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鳳簫山莊。


    謝予卿迫不及待問道:“前輩,紫玉……絕情劍不在鳳簫山莊,為何還有人來此尋釁?”


    鳳簫荀隨口道:“後麵來的隻會更多。”


    “絕情劍難道仍在前輩手中?”


    鳳簫荀笑道:“怎麽,你不信我?”


    謝予卿怎麽看,都覺得那笑容有些許質疑意味。隻好回道:“晚輩不敢。”


    鳳簫縈雙手環抱其父左臂,一臉嬌羞:“爹爹,你不要嚇唬予卿。”


    “咳,女大不中留。”鳳簫荀會心一笑,轉頭麵向謝予卿,“那是我與霧失山莊那小輩的約定,若是沒有鳳簫山莊擔著,隻怕她出不了思州地界。”


    謝予卿頓時如夢初醒,滿臉歉意道:“前輩,謝謝你,我不該錯怪你。”


    “荀小子,東西準備好了嗎?”獨孤雪忽然問道。


    謝予卿聽著這稱謂,不禁有些錯愕。


    鳳簫縈一眼看見謝予卿臉色不自然,不由白了其一眼。


    “前輩吩咐之事,晚輩哪敢怠慢。”鳳簫荀隨即衝門外喚道,“來人,將那件衣物搬上來。”


    一件衣物,卻是用“搬”字,至於如此大費周折?謝予卿心底暗道,不由多了幾分期待。


    不多時,兩名仆役“哼哧哼哧”抬著一口漆黑木箱來到謝予卿跟前。


    獨孤雪道:“傻小子,趕緊打開看看。”


    謝予卿聞言,上前掀開木箱。瞬間,銀光閃爍,照亮四周。竟是一件環鎖鎧,卻又不同於尋常鐵鎧甲,而是由無數銀絲銀環編織而成,足以見得其珍稀至極。


    鳳簫荀若無其事道:“若不是時間緊迫,用純金打造最合適不過。”


    鳳簫縈催促道:“予卿,穿上試試。”


    這銀鎧竟是為自己準備?謝予卿不禁受寵若驚,隨即探手去取。入手出乎意料柔軟,但銀鎧卻紋絲不動。


    “好沉。”謝予卿猛吸一口氣,改為雙手,勉強將銀鎧端起。


    “哪裏沉了?不過一百餘斤而已。”鳳簫縈嘟囔著,幫謝予卿穿上。


    銀鎧十分合身,仿佛是量身定做。謝予卿卻沒有一絲悅色,隻覺身體異常沉重,如同背負一名與自己同樣重量之人,行動頗為不便。


    “這得花費多少銀子啊?”謝予卿不禁感慨,隨即心念一轉,“實在是破費了,縈兒,要不你拿去罷?”


    鳳簫縈不以為然:“這算什麽,不過是九牛一毛!”


    “恕我孤陋寡聞,莫非鳳簫山莊另有生財之道?”


    “那是!從太祖皇帝那時起,各大門派躲到暗處,若是不想些法子謀生,豈不要餓死?別看鳳簫山莊就這麽些人,算上族中散落四處的旁支,少說也有七八百人,經營的各類店鋪更是數不勝數。”


    “原來如此。”謝予卿這才意識到,自己眼界過於短淺。


    獨孤雪吩咐道:“傻小子,從現在起,這件銀鎧一刻不許離身。”


    謝予卿麵露難色:“師傅,這樣如何修煉?”


    “那是你的事,自己琢磨。”獨孤雪隨即長身而起,“荀小子,老夫告辭了。”


    鳳簫荀抱拳道:“前輩慢走。”


    “師傅,等等我。”


    謝予卿才邁出兩步,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鳳簫縈掩嘴笑道:“笨死了,不知道運氣麽?”


    經鳳簫縈提醒,謝予卿茅塞頓開。當即運氣,身上那種沉重感瞬間少了小半。緊接著施展輕功,雖不及尋常一半速度,聊勝於無。


    平日不到半個時辰路程,這次卻行了一個半時辰。趕到西岩寺之時,已是四肢酸痛,丹田空乏。看著明月當空,謝予卿不由想到解雨,不知她是否安好?


