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紀的人晚上最容易起夜,蘇睦天醒來上廁所,剛到客廳,就見門大開著,寶貝女兒不知所蹤,瞌睡意頓時散去不少。


    他朝外走去,到了大門口,一眼就看到乖女兒的身影,蘇睦天安心了不少,女兒沒丟。


    可當視線掃過她旁邊的少年時,這下別說是瞌睡了,渾身打了個激靈,整個人都差點炸了:“你這臭小子,大半夜跑我家做什麽?”


    陸驍在聽到蘇父聲音的時候,就及時鬆開了女朋友的手,來之前他早就做好了見嶽父的準備,這會兒看到對方憤怒的表情,卻是有種大石頭終於落地了的感覺。


    該來的遲早都要來。


    他臉上帶著笑:“蘇叔叔,好久不見啊。”


    蘇睦天擺擺手,聲音還帶著怒氣:“別跟我套近乎!”


    陸驍將後備箱打開,箱裏裝的全是給小女朋友帶的吃食,還有跟嶽父買的補品,上門送禮是頭一遭,他沒什麽經驗,來的時候幹脆就全買了一遍。


    沈辰挑了挑眉,看不出來啊,這哥們兒還挺會來事的。


    他識趣地開口:“蘇叔叔,我媽剛才還在喊我回去睡覺呢,我就先回家了。”


    蘇睦天聽到沈辰的聲音,臉上表情瞬間就緩和了不少,語氣也回暖了:“小辰,你先回去吧。”


    再怎麽說也是自個家的家務事,不能影響街坊鄰居。


    沈辰應了一聲,又衝蘇酥和陸驍禮貌的揮了揮手,轉身就回自己家院子去了。


    蘇酥眨眨眼睛,上前攬住蘇父的胳膊,聲音壓的很低:“爹爹,有什麽話讓人進屋說,不然街坊鄰居看到了,多不像話呀。”


    蘇睦天輕哼了一聲:“這道理你爹難道會不懂?”


    被乖女好聲好氣的哄著,心裏的氣順了不少,也不看那混小子,帶著女兒往屋裏去了。


    蘇酥趁機回頭,對著男朋友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著進來。


    陸驍心領神會,就笑了,回過神看到滿當當的後備箱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垮了下去。


    操了,這麽多東西都要他一個人拿。


    幸好許之陽那群二貨不在,不然他們要是看到陸驍手裏提著禮物,脖子上挎著大袋子的模樣,嘲笑他一年都是輕的。


    再拽的校霸,到了嶽父大人麵前,都要老老實實的趴著。


    這是一棟老房子,院牆跟小樓從看上去挺陳舊的,裏麵還有一層樓,裏屋和院子裏都設有樓梯,方便人上下行走。


    客廳裏挺幹淨的,有沙發有茶幾,陸驍進來將東西放在一角,抬頭就被客廳中央的一組照片吸引住了。


    照片裏的小女孩看上去大概有五六歲,穿著白色小裙子,頭上紮了兩個羊角辮,手裏抱著一根大玉米,襯得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小嘴微微抿著,笑得幹淨又甜糯。


    陸驍心都要被萌化了。


    原本對嶽父大人的懼怕也跟著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媳婦兒果然是吃可愛長大的,這簡直長到他心坎裏去了。


    陸驍盯著照片看了老半天,直到聽見媳婦兒咳嗽了聲,這才回過神。


    他看著嶽父那張黑沉沉的臉,一副活似要吃人的模樣,腦子轉了轉,就開口:“蘇叔叔,上次說找機會來拜訪您,我想著今天是個好日子,就來了,哪知道路上堵車,到h市已經是深夜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啊,打擾到了您休息。”


    男孩說話挺禮貌的,要不是那天跟他搶螃蟹,蘇睦天差點都信他是個溫柔體貼的好男生了。


    他視線落在少年旁邊的禮物上麵,一看包裝就能分得出都是送給誰的,其中給女兒買的占大多數,而他的,隻有那麽孤零零的兩三盒。


    蘇睦天心裏門清,這混小子明明就是來找他乖女兒的,至於他,就是個順帶的。


    他問:“小子,你今晚打算住哪?”


    “咱家。”


    “酒店。”


    蘇酥和陸驍同時出聲。


    陸驍看了她一眼,心裏暖烘烘的,還是媳婦兒好,媳婦兒怕他露宿街頭,還把他帶回家住。


    蘇睦天聽的卻是不怎麽滿意,當場眉頭就豎起來了:“酥寶兒,他一個小子怎麽能住咱家?”


