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聲音衝擊著路初晴的內心深處,如果仔細聽的話,還能依稀辨別說的話帶點兒口音,雖然說的話難聽了點兒,那人操著一口正宗的京片子,讓人聽著很舒服,在這個小城市裏很有辨識度。


    她愣住了,還未從剛才那驚嚇之中緩過來,怔怔地維持著剛才雙臂彎曲擋著腦袋的動作,微張著唇卻說不出話來,又聞那道聲音再一次傳來:


    “你丫找抽呢?能甭在這兒杵著嗎,真想挨一下是嗎?”


    這個巷子有些陰冷潮濕,烏漆嘛黑的,隻有巷口有十分薄弱的橘黃燈光照進去,空氣裏淨是雨後泥土的芳菲和陳腐的鐵鏽味。


    路初晴回過了神,還沒有看清那人的容貌,那個聲就離開了教室音的主人消失在了眼前,隻見一個穿著素白t裇的男生一腳踢向其中一個人的肩膀處,把那個人踢到在地,嘴裏還說著:“我說兄弟,我忍你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您怎麽就那麽確定和我穿一樣校服的就是我的幫手呢,您要真有本事就衝我來,甭在這兒給我欺負弱小的,我鐵定把你打的你爹媽都認不出你。”


    路初晴也是頭一次見到這種群架的場麵,她心裏頓時害怕極了,神色倉皇地連忙逃離了這個地方。


    她回到家,開門時習慣的說了一句:“媽,我回來了。”


    然而,並未得到回音,側顱,客廳的電視機裏放著戲曲,看上去媽媽好像正在興頭上,婉轉戲調從她的唇齒之間流出,專注得像極了上課時那些學霸認真聽講的模樣。


    路初晴不自覺翻了個白眼,繞過魚缸晃晃悠悠走到客廳的沙發旁,媽媽還是一副沒有看到她的樣子,甚是無奈,彎身把臉猛的湊到媽媽的眼前,故意高聲再次喊了一句:“媽媽誒,你閨女我回來了。”


    路媽媽並沒有心思看她,二話不說直接拽著路初晴,讓她坐下來,拉過她的胳膊,指著電視裏的戲曲表演,還不忘吐槽一下她的閨女:“你看看人家,和你差不多大,唱得還這麽好。我跟你說啊,如果你小時候也學的話,按照你的嗓子條件唱得肯定比他好。”


    “媽媽啊,我現在想學也沒人收我為徒了,媽,你就別吐槽我了,我好歹也是你的親閨女的,你怎麽能揚別人士氣,滅自己閨女威風呢。”


    “誰說你是我親閨女了,你是我和你爸爬山時候,在山上撿到的。”


    媽媽說的一本正經,把路初晴弄得啞口無言的,撇撇嘴直接不接話了,拿上書包回自己臥室了。


    路媽媽沒有看她,又跟著電視哼唱戲曲了。


    路初晴的腦袋枕在椅子靠背上,仰頭看著天花板,唉聲長歎:額滴哥啊!你什麽時候回來啊,突然好想你。


    這時候門外敲門聲響起,想著客廳有人也就沒有管,可是敲門聲一直在繼續,路初晴終是按耐不住走出臥室。


    門從裏麵打開,是顏初陽,問:“顏初陽?你怎麽來了?”


    “沒什麽事,就是看你回沒回來。”


    “哦,剛到家。”


    “你在家就行,還以為你丟了呢,你寫作業吧,我現在得出去一趟,如果我媽打電話問你我在哪兒你就說我在同學家呢。”


    話剛說完,他還沒有說什麽事就急匆匆的走了,後來路初晴才知道他和南少博是朋友,而且很熟很熟,那個夜晚他是去幫南少博的。


    “你他媽不就是個唱戲的嗎,你以為老子我會怕你嗎?你這個死娘炮兒!”那個男生站了起來:“扭來扭去的,看的就讓人惡心。”


    那人的口氣聽上去讓人心生厭惡,還帶著幾分挑釁的意味。


    “你丫再給我說一遍!”


    “我說你這個唱戲的娘炮兒,扭來扭去的,看得……啊!”


    那句隨口說說的話,徹底惹惱了還在氣頭上的南少博,正欲抬腿踢向那人時,那人倏地一聲驚呼,身體一個踉蹌往他的方向前進了幾步,伴隨著熟識的聲音響起:“你他媽的嘴給我放幹淨點,別在這兒吃魚不吐骨頭。讓你看了嗎?看不過去別看啊,”


    “臥槽!”那人見此直接飆出髒話,一聲嗤笑很沒有收回,不給那個混混反應的時間,直接踹了過去,剛剛好,踹在了他的太陽穴,那男子的腦袋頓時感覺嗡嗡的,整個人躺在泥濘的地上,一動不動。


    如果不是那人微張著嘴,胸前一起一伏地,真以為他被南少博打死了。


    “我去!你什麽情況啊,我這還沒好好活動筋骨呢,你這是幹什麽,讓我怎麽活動。”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南少博眼裏的異樣,雖對南少博的行為滿腹疑慮,依舊選擇了順著他的意思,轉過身低頭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憤然開口:“看見了吧,以後要再拿旦角說事兒,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我們可以不提這事,但今天咱們這梁子算是結下了。”那個人身旁的人見狀急忙把地上的人扶了起來,斜眸瞪著他:“下次別讓我們看見你們。”


    “滾!”