    遠在千裏之外,解雨卻無暇思念他人。而是借著月色,埋頭參悟衝虛真經。若不趁機提升修為,隻怕難以活著回到洛陽。即便僥幸做到,沒有足夠實力,亦隻會給霧失山莊帶來滅頂之災。


    兩個月後,謝予卿逐漸克服銀鎧重量,行動一如往常,並將各派招式掌握七七八八。期間,各路豪傑接連上山挑戰,皆被鳳簫荀以雷霆手段擊敗。隨後一段時日,鳳凰山恢複往日平靜,似乎此事已告一段落。


    晌午,謝予卿正頂著驕陽練習避雨。小雅卻匆匆而來,將鳳簫縈喚回。


    小雅雖未明說,謝予卿卻隱隱感覺不妙,練功亦有些心不在焉。


    “小子,想去就去罷。”


    “師傅,是不是鳳簫山莊出事了?”


    獨孤雪點點頭:“此等小事,荀小子自己能應付。你去見見世麵也好。”


    謝予卿心中稍安,道:“徒兒遵命。”


    說罷,謝予卿一路施展羽化功,半炷香便追上鳳簫縈。


    鳳簫縈心中竊喜,卻嗔道:“予卿,你怎麽來了?”


    “師傅命我來的。”


    “哦。那你隻許一旁觀戰,不要摻和進來。”


    謝予卿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


    鳳簫縈滿臉愁容:“江湖各派成立了一個奪劍盟,浩浩蕩蕩上了鳳凰山。”


    小雅義憤道:“哼,為首的還是霧失山莊少莊主。明明是解姑娘惹的禍,憑什麽鳳簫山莊背鍋?”


    鳳簫縈嬌喝道:“小雅,住嘴!”


    小雅別過頭,悻悻道:“知道了。”


    “為何霧失山莊也找上山來,莫非解雨仍未回去?”


    見謝予卿目光灼熱,似乎頗為在意解雨,鳳簫縈不禁有些落寞,道:“我哪裏知道?”


    “呃……”謝予卿頓了頓,“我們趕緊走罷。”


    距山頂不遠處,三人已聽聞陣陣嘈雜聲響。


    小雅擔憂道:“小姐,他們莫不是打起來了?”


    鳳簫縈斬釘截鐵道:“走,去看看!”


    趕到牌樓之下,卻見演武場布滿了人,將鳳簫山莊團團圍住。三人現在人群外圍,踮起腳,亦見不到裏麵情形。


    忽然前方有人大喝:“鳳簫荀,狂詩門石輕狂在此,可敢應戰?”


    鳳簫縈低呼:“不好!得想辦法穿過人群,我要助爹爹一臂之力。”


    謝予卿拍了拍前麵一名魁梧大漢後背:“這位大哥,麻煩借個道。”


    魁梧大漢轉頭怒吼:“不想活了?滾開!”


    鳳簫縈皺眉道:“凶什麽凶?你給我讓開,這是我家!”


    “你家?”魁梧大漢一眼瞅見鳳簫縈腰間玉簫,“你是……鳳簫荀女兒?”


    鳳簫縈得意道:“知道是本姑娘,還不讓出一條路?”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魁梧大漢一聲怪笑,迅速探出粗壯雙臂,直取鳳簫縈雙肩。


    鳳簫縈冷哼一聲,身形一矮,一記肘擊直中魁梧大漢腹部。


    魁梧大漢瞬時倒地,團成一隻蝦,哀嚎不止。


    一人回頭訓斥:“鬼叫什麽?”


    魁梧大漢咬牙大喊:“她是……鳳簫荀……女兒,抓住她!”


    附近幾人聞言,急忙轉身。隨後更多人得知消息,紛紛圍了上來。轉眼間,人群中出現一道缺口。


    謝予卿當即大喝一聲,一把攬住鳳簫縈蠻腰,撞開身前兩人,直奔缺口射去。


    “快,截住他!”


    “別讓他們跑了!”


    “別跑!”


    眾人紛紛大喝,亮出手中兵刃。


    謝予卿卻施展羽化功,幾番騰挪,輕鬆避開。


    眼見將要突圍,忽然謝予卿耳邊傳來一聲暴喝:“小子,偷學羽化功,你找死!”


    謝予卿側頭一瞥,竟是李塵,一副氣急敗壞模樣。


    隻是這一耽擱,李塵已閃到謝予卿身前。同樣施展羽化功,其顯然比謝予卿高明了許多。


    “住手!”


    忽然,李塵身後傳來一聲斷喝。


    那聲音,雖然很大,尚在常人忍受範圍。但聲音中似乎蘊含奇怪東西,令眾人瞬間心神不定。


    李塵首當其衝,身形驟然一滯。而謝予卿卻安然無恙。等眾人回過神,謝予卿已趁機衝了過去,此時正在演武場中央。


    李塵狂怒道:“石輕狂,你敢壞我好事?”


    石輕狂冷冷道:“哼,老子光明正大挑戰鳳簫荀,你們在一旁老實呆著,別給老子起哄!”


