一刻,李坎才知道,原來,弱河真的很小!


    這一刻,李坎方明白,愚山崖上那個坐釣笨小孩說過的幾句話,他說:弱河通大江,坐釣千萬裏,一日金鱗破水出,乘風化龍再無憂。


    而愚山,多麽遙遠的地方,當日那小孩不過八歲,竟然知道弱河的盡頭是什麽!


    李坎突然就覺得,他不對勁!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覺得,笨小孩所說的“大江”,是一片江湖來著。


    未曾想,真就如疏樓夜所說的一樣,是一片無盡的海域!


    就在李坎怔怔出神之時,眼眸中一道藍袍銀甲出現,朝著前方巨橋飛去,很快,那道身姿落在了巨橋上麵,轉身至他眼簾中消失。


    李坎扭頭望去,小竹筏也消失,在藍袍銀甲將軍離開的那一刻,竹筏就被滾滾怒濤頃刻間吞沒了。


    李坎回頭望去,可見遠處有竹筏殘骸,正隨著弱河水麵跌宕起伏著。


    這一刻,李坎的內心,再一次感覺到了陳酸。


    片刻後。


    不再猶豫,李坎回過頭,朝著前方飛去。


    他的身形,越來越接近自由的出口!


    他的眼界,正在數倍數倍的擴張!


    無邊,無際。


    數萬名乾元水師看著他,至一道出口飛過。


    期間,至他身上,有血色滴落下來,滴落在弱河盡頭,在刹那間綻放出血色水花。


    李坎傷的很重,隻不過一直都在強撐著,至出口衝出來後,他的身形頓時一停,壓在喉嚨處的熱血,終於,還是噴吐了出來!


    李坎身形微躬,立身在巨型黑鐵閘門的這一麵,腳下是蔚藍的無盡海域。


    他的身體,幾乎是真的已經散架了,渾身都在傳達著劇痛,倘若不是在抵達弱河盡頭前,及時成為了一名永動境武者。


    那麽,今日,絕不可能扛得住那名藍袍銀甲將軍的,瘋狂舉動!


    而當下,李坎目光掃過前方,除了那些巨帆以外,就再沒有看到什麽能夠讓他落腳的地方。


    “難道,無盡海域中,就隻有水嗎?”李坎忍不住心想,眼神中有些失落。


    “何必呢?”


    巨橋上麵,濃眉大眼將士忍不住皺著眉說道,他目光偷偷瞧了一眼旁邊,魅藍海袍湧動作響,那人沉默不語,他輕輕咳嗽一聲,然後擅作主張,朝著下方立在海麵上空的李坎說道:“憑你永動境的修為,是無法直接飛到距離神洲最近的土地,況且,又,又,身受,重傷。”短暫的結巴說完,繼續道:“不急這兩天。”隨後像是鼓起勇氣道:“把傷養好再走!”說完這句話,他目光又偷偷瞧向旁邊,然後,他臉上很明顯就鬆了一口氣。


    李坎尋著聲音望去,他目光,短暫的與上方那名藍袍銀甲將軍的目光,對視了片刻,那人仍舊一臉的平靜,目光還是顯得深邃,片刻後,瞧著他轉身朝著巨橋的另一麵走去,留下一道魅藍海袍鼓動的背影,隨後,就見那個濃眉大眼的將士,絡腮胡圈起的嘴上,此刻正咧著,笑著。


    “趕緊上來吧!”他說道,同時一隻手臂抬起,朝著自己肩頭的方向用力揮動了一下。


    李坎猶豫了起來,看著那個家夥目光中的善意,當下大抵能夠確定了,他們應該真的沒有收到乾元皇室的命令。


    而先前,那到底算不算阻攔?


    李坎覺得,應該不算,想到這裏,似乎一切又都明白了,肯定是宋老頭,已經將他的身後事,都給安排好了!


    “應該是了。”李坎忍不住喃道,可那老頭為何要不辭而別呢,當下,他又在什麽地方,也不知道何時再能與他相逢。


    當下,沒空多想,李坎沒矯情,他身體緩慢上升至同巨橋一樣的高度,在絡腮胡將士的兩道熱情目光的注視下,他雙腳落在了巨橋上麵。


    “這家夥?”李坎微微皺眉,這家夥的眼神為何如此火熱,火熱的讓他渾身都立起了雞皮疙瘩,頭皮忍不住發麻,甚至想扭頭再從巨橋上麵下去,而那個殘忍將軍,依舊在背對著自己,就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走!”濃眉大眼的家夥說道:“帶你先找個地方休息,等養好傷再走也不遲。”


    李坎點了點頭,不熟,沒說話,跟著這家夥走向了巨橋一端。


    期間,他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那身藍袍銀甲。


    李坎忍不住又在心裏腹誹:“為什麽一早不開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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