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醉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給陳光找不痛快,目的達到了,人就離開了。


    陽光很烈,羅晴看著眼前的男人,他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皮微微耷拉著,寡冷又散漫。


    他變了,又似乎沒變。他嘴上說著不喜歡,每當黑夜來臨時,總是會沉默無言的把她送回去;他看似什麽都不在意,卻能收留一個壓根就不認識的小孩。


    是這個世界將這個陽光愛笑的大男孩拉入深淵,哪怕泥潭纏身,他依舊心存善意,這份難以被人察覺的溫柔,是屬於陳光的。


    他都這麽好了,為什麽,為什麽還要這樣對待他。


    細細密密的刺感從心口蔓延而出,羅晴左胸傳來一陣麻麻的疼意,那個被家人拋棄搬走都沒流過半滴眼淚的少女,在這一刻,她蹲了下來,毫無預兆的哭了。


    她哭得歇斯底裏,嗓子啞的不成調:“對不起陳光、對不起,對不起——”


    渾身顫抖的厲害,來來回回重複著——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


    陳光垂下眼,身體有些僵硬,他抬起手,下意識的想摸摸她腦袋,手伸出來到一半,像是被什麽東西電到了般,痙攣似的又縮了回去。


    “對不起我什麽?”嗓音微微幹澀。


    羅晴哽咽,聲音斷斷續續:“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坐牢,爺爺就不會——”


    在這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中間還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出獄後,為什麽離開,一切也有了合理的解釋,羅晴隻覺得這一切太荒謬了,為什麽所有的不公都砸在了他們身上。


    陳光低眼看著她,沉默了好長一會兒,才開口:“你不要有心理負擔,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


    他誰都不怪,誰也不怨,但就是因為沒處發泄,才使得人更無力,他隻能去怪自己。


    或許,就像是李常醉說的那樣,是他命太硬,生命裏最重要的人才會一個個的離他而去。


    他垂眸,看著蹲在他麵前的少女。


    除了那一年,他從未見她這麽哭過,陳光扯了扯唇角,跟著她,半蹲了下來。


    “別哭了。”


    小姑娘不理他,隻是一個勁兒哭,哭的洶湧。


    “你不是覺得對不起我麽,那就答應我一件事。”


    她這才漸漸停了音,抬起紅通通的眼眸,無言看著他。


    “答應我,別哭了。”


    “行嗎?”


    ……


    羅晴對上他的視線,男人眸色裏沾染上了細碎光芒,唇角微微抿著,神情無奈。


    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燙了一下,灼熱又澀痛。


    她伸出手臂,用力攥緊他後背的衣服,微微仰起下巴,貼上了他的唇——


    陳光僵在原地,腦海裏火光劈裏啪啦——


    炸裂開來。


    他沒想到她會這麽大膽,膽怯羞澀的小姑娘學會了強吻男人。


    她的吻毫無章法,青澀又稚嫩,她的唇很軟,帶著熱意,理智告訴陳光要推開,低下眸就看到她微抖的睫毛——


    羅羅跟以往不同,她的喜歡,直白又濃烈,又或者說,她還是以前的那個她,揭開了清冷的外殼後,內裏,她還是那個帶了那麽點羞澀的,羅羅。


    他陷在泥潭裏太久了,久的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會有晴天。


    還會有光照耀在他身上,


    太熾熱了。


    ——他推不開。


    過了良久,她才從他唇上離開。


    眸色紅潤潤地看著他:“你沒有拒絕。”


    “你還喜歡我,對不對?”


    陳光眸色漆黑,如深潭般沉不見底,“羅羅,我命硬。”


    羅晴抿抿唇:“我不怕。”


    “我是個牢獄犯,不會有任何公司要我這樣的員工。”


    羅晴唇角抿得更緊了,半晌,抿成直線的唇微微彎了彎。


    她的聲音依舊平直,卻多多少少能讓人聽出點害羞的意味。


    “我覺得做網吧老板娘……挺好的。”


    陳光閉了閉眼。


    他這人一向很有原則,決定了要做個孤家寡人,就跟以前的所有一切斷的幹幹淨淨。


    但他是個人啊,有血有肉的人。


    羅晴的出現,打破了他的原則,她進他退,直到退無可退。


    她讓他感受到——


    他也是值得被愛的。


    原諒他的卑劣,原則與世俗觀念,在這一刻,都被他遠遠拋開,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想不顧一切,珍惜這世上唯一對他好的人。


