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初陽冷笑一聲,鬆開了她的手腕:“你就是趙書涵吧,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晚上北街西巷對嗎?我在那兒等著。”


    “好,晚上八點,不見不散,不來是小狗。”說完最後一個字之後就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顏初陽見趙書涵走了之後,轉過身直接把路初晴拽到了樓下的那顆古老的槐樹下,斥聲喝道:“你怎麽還沒有一點長進?你小時候擰我打我那勁兒上哪兒去了?被你吃了嗎?不知道還手是吧。”


    她頭垂得很低,雙手緊緊抓著褲線,足足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兒。


    “你先回去吧,記得去我家告訴我媽,我今天晚上去同學家住一晚,就不回去睡了。”


    路初晴點點頭:“那你小心點兒。”


    她了解他,顏初陽若沒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是不會輕易答應別人的。


    ……


    十二月的清晨清冷得很,天空泛起魚肚白,整個卞海飄起伶仃小雪。


    路初晴出門的時候在校服外穿了個栗棕色大衣,剛出了樓道一股涼意從脖頸與衣領的縫隙竄入,不自覺裹緊了外套。


    顏初陽的出現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他背著書包靠在牆邊的路燈下,毛毛雪落在他的墨黑發絲上,路初晴第一次見到顏初陽穿著白衣服出現在她跟前,高傲的姿態錚錚傲骨,仿佛看到夢裏麵的白馬王子安靜地等待他的公主。


    “顏初陽。”


    她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他聞聲回過頭,他看向了她。


    “裹得跟個熊一樣。”


    果然,一說話就暴露


    顏初陽的一句話,一下子就把神遊的路初晴拉回了現實,她衝過去用力一蹦伸長胳膊攬過他的脖頸就往自己懷裏帶:“麻煩你下回開口說話之前想清楚再決定。”


    他一米八多的個頭弓著身子,以非常難受的姿勢被強製窩在路初晴的臂彎下,顏初陽擰著眉頭從她的懷裏掙開:“你自己多高心裏沒點兒數嗎?夠不到瞎夠。”


    “我矮怎麽了,你跟我說話的時候都抬不起頭來,我驕傲了嗎?”


    這句話把顏初陽說得啞口無言,路初晴見此哼了一聲,對她自己剛才的表現甚是滿意。


    走出巷口,這種天氣路上都沒有多少車輛,她把雙手揣進了大衣口袋裏,縮緊身子。涼嗖嗖的冷風吹在臉上有些刺骨,她的耳朵也被凍得發紅,顏初陽二話不說就把她衣服上後麵的帽子粗魯地扣在了她的頭上:“知道冷還不把帽子戴上。”


    路初晴這才想起來大衣是連帽的,嘿嘿地嚐試用笑聲掩飾尷尬。


    路邊剛出鍋的小籠包騰騰的冒著熱氣,顏初陽穿過馬路,上去買了籠包子。


    他拎過來,遞給了她:“熱乎的!”


    路初晴把一袋子包子端在手上,隔著塑料袋子都能感覺到燙手的觸感,在寒風侵肌的雪幕下,仿佛一個火爐,讓身子骨兒暖和起來。


    鼻子一吸,香噴噴的。


    路初晴嘻嘻笑了起來:“我真的越來越懷疑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了,總是能猜出來我想吃什麽。”


    “那是你這個吃貨不挑食,無論買什麽你都嗯嗯嗯……”還沒說完嘴裏就被路初晴硬塞了個包子進來,顏初陽趕緊把包子從嘴裏拿出來,燙的嘴直吸溜:“我去!你是想燙死我啊!”


    “略略略!”路初晴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接著就張大嘴巴咬了一大口手裏的包子,一邊吸溜著一邊就把嘴裏的包子嚼完了。


    “你這麽魯莽你未來老公知道嗎?”


    “你給我閉嘴,包子都堵不上你的嘴是吧。”她正說著,食指和拇指又一次夾起一個包子欲塞到他的嘴裏。


    顏初陽貌似已經預料到她的這個動作,先她一步伸手接過了,拿在手裏打趣道:“你說你的未來老公要是知道你這麽魯莽,又這麽凶巴巴,他還會娶你嗎?”


    說完,在她還沒有有所動作之前,利用長腿優勢跑走了。


    “顏初陽,有本事你別跑,信不信我打你。”


    “你先追上我再說。”


    ……


    他們在白色的道路上打打鬧鬧之間就到了學校附近了,裝著小籠包的袋子也空了,路初晴把滿是油漬的袋子隨手扔在了路邊的垃圾桶裏。


    她斜眸偷瞄了一下旁邊的顏初陽,心生一計,用殘留著油汙的手趁他不注意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事後假裝若無其事地走著。


    “臥槽!路初晴,你有病啊,你故意的吧你。”


    沒錯,她知道他有潔癖,她就是故意的。


    踏進學校門口的那一刻,他們安靜了下來,中規中矩地俯身向門口站崗的老師問好。


    走了幾步,路初晴好像看到了童羽,也是和顏初陽一樣的白色大衣,他走路的身姿在優雅乖巧之間徘徊不定,他的背影和唯美的雪景融為一體,像是在雪中獨自開放的蓮花,那樣凡塵脫俗。