    顏初陽被南少博的氣勢震到了,愕然回頭,他太奇怪了,奇怪到令人發指。


    那些人走之後,顏初陽看見南少博彎身在地上摸索著什麽,原來他剛是在尋找遺落在地上的黑色鴨舌帽,掌心與帽子的摩擦,他在拍粘在帽子上的泥沉,那個聲音沒有了,接著他的半張臉掩在黑夜裏。


    “走吧!”


    腳步挪動的聲音,南少博提溜起了掛在旁邊柵欄上的校服外套,白影一晃搭在了右肩上,他從顏初陽的身後經過,衣角與指尖觸碰,顏初陽跟了上去。


    他們剛出巷子就看見一個身影直奔他們而來,顏初陽情急之下趕緊拽住南少博的胳膊一同退到一邊,這一使勁兒差點沒把他的胳膊拽掉,愕然瞪大眼睛看著他:“誒!我去!顏初陽你丫有病啊!使那麽大勁兒幹什麽?”


    “你發這麽大脾氣幹嘛?聽你這語氣感覺我欠你錢一樣?”


    南少博這才意識到剛才確實有點衝動,繼而滿懷抱歉地衝他笑了笑。


    那個人沒有料到顏初陽這一動作,腳底刹不住車差點摔在地上,南少博見此瞬間茅塞頓開偷偷對他豎了個大拇指。


    “不過咱下回能不能輕點兒,您這一下差點沒把我變成獨臂大俠。”他揉了下被顏初陽拽的左臂,一陣唏噓。


    顏初陽實在沒忍住衝他翻了個白眼,冷言冷語:“別裝了,我剛就壓根兒沒使多大勁好不好?”


    “你們能不能看我一下,你們這樣搞得我很尷尬。”


    “您怎麽上這兒來了?”南少博這才想起他們身邊多了一個人,用胳膊肘子杵了杵旁邊的顏初陽:“你跟他說的?”


    顏初陽攤掌。


    “這可不是大陽子說的,我本來想去你家找你的,誰知在半路就碰見你們了。”來人站好之後掌心扶著胸口大口喘息著。


    待緩解之後站直身子卻看到南少博帽簷下的臉有幾處被打後的淤青,心中藏滿疑惑,伸手去觸碰嘴角的紅淤,開口詢問:“誒,南哥,你的臉怎麽了,這是跟誰幹架了啊?”


    “呦!找我?您這又是哪出啊?被你爸趕出來不讓你進家門了?還是要離家出走啊?”南少博滿臉不悅地把他伸過來的手拍開:“起開!有事說事兒,別擱這兒動手動腳。”


    孟暢訕訕笑道:“什麽都瞞不過你,家裏來親戚,我懶得應付他們,就想去你家避避。”


    “我家避難所嗎?你來我家。”


    顏初陽:“說實話,你家還真挺像。”


    孟暢連忙點頭應和著。


    隔天一早,離學校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一男一女並肩穿過拐角處的馬路,就看到一輛黑色吉普車停在路邊,車後麵的兩個人相對而立。


    少年戴著黑色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長相,隻能看見帽子下是接近光頭的寸頭,肉色皮膚清晰可見,這身打扮越看越發眼熟,卻想不起來是誰。他們離得不近不遠,兩個人的談話清楚地進了路初晴的耳朵裏。


    “你說說你,我來這兒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你給我闖了多少禍了,我這老臉都被你給丟盡了。”男人背對著路初晴,看不到男人的表情。


    “您也都說了,我闖的禍不是一個半個的,也不差這一個,再說,您也可以不認我啊,這樣不就不給您老人家丟臉了嗎?您還有話要說嗎,我還得回去上課呢,您不也要去忙工作嗎?別因為我讓你遲到了,那我罪豈不就大了?”


    男生的嘴裏嚼著泡泡糖,呼得吹出了一個泡泡,還未停幾秒便爆開了:“您多大官兒啊,哪是我這種的學生哪兒能高攀的起啊。”


    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的口音是這個城市裏少有的,路初晴很快就反應過了這是昨晚巷子裏的那個男生,


    “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你打架差點鬧出人命!”


    “誒?我謝謝您提醒啊,您老不說我還不知道我力氣竟然這麽大。”


    路初晴隻在原地停留了兩三分鍾,拉著顏初陽往學校裏走了,去學校的路上才悄然問起關於南少博的事情,開口言道:“顏初陽,剛才那個不是你們班的嗎,我昨天好像就坐在他旁邊。”


    顏初陽給了路初晴一個白眼,表示不想回答她的問題。但沒有辦法,拗不過她,隨口答了答:“他,南少博。其他的你不應該知道的,小心好奇心害死貓。咱能不能問點有用的,比如我為什麽什麽都會,再比如怎麽學好數學,或者是怎麽才能考個第一啥的,你還可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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