    他低下眼,用食指拭去了殘餘在她臉頰上的淚珠,眼淚帶著灼人的溫度,並不刺人。


    “你都說到這種份上了,我還敢不答應麽?”陳光的聲音含著若有若無的笑,胸膛跟著微微震動,“可是羅羅,我以前有沒有教過你,不管是喜歡誰,女孩都要矜持自傲。”


    羅晴怔怔的看著他,她記得的,那年夏天,樹下。


    少年揉著她腦袋,笑的懶洋洋地說:“羅羅,以後不管喜歡哪個男生,都要藏起來,如果表現的太明顯,他會不珍惜你的。”


    ……


    她在他身後追了太久,久到她不敢相信,他真的就這麽答應了她。


    然後就聽男人低聲笑了笑,嗓音疏懶:“追人,是男人幹的事兒。”


    *


    新的一年新的賽季,JD戰隊奪冠的熱度居高不下,比賽剛一結束,此條消息就被頂送到了熱門頭條,此時現場裏,主持人拿著話筒花式誇讚JD戰隊以及陸驍,下麵的觀眾卻是不耐煩了,大聲吼道:“主持你閉嘴!我們要聽梟神說話!!!”


    主持人唇角可疑的抽了抽,下一秒,很快就換上笑容,聲音傳入到每個人耳裏:“看來,梟神的粉絲們實在是迫不及待呢,下麵就讓我們有請本次春季賽冠軍——”


    “梟神!”


    台下觀眾尖叫出聲,一個個舉起手機,隨時準備拍攝。


    陸驍走到台中央,剛接過話筒,采訪區的記者紛紛出動,“恭喜梟神,恭喜JD戰隊拿下春季賽冠軍!!!”


    陸驍點了點頭,目光有意無意的朝蘇酥所在方向看去,“謝謝。”


    “梟神,聽說這兩個月的訓練賽都是你帶著JD選手們練的,因此鹿鳴大樹們才能進步如此之快,請問有什麽秘訣嗎?”


    陸驍:“多訓練,培養默契。”


    下麵的記者還要繼續叨叨,陸驍隱隱有些不耐,正想把話筒還給主持,就聽采訪區某記者大聲地問:“梟神,這次比賽奪得冠軍,你的粉絲們都快要微博各大電競論壇刷爆了,粉絲們對你如此熱情,可我在很早前就聽說你不接受女友粉,這是為什麽呢?”


    底下觀眾們聽到這話,瘋狂哭泣,如果有可能,她們才不要做什麽死忠粉,她們想做老婆粉啊啊啊!!!


    陸驍懸在半空的話筒又拿了回去,他側頭,看向那記者,悠悠出聲:“還能是為什麽,我怕女朋友知道了會原地爆哭三小時。”


    “她哭了,還不是要我哄。”


    話說到最後,隱隱帶了笑意。


    記者們:“……”


    觀眾粉絲們:“……”


    無數粉絲瘋狂吐槽——


    {聽聽,這說的還是人話嗎?!!!}


    {你這男人是真的不怕我們翻牆出軌嗎?!}


    {啊呸!壓根就沒有得到過,何來出軌一說。}


    {我哭了我酸了我沒了。}


    {梟神老婆,我可太羨慕你了!!!}


    {啊啊啊!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孩才能讓我男神這麽喜歡!!}


    {啊啊啊!!!我可能是個抖m,被男神這麽虐還是好喜歡他!!!}


    ……


    至於被一眾粉絲們羨慕的梟神老婆,臉早就紅成了小番茄,小番茄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溜走了。


    直到賽場人都散了,微博論壇上還是話題不斷。


    {誰說電競選手沒有愛情,這是給看人的嗎?!!!}


    {媽媽,我長大就要嫁給這樣的男人!}


    {不過話說回來,我是真想不出是什麽樣的女孩,能讓梟神對她如此死心塌地,嗚嗚嗚我好酸啊!}


    {嗚嗚嗚阿偉死了!如果梟神能哄哄我,我我我!倒立洗頭!!!}


    {爬牆十分鍾,光神你一定不會在意的吧!!!}


    {爬牆加一}


    {爬牆加——}


    ……


    正在刷微博的橙阿光險些氣個半死。


    這些粉絲們爬牆比翻臉都快!!!