    她淺淺的笑了,不顧地麵上凝結成的冰,在雪中奔跑著。


    顏初陽的臂彎剛想搭在路初晴的肩上,卻撲了個空,遂而視線轉向縱使她奔跑的理由,卻看到不遠處童羽的身影,墨黑的瞳孔中有些許的暗淡:是什麽時候一個隻和你說了幾句話的人在你心裏的位置竟變得這麽重要了,可以讓你不顧一切的奔向他。


    童羽突然感覺身後的腳步聲由重到輕,回過頭,是路初晴。


    路初晴沒有說話,低著頭不知該說些什麽,時不時悄悄抬眼瞄一下他的背影。


    他麵無表情地扭回頭,雙手揣兜,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笑了笑,無言。


    路初晴緊張得不行,比從鄉下來卞海之後第一次去學校還緊張,雙頰染上緋紅,不知是被冷風吹得還是少女的羞澀。


    她踩著他背後留下的腳印,他的腿很長,步子又大,她重複起來實在是有些費力。


    她背後的腳印更深了,是她和他‘一起’踩的,她回頭看了一眼,唇角弧度又忍不住的勾起。


    進教學樓之前,踩在台階上,抬手撣去了落在身上的片片雪花,又晃了幾下腦袋,頭發上落得白霜也順便甩了下來。


    來到教室,一股暖意迎麵撲來,暖暖的,很舒服。


    路初晴坐在窗邊發呆,初次見到的白衣少年,他用指尖撥動著吉他琴弦,撥動的每個旋律,那時,她知道,他喜歡上這個少年了。


    她不是沒有向班主任反映過想要轉班的想法,可是都被老師用高二就分文理班的理由搪塞過去了。


    路初晴因此每天都在期盼著暑假快點到來,這樣她就有機會能和童羽分在一個班了。


    她如果知道到那個時候,她就沒有機會再和童羽走在一起了,她該有多想回到這個時候。


    “……重力加速度是由地球引力產生的,它的方向總是豎直向下……緯度越高,重力加速度的值就越大……”


    第二節物理,果然,一上理科就困的毛病又犯了。


    上課上的迷迷瞪瞪,筆尖在書上的筆畫的亂糟糟的。


    她是被一個紙團子弄醒的,微眯著眼睛,左右看看這‘罪魁禍首’是誰。


    沒有人看她。她好奇打開了那個紙團,字跡工工整整:別睡了,剛老楊瞪你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路初晴揉了揉眼睛,強打起精神,為防止再次犯困,她從桌兜裏掏出了童羽送她的那個筆記本,隨意寫著東西,臨下課的時候忽然發現,她已經把他的名字寫滿了整張紙。


    看著窗外愈下愈大的雪,想著大課間的跑操興許是要取消了。


    這不,下課鈴剛響起,就聽到了廣播:“同學們,廣播一個通知,由於天氣原因,今日跑操暫停,所有同學自由活動。”


    廣播一結束,教室裏的學生就像瘋了一樣,拍桌子的聲音,歡呼聲四起。


    接著,大部分同學紛擁而出,走廊裏嘈雜的腳步聲,她好奇探頭,外麵白茫茫一片,操場上已經被厚重的雪覆蓋住了,不禁起了興致,疲憊的臉上泛起笑容。


    穿上大衣,拉上拉鏈,裹上圍巾,走出了教室門,倒吸一口涼氣,真冷。


    走廊上還有些許從外麵飄進來的雪,化成水,結成了冰,很滑。


    人走在上麵很容易滑倒,那些人膽子真大,那麽多人還要在這樣的地麵上奔跑,也不怕出現事故。


    路初晴雙手揣著兜,走兩步打個出溜,隨之臉上又洋溢著笑意,開心的樣子像極了三歲小朋友被大人獎勵了一顆棒棒糖。


    到了三班門口,三班教室隻剩下零星幾個同學安靜地坐在座位,沒有看到其他人,甚至連顏初陽都不見了蹤影。


    童羽坐在那裏,他真的愛安靜,他低著頭翻閱著手中書籍。


    “三水,去操場玩雪嗎?”她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在奚淼旁邊很小聲地問著,生怕打擾到他。


    “就等著你呢,走吧!”


    “你小點聲!人看書呢。”


    “得得得,就你事多,小點聲小點聲。”奚淼還不忘白她一眼。


    鵝毛般雪花漫天飛舞,操場上的學生三五成群的,嬉笑打鬧的聲音好不歡騰,打雪仗的、三人組滑雪的、滾雪球的,距離遠的看不清做什麽的。


    絮狀的雪落在頭發上,墨黑頭發染成了純白,落在耳朵上、臉頰上,冰涼觸感襲來,涼嗖嗖的。


    路初晴和奚淼見到滿天飛舞的雪花高興極了,顧不得涼意,紛紛俯下身子用手從地上團起雪球,扔向對方。


    一個一個的雪球扔到彼此的身上,綻開的瞬間像極了夜空中綻放的煙花,就是沒有煙花那般絢麗多彩,在她們心裏卻比煙花還要好看。


    路初晴奚淼玩的正歡心之時,不遠處的顏初陽注意到了她,看著這樣的路初晴,他心裏也是滿足的,他由衷的希望她能一直這樣笑得肆無忌憚。


    他的脖頸處突然傳來冰冰涼涼的感覺,下意識抬手向脖子裏摸索源頭,拿出來一看是零碎的雪球,轉過身,隻見南少博在雪中衝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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