    “你!”李塵咬牙切齒,卻不再言語。


    謝予卿放下鳳簫縈,忍不住打量石輕狂。隻見其白衣勝雪,一副書生裝扮,約摸三十光景。雖然狂放,卻予人一股豪邁氣概,不禁對其好感大增。隨即抱拳道:“多謝石兄相助!”


    石輕狂朗笑道:“哈哈,若要謝我,等我打完再說!”


    “予卿,縈兒,趕緊過來!”


    鳳簫荀急忙呼喚二人,又衝石輕狂頷首示意。


    “石瘋子,你打不打,不打就下來!”


    “怎麽讓這種人上場了!”


    “休要浪費時間!”


    眾人紛紛說道。


    謝予卿環顧四周,除卻香花樓、沉月樓、陰陽教、化羽門這些熟悉麵孔,還有一些從未謀麵之人。尤其是西北角那名白衣青年,麵如冠玉,風度翩翩,在人群中格外惹人注目。


    石輕狂笑道:“小兄弟,先帶你娘子去一旁觀戰。”


    謝予卿麵色微紅,回道:“是。”


    鳳簫縈聞言,卻是低著頭,扯起謝予卿衣袖,一路小跑到其父身旁。


    鳳簫荀身後一眾人等,紛紛衝二人點頭示意。


    “縈兒,這些人是?”


    “我各位叔公,叔父,還有堂兄妹。”


    “怪不得,與你模樣有幾分相似。”


    “哼,哪裏像了?我明明像我娘!”


    正在二人說話之際,石輕狂驀地拔出長劍,卻念起詩句:“醉裏挑燈看劍。”


    這句詩,在其口中吐出,滿是蒼涼豪邁,瞬間激起謝予卿共鳴。原來,狂詩劍法要配合詩歌,怪不得自己使出來徒有其形。


    “看劍”二字剛落,石輕狂長劍已劃出一朵劍花,射向鳳簫荀心窩。


    鳳簫荀卻站在原地,隨手揮動鐵簫,將這一招化解。


    “無邊落木蕭蕭下。”


    石輕狂閃電般揮舞長劍,頓時勁氣彌漫,周遭落葉塵土紛紛卷起,鋪天蓋地罩向鳳簫荀頭頂。


    “華而不實。”鳳簫荀隨即一掌拍向頭頂,樹葉頓時化為齏粉,與塵土一同落下。


    石輕狂一聲狂笑:“老夫聊發少年狂!”


    長劍大開大合,隻攻不守,一股舍我其誰氣概油然而生。


    鳳簫荀點了點頭,手上卻不含糊,隻聽鐵簫“嗚嗚”作響,一道勁氣眨眼間射向石輕狂長劍。


    石輕狂大喝一聲,奮力一劈,堪堪將那道勁氣擊散。


    鳳簫荀讚許道:“不錯,值得我出手。”


    石輕狂怒喝一聲:“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隻見石輕狂縱身躍起,足足五六丈高,改為雙手握劍,頭朝地麵直衝而下。這一刻,謝予卿仿佛看見黃河之水奔流而下,不由萌生一絲怯意。


    “倒是有些狂妄的本事。”鳳簫荀頓時打起十二分精神,以示對其尊重。隻見其渾身衣袖鼓脹,手中鐵簫化作無數虛影,筆直迎向頭頂長劍。


    “鏗”的一聲,長劍劍尖正中簫管。一股狂暴之氣瞬間席卷全場,實力不濟之人早已掀翻在地。而場中二人卻如同被點穴,定在原地,看著十分怪異。


    鳳簫縈玉手緊扣謝予卿手掌,早已滿是汗水。


    謝予卿亦有些擔憂。石輕狂從天而降,勢大力沉,占盡天時地利,不知鳳簫荀能否全身而退。


    正在人群屏氣凝神之際,石輕狂突然一聲悶哼,徑直栽倒地麵。顯然,勝負已分。在場之人或欣喜,或惋惜,或憤怒,各不相同。


    石輕狂沒有一絲挫敗之色,反而釋懷道:“我輸了。”


    鳳簫荀笑道:“你沒令我失望。”


    “謝了!”


    石輕狂說完,昂頭走到場外,也不理會周圍目光。


    鳳簫荀大聲問道:“還有誰想上來?”


    人群頓時一陣騷動,卻半晌不見回複。


    忽然一道中氣十足聲音傳出:“霧失山莊楚辭,請鳳簫前輩賜教。”


    說話之人卻是此前謝予卿所留意那名白衣青年。


    鳳簫荀擺手道:“請。”


    “鳳簫前輩,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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