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夜露深寒,陰氣入體之下,盤膝而坐的陸玄開始不斷咳嗽。


    每一次咳嗽都會牽動體內的傷勢,真元紊亂之下,經脈、筋骨、髒腑的患處恢複起來就更加緩慢。


    宗門的療傷丹藥雖好,但卻無法徹底撫平他體內的傷勢。


    強行催動烈咒、激發肉身潛力的他能站著撐到現在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縱觀陸玄裏裏外外,全身上下每一根骨頭幾乎都有裂紋。大塊的淤血堆積在五髒六腑,以至於氣血運行幾乎停滯。


    衣衫盡濕的他癱倒在地,運功療傷帶來的效果宛若杯水車薪,潮水般的劇痛不斷撩撥著他脆弱的神經。


    低沉的喘息自陸玄喉間發出,涔涔冷汗不住地從額間滴落。


    颯~颯~颯~


    就在陸玄即將昏厥的檔口,一道清風卷起院落內的落葉。


    伴隨著輕盈的腳步,身披長發的白衣道人飄飄然出現在眼前。


    “看來本尊來的正是時候。”


    無力作答的陸玄被南宮延青一掌抵在後背,精純的真元湧入他千瘡百孔的經脈之中,快速撫平體內的焦灼之感。


    “小家夥,這麽嚴重的傷勢還選擇硬撐,你就不知道去百草堂先行醫治嗎?”


    不過,此刻的陸玄已經口不能言,隻能任憑南宮施為。


    南宮延青二指扣開陸玄緊咬的牙關,翻手就將一枚丹藥彈入其口中。


    這枚青色丹藥自帶一股沁人心脾的妙香,入口即化的同時,醇厚、溫潤的藥力化作道道甘霖遊走全身,宛若春雨一般迅速滋養著幹涸的經脈。


    “嗯……”


    隨著藥力的迅速化開,全身毛孔都散發出一股青草氣息的陸玄麵色逐漸紅潤。


    似乎是受到丹藥的影響,陸玄身下的磚石中,竟然開始長出根根草芽。


    散溢而出的生機都擁有這般難以想象的力量,其主體的藥性的濃鬱程度便可想而知!


    僅僅數個呼吸的功夫,飽含生機的暖流迅速滋養他“滿目瘡痍”的肉身,在補全部分虧損的同時,也開始修複筋骨的傷勢。


    ……


    是夜,萬籟俱寂的院落內,南宮延青靜靜地注視閉目調息的陸玄。


    在他的眼中,運轉《北方玄帝經》的陸玄沒有一絲一毫秘密可言。


    看著這門熟悉的法門,被勾起回憶的他,似乎再度回到了那片烽火連天的戰場。


    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之後,氣息逐漸穩定下來的陸玄立刻起身,對著眼前這名道人躬身一禮。


    “晚輩陸玄,多謝前輩!”


    “前輩?以你的資質,拜入扶風本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直接叫師叔祖吧!”


    “是,師叔祖。”


    南宮延青的相貌和當初識海內的道人有著八分相似,而今他親口所說的話更是坐實了陸玄先前的猜想。


    ——如此一來,小梨花的山神之位,應當是十拿九穩了。


    “在你做出決定之前,本尊還是要多問一句,這枚玉令代表的價值你是否清楚?”


    “弟子知曉,但還是想用其換一尊山神之位!”


    躬身到底的陸玄沉聲應答,他很清楚,這枚玉令的價值到底有多麽貴重。


    “好!”


    一指點出的南宮延青身前空間如同水波一般蕩漾而開,從中顯化出一座巍峨的石樓。


    濃鬱的香火之氣透過這道漣漪湧入院落,單單吸上一口神魂就傳來迷醉的感覺。


    當著陸玄的麵,南宮延青將小梨花的殘魂送入一隻刻滿符文咒印的神龕後,緩緩對陸玄說道:


    “此女魂魄虛弱,想要坐穩這尊山神之位,必須經曆數年香火溫養。待得魂魄凝實,你再將其帶離宗門,於當地城隍報備,並擇一處山脈敕封神位即可。”


    “敕封神位?”


    似乎有些遲疑,陸玄壓根就是頭一次聽聞這個名詞,更不知到該怎麽做。


    聞言,麵帶和煦笑容的南宮延青看向一頭霧水的陸玄,玄之又玄地答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這本就是你的緣法,誰也無法奪走。”


    “???”


    陸玄保證,如果不是對方有恩與他,外加打不過,換作其他人這麽跟他說話,恐怕已經拔劍相向了。


    都什麽時候了,還跟他打這種啞謎,簡直就是在折磨自己。


    隻差臨門一腳的他很想繼續追問,但南宮延青十有八九會來句:“天機不可泄露。”


    輕歎一聲的陸玄明白,對方承諾的事情已經辦到了,剩下的就隻能聽從虛無縹緲的“緣法”了。


    “弟子,謝過師叔祖。”


    微微頷首的南宮延青滿意地看著陸玄,風雨飄搖的雲垂禍患初顯,留給這些小輩成長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此事暫了,本尊便先行離開,你好自為之!”