    蘇酥小聲說:“可他也是我男朋友啊。”


    “而且這都幾點了,又是除夕夜的,哪裏能找到住的地方……”


    蘇睦天:“……”閨女真的白養了,這還沒嫁人呢,就開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這時陸驍出聲:“不然我去車裏湊合一夜也成。”


    蘇睦天覺得這法子可行,剛要點頭,就聽女兒說:“我不同意。”


    蘇睦天:“……”


    蘇酥剛跟男朋友見麵,本就心疼得緊,又哪舍得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貓在車子裏睡,那太可憐了,她不願意。


    “爹爹,我們家又不是沒有空餘房間,來者是客,哪有您這樣的,還把客人往外趕……您的善名這十裏開外的鄉親都知道,這要是傳出去了,對您名聲該多不好呀……”


    蘇睦天聽著小閨女在他耳邊念念叨叨,心裏一陣無奈。


    他看不慣這混小子,可架不住女兒喜歡。


    “我去睡了,他要是想住,我記得樓上還有一個雜貨房,收拾出來給他住。”


    蘇睦天說完,又想到女兒的臥室在樓上,皺了皺眉頭:“算了,我那屋的床夠大,臭小子今晚跟我睡。”


    陸驍唇角微微一僵,強笑出聲:“蘇叔,我覺得雜貨房其實也挺好睡的……”


    蘇睦天不容拒絕:“今晚跟我睡。”


    陸驍:“……”


    蘇睦天是個實幹派,說完就去倉庫裏找棉被去了,為了不讓混小子帶壞他家乖女兒,也真是煞費苦心了。


    蘇酥看著眼前一臉怏怏的少年,強忍著想笑的衝動,開口安慰:“陸同學,我爹爹這人外冷內熱,要不然,他也不會讓你跟他睡一間房。”


    陸驍心想這哪是外冷內熱,他嶽父明明就是茅坑裏的大石頭,又臭又硬。


    他扯扯唇,低聲說:“酥妹,我覺得你爹爹還是不太喜歡我。”


    蘇酥更想笑了,就覺得她這男朋友也太他媽可愛了吧。


    哪裏是不太喜歡,她爹就差把‘給老子滾,別挨我閨女’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好麽。


    “驍哥,你別怕,我爹要是真罵你了,那你就找我,我保護你。”蘇酥說著,挺了挺小胸脯。


    陸驍垂下眼睫,看著麵前仰著腦袋,一臉神氣的小姑娘,唇角忍不住勾了勾,“這哪能,其實我也挺理解你爹爹的。”


    剛從倉庫搬完棉被出來的蘇睦天,聽見這話,站在玄關處沒出聲,腳也跟著往後退了兩步。


    蘇酥眨眨眼,就聽陸驍說:“養這麽大的閨女,突然被別的男生惦記上,要換我我心裏也不舒服,而且你從小跟你爹爹相依為命,他對我越壞,就代表他越疼你。”


    陸驍說著,看著麵前的女朋友,就覺得她真是太乖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腦袋,低聲笑了:“我這人從小到大,除了電競,就沒有什麽事情是特別喜歡願意堅持做的,這聽起來是挺沒出息的,不過,如今又多了一個。”


    “除了蘇酥。”


    這句話其實一點都不難理解,用通俗點的語言來表達的話,就是除了蘇酥以外的事,隨他媽便吧,老子通通都不在乎了。


    他垂著眼,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這樣的他跟平時差別太大了,誰又會想到,霸道驕傲的少年,內心也會有這麽柔軟的時候。


    蘇酥怔了怔,心尖上的小雀簡直要忍不住破籠而出了,又想到他為了想成為一個真正的電競選手,這些天的努力卻通通化為烏有,心頭有些沉悶。


    這麽好的陸驍,如果真的就這樣放棄了夢想,別說是他,就連她也會不開心的。


    “小子,你杵在哪幹啥呢,回屋睡覺了!”