    不就是一次比賽麽,下次他贏回來就是了。


    休息室,LNG教練沉沉開口:“我是真沒想到,我們這次會輸給JD。”


    JD圈內誰不知道,這是一個連參賽資格都快要拿不到的俱樂部,輸給這樣的戰隊,他如何能甘心?


    LNG的三青鬱悶出聲:“教練,這次真不能怪我們啊,實在是那梟太變態了!”


    選手們怕被懲罰,一個個跟著附和:“是啊是啊!其實我們拿個第二還算不錯了,你看最後一場比賽,剛開局不到五分鍾,3C戰隊就全軍覆沒,這事都上電競新聞頭條了,3C的教練怕是要被氣出心梗了!!!”


    這話一出,選手們不厚道的笑了。


    教練臉色更陰了:“你們還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平時訓練少偷點懶,這次也不至於是這麽個結果!”


    “回基地後,通通給我加訓一個月!”


    選手們一個個蔫頭耷腦,這能怪他們麽,明明是敵軍太魔鬼!


    教練說完,看向一旁的橙阿光,皺了皺眉,語氣放緩了些:“我聽說上次老板不是讓你去招募梟了嗎,他為什麽沒來?”


    橙阿光表情很臭:“JD戰隊先我們一步把人搶了,那梟也是個傻帽,放著我們這麽大的俱樂部不來,非要應那什麽破邀!”


    其他選手跟著罵:“傻帽!”


    害他們被罰。


    教練:“……”這群孩子們沒救了。


    *


    蘇酥從賽場出來的時候,外麵還很冷清。


    隔著這麽遠的距離都能感受到裏麵的歡呼聲,她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坐下。


    B市看上去跟A市沒什麽不同,都是一樣的高樓大廈,馬路上的車都是一樣的堵,如今再想想,跟男朋友一起上下學一起吃飯,好像是很久遠的事兒了。


    她忽然就意識到,她跟陸驍,好像隻有她一個人在原地踏步。


    這種認知衝淡了她原本的激動,心情莫名就低落下來。


    腦海裏響起路瑤之前的話:“酥酥,等以後陸驍成了電競明星,他的粉絲還不把你生吞活剝啊!!!”


    當時的她,用的是那種無所謂的語氣:“有個冠軍男朋友,好像還挺不錯的。”


    蘇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可能是年紀大了,人就老愛胡思亂想,明明她以前不這樣的。


    身後一道陰影突然籠罩下來,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蘇酥一大跳。


    “怎麽跑這來了。”


    “讓老子找了大半天。”


    蘇酥回過頭,他身上的隊服不知在什麽時候換了下來,穿著來時的那件衛衣,長腿包裹在黑褲裏,氣質幹淨,他看著她,眼皮微微掀起,唇角勾著。


    “你教練呢,不跟隊友待在一起?”


    “他們回酒店了,說是要今晚聚餐,”陸驍低下眸,“你男朋友今天表現的棒不棒?”


    就像是隻矜貴的大貓兒,一副急於求表揚模樣。


    蘇酥瞅了他一眼,慢吞吞出聲:“勉勉強強吧。”


    陸驍頓時就樂了,順著坐她旁邊,刮了刮她鼻子:“你還有沒有良心。”


    蘇酥假惺惺地說:“反正有那麽多粉絲關心你,少我一個也不少,我誇不誇的,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了……”


    這話剛落地,腦門就被少年敲了一下。


    他這一下沒用十成力也有七成,痛得她倒抽了口冷氣。


    蘇酥捂著腦袋,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道:“陸驍,你居然打我?”


    陸驍眸色冷冷,本來是該火的,聽了她這話,又有點心疼了,抿了抿唇:“真的痛?”


    蘇酥繼續瞪他:“不然我打你一下試試?”


    說著說著又開始抽抽噎噎:“陸驍是個王八蛋,這還沒怎麽著就開始對我家暴了,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厭舊的狗東西,我要走我要回家嗚嗚嗚……”


    陸驍:“……”


    狗東西最受不得女朋友哭,她一哭,他心裏就跟著發慌,“我錯了我錯了,媳婦兒你打我罵我都行,別哭啊好不好?”


    他說著就將人帶進了懷裏,腦袋一側,嘴唇就貼在她的耳朵上,聲音沉沉悶悶地:“別人的讚美我都不要。”


    “我隻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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