    “弟子恭送師叔祖!”


    高聲唱喏的陸玄一揖到底,對方的所作所為當得他這誠心一禮。


    數息之後,直到對方徹底失去身影,他才慢慢直起身來。


    閉目探查一番之後,立於庭院之內的陸玄端起一個“龜蛇盤臥”的拳架,嚐試引動體內氣血。


    南宮延青遺留在體內的青色真元精純至極,更兼一股純正的木屬生機。


    這股真元和那枚不知名的丹藥有著相輔相成的效果,兩相結合之下,他這一身傷勢已經恢複近半。


    種種跡象表明,他這位師叔祖,不僅修為高絕,尊位不凡,在岐黃丹道上同樣有著極高的造詣。


    陸玄搬運氣血,調動體內殘餘藥力,腦門頂上蒸騰起道道白霧。


    收起拳架的他通體發熱,全身筋骨也傳來酸、麻、癢的感覺。


    一夜的時間雖然不足以讓他傷勢盡複,但也不會讓傷患拖累第二天的登仙梯試煉。


    有道是久病成良醫,按照以往的經驗,想要徹底恢複剩餘四成傷勢,隻能靠水磨的功夫,通過《玄武鎮海圖錄》、《玄罡蕩魔法身》的養練之法慢慢調理。


    粗略估算下,所需時間絕對不短於半年。


    “唔,不知道第五鈺兒有沒有辦法,畢竟半年的時間浪費在養傷上麵,太過可惜。”


    咕噥一句的陸玄深刻地體會到,為何精研岐黃之術的丹師會成為所有勢力的座上賓。


    他所擅長的煉器一道,在這個時候根本派不上用處。


    “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自我安慰的陸玄似乎是聯想到了什麽,轉念就從儲物袋中取出來那塊得自秘境的赤紋銅。


    他回憶起當初瀝泉重槍開裂時的場景,眼光浮動的他已經有了重煉的打算。


    ……


    ……


    普通人想要登上扶風山門有三處必經之路:青石禦道、雲庭道場、登仙梯。


    禦道位於山腳,道場位於山腰,至於這第二關所在的登仙梯就是攀登山巔的路徑。


    作為扶風山門,其山巔是一座龐大的仙殿,內裏供奉的正是天地二碑,以及曆代掌門的畫像。


    每逢大事,扶風道宗都會打開山門大殿,焚香祭祖。


    而今日的入門試煉,更是重中之重。


    在這一天,扶風道宗不僅會大開山門,而且還會邀請其他州府的仙道大宗前來觀禮,可謂是一次難得的盛事!


    一襲青衫的陸玄負手而立,當之無愧地站在鏡湖道院一隊的最前方。


    老老實實站在陸玄身後的宋錦繡麵色複雜,對於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心中隻有敬畏。


    待得旭日初升,十二方陣的仙苗如鬆靜立,衝霄而起的蓬勃朝氣引得不少前來觀禮的宗門使者讚歎不已。


    浮空山巒的樓閣之上,身著各方宗門服飾的數十名使者交談甚歡。


    諸如“天縱之才”、“崢嶸不凡”、“大興之象”等溢美之詞不絕於耳,這些使者交口稱讚的背後,更是隱藏著濃濃的欣羨:


    若是自家宗門的弟子也能有這種氣勢,那該有多好啊!


    在這些觀禮者當中,背負靈劍的雲羨山、蘇瑾赫然在列,他們二人代表的正是劍南府蜀山劍宗。


    近幾年來,蜀山和扶風多次聯手,接連圍剿了數座妖穴魔窟,門下不少弟子都有過命的交情。


    得益於這層關係,他們二人所在的位置乃是扶風十二首座下手第一位,這就讓一些小宗門的使者眼紅不已。


    “雲道友,當日一別,近來可好?”


    王懷遠在到場之後,就主動來到雲羨山這裏,神情頗為熟稔。


    聞言,不苟言笑的雲羨山罕見地露出了笑容:


    “托王真君的福,雲某在那一戰之後,總算是摸到了碎丹成嬰的門檻。”


    “那真是可喜可賀!屆時雲道友的真君大典,王某定要來叨擾一番!”


    “哈哈哈!”


    身為元嬰真君的王懷遠自然清楚,雲羨山剛剛不過是謙虛之言。


    從對方身上的氣息來看,不出三年,定可成就真君之位。


    蜀山能夠派出一尊準真君來觀禮,足以看出其重視程度。


    哪怕是初入元嬰期的劍修,也能夠力敵一般的元嬰後期修士。


    這種誇張的戰力,恐怕除了純粹的體修,也就隻有劍修能夠做到了。


    隨著天光大亮,象征著第二關試煉開啟的鍾聲,也在十二位內門峰主到場落座之後,再度敲響。


    咚——


    咚——


    咚——


    三道鍾鳴,讓一眾仙苗心緒激蕩的同時,也拉開了第二關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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