    蘇父突然吼了一嗓子,縈繞在兩人之間的溫馨氛圍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陸驍臉色跟著拉了下來,理解嶽父跟想和他睡一屋是兩碼事。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其實更想跟媳婦兒睡。


    蘇酥彎了彎唇:“陸同學,晚安呀。”


    陸驍唇角跟著翹了翹,‘嗯’了一聲,就回嶽父:“蘇叔,您先等會兒,我回車上拿下睡衣。”


    蘇睦天聽見這話就火了,穿著大拖鞋走出來吼:“你這混小子連睡衣都準備好了,是不是來就沒打算走啊!”


    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晚,身高馬大的校霸,在嶽父的威嚴管教下,硬生生被蹂躪成了弱小又無助的小可憐。


    *


    那天親了羅晴,陳光就有意跟她拉開距離了。


    網吧照開,人來了他也沒別的表示,那副公事公辦不想跟她過多接觸的態度,羅晴又如何察覺不到。


    本以為那事之後,陳光態度會軟化,沒想到卻是把人推的更遠了。


    以前好歹還會逗弄她兩下,這下對她就是完全的無視。


    可羅晴要是能因為這點挫折就退縮,那她就不是羅晴了。


    除夕夜這晚,網吧來了不少不歸家的男生。


    陳光漫不經心的接過他們的身份證,其中有一個男生笑著說:“陳老板,今天那妞沒來找你啊?”


    他連著在這裏上了三天網,每次都能看到一長腿美女來找陳老板,令人嘖嘖稱奇的是,麵對如此漂亮的女孩,陳老板也能絲毫不動心,那冷冰冰的態度,連他這個外人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陳光將身份證還給他,懶懶開口:“玩你的,沒事別瞎打聽。”


    那男生卻是更來勁兒了,嘴巴跟個機關槍似的,突突不停:“陳老板,不是我說,那姑娘長得是真俏啊,我上大學兩年多了,都沒跟這麽俏的女生說過話!更何況,我看人家對你還挺死心塌地的,這年頭,長得漂亮又不圖錢財的女生太難找了,陳老板,你可要想好了,萬一人真被你凍跑了,我看你往哪哭……”


    陳光眉頭皺了起來,聲音泛了冷:“走不走?”


    網吧裏的熟客都知道,陳老板常年不發火,不過要是真惹毛了他,那也不是鬧著玩的。


    那男生想到陳光以前的案底,心裏打了個激靈,也不敢再多嘴了,說了聲得嘞,就麻溜的滾了。


    等他走了後,陳光掃過吧台上的打火機和煙,從中抽了一根點上,煙霧繚繞,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


    這幾天他故意冷淡對方,可小丫頭的表現實在是令裏發悶,被冷了也不生氣,就趴在吧台前的長椅上看著他,也不吵不鬧,乖的讓人沒脾氣。


    對於少女的溫柔攻勢,陳光也不知道他能堅持多久,今個兒是除夕,小丫頭沒來,陳光心裏鬆了口氣之餘,又無端端的覺得沉悶。


    他忍不住在心裏自嘲一笑,陳光,你就是欠得慌。


    到底還是在意的,可陳光有理智,人家一正兒八經的高材生,跟他這個坐過牢的網吧老板混一塊算怎麽回事兒。


    別說是外界人的看法,他自己也舍不得。


    思緒飄的有點遠了,陳光是被一陣冷風吹得回神的,網吧暖氣供足,又哪會覺得冷,他抬起頭,一眼就看到站在玻璃門邊兒的羅晴。


    她的衣服幾乎都是冷色調,除了黑就是灰,明明長得那麽豔一小姑娘,天天把自己打扮的老氣橫秋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


    陳光的眉頭幾乎是在一瞬間就皺了下來,神情更冷了:“出來不看時間?”


    “你有沒有一點常識,大半夜就這樣一個人跑出來,萬一出事了,誰他媽知道?”


    陳光是真的有點火了,因為以前的那事,他每次看到羅晴一個人往他這網吧裏鑽就覺得心驚肉跳,自從她來了後,他這網吧,就沒七點以後營過業。


    今天想著人不來,就不關門了,沒想到大半夜這丫頭也敢跑出來,想及此,他臉上的表情更加難看了。


    光哥不愧是光哥,不在乎一個人也能這麽凶。


    羅晴剛進門,還沒說話呢,就被男人劈頭蓋臉的凶了一頓,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飯盒。


    “陳光,今天是除夕。”


    不等陳光反應過來,就看到了少女泛紅的眼睛,聽她低聲說:“以前除夕都是我一個人吃餃子,今年…我想跟你一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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