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羽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向來沉著冷靜的他眼神裏有了一絲波動,寒芒閃動,把手上的書扔到他們眼前:“你們有完沒完,說人閑話很開心是嗎?”


    路初晴第一次看到童羽發這麽大的火,眼淚差點沒有控製住落下來,他的脾氣一直都很溫,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發這麽大的火,必然是觸碰到他的底線了,他的底線是黎瀟,是黎瀟。


    她埋下頭扭向窗戶那邊,好疼,哪都好疼。


    她眼裏的淚光閃閃,映著的光線都暗了下去。


    “真不明白你那死鬼老爹竟然能生出你這麽好看的閨女,真是白瞎了!”


    夜晚,陰暗潮濕的巷子裏,可能剛下過雨的原因,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芳菲。


    巷子裏的流浪狗汪汪叫喚,聲音尖銳劃破寂靜。青色衣服的少年模樣,身後還跟著四五個結伴同行的,青色衣服的男生熟練的叼過另一個人遞過來的煙,灰白煙圈從鼻子裏呼出。


    黎瀟的表情很鎮定,倒是像這種事情經曆的多了,以前也會有很多同齡人如此議論她的父親,譏笑她的母親。


    但他們的逐漸靠近她卻害怕了,瞳孔微縮,斂氣屏息,牙齒咬住下唇顫抖。


    “有什麽樣的爹就有什麽樣的閨女,對了,我聽說你媽還是個biao子,biao子都知道什麽樣,就是,不知道biao子的閨女會不會也和biao子一樣啊!”


    他們把她逼至牆角,看著這些醜惡嘴臉,她記得他們,是她剛來到這所學校時,他們還是以愛慕的樣子,可轉眼一個月間,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她在陰冷臭氣熏天的巷子裏哭喊著,她呼救著。


    然而,根本沒有人理她,可這條無人穿過的巷子,卻是黎瀟回家的必經之路。


    “顏初陽,你聽見了嗎?有人求救!”


    路初晴二人經過巷口,覺得聲音耳熟,她想進去幫忙,卻不敢,她轉過身,向顏初陽尋求幫助。顏初陽三番五次將她拉走,說別管那些閑事,她不肯,篤定的目光看著他,眼神清楚的告知他,這不是閑事。


    顏初陽自知自己拗不過她,隻好陪她走了進去。


    “你們幹什麽呢?快放開她!”路初晴衝過去推開那些人,角落裏的女生衣衫不整,源於光線昏暗,並未看清她的容貌,出於本能地把身上的校服外套披在了姑娘的身上。


    黎瀟的瞳孔沒有了焦距,身體微顫,在角落裏蜷縮著。


    雨後,夜晚的風很涼,路初晴的身子止不住的發抖,不知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的害怕,還是冷空氣吹得,她環臂將她護在身後。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路初晴啊,我勸你,最後不要多管閑事,要不然我們連你也一起,是不是啊兄弟們!”


    路初晴僵著臉,臉上冒著虛汗,心跳砰砰的,她感覺心髒都要跳到嗓子眼裏了,呼吸艱難。她視線向那些人身後挪了挪,看到他們背後那個黑色的身影,心神放鬆了許多,因為她知道,顏初陽不會讓她受傷。


    顏初陽本來不屑於管這些,但涉及到了路初晴的安全,便顧不了那麽多了,沒有說話直接趁人不注意在領頭人的後背上踹了一腳。


    “操!大爺的!tm誰啊,敢打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原來是你啊!”


    顏初陽本來看不清長相,但這個聲音他可熟悉的很。


    那個青衣男子嗤笑一聲,輕彈了煙灰,白色煙圈吐出,狹長眸子微眯:“臥槽,顏初陽,你他媽的敢管我的閑事,你是腦袋被驢踢了嗎?”


    “曹華一,你他媽的最好把嘴巴放幹淨一點。”


    顏初陽把衣領往上提了提,麵露難色地伸手在鼻前扇扇風,對於有潔癖的顏初陽在這滿是垃圾桶裏的腐臭味和鐵鏈生鏽味道的巷子裏,待了這麽長時間,已經算是稀事,肚子裏一直憋著一口氣,加之曹華一的挑釁,更是加劇了他的火氣。


    “我說顏初陽,打個商量,你就當什麽都沒有看見,調轉方向回家,我勉強可以不追究你,但是你要硬要管呢,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曹華一沒有再往下說,他相信顏初陽會懂他說的意思,目光稍移,看向角落裏兩個瘦小的身影,唇角輕挑。


    路初晴對此舌橋不下,輕抿唇線不敢多言,背後的黎瀟更是裹緊披在身上的外套,隻字不提,她不知如果路初晴知道她救得人是自己會不會掉頭就走,畢竟黎瀟經曆的太多,見識過人心險惡能達到什麽境界。


    巷子裏到處都彌漫著垃圾桶裏的味道,路初晴把臉憋得通紅。


    “你——休——想!”顏初陽臉色乍青乍白,一字一頓地說。


    “誒誒誒!曹哥曹哥,他是顏初陽啊!”曹華一身後一個身寬體胖的少年突然衝到了他的旁邊,湊到耳側,露出略帶懷疑的目光。


    曹華一食指與拇指不耐煩地摩挲耳垂,對那人說的話提不起半點興趣:“顏初陽怎麽了,天王老子都不怕,怕他?”


    “你忘了他和誰在一塊玩嗎?”


    “關我鳥事!”


    “是南少博啊,他倆不每天除了上課下課時間,體育課都黏在一起嗎,惹了他不就相當於招惹了南少博啊!”在曹華一耳側用僅能兩人能聽見的語氣,還不忘斜眸看一眼黑暗中的顏初陽。


    顏初陽抬手,指腹揉揉眉心,逐漸沒了耐心:“怎麽不說話了,你們剛才的囂張氣焰哪兒去了?不是說要打嗎?”


    那人眉頭微皺,聲音提高了幾分貝:“南少博怎麽了,不也就是去年才轉來的嗎,整天牛逼哄哄的,我還怕他不成?”


    “您是不怕,重要的是南少博背後的人,咱可惹不起。”


    曹華一聞聲,瞳孔不禁逐漸放大,黑暗中的瞳仁閃過一絲畏懼:“你他媽的怎麽不早說!”


    手中還沒吸完的煙蒂猛得向地上一扔,一腳踢開腳邊的石子,接著是石頭撞在牆上的聲音。


    “草,這一天真他媽的晦氣!顏初陽,算你小子走運,下回再碰見這樣的事,繞路走。”曹華一臨走前還不忘發狠地提醒一下顏初陽。


    緊接著用色眯眯的眼神看向角落裏的人:“下回接著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華一最後那個笑聲響徹整個巷子,路初晴終於見識到了一個人可惡會到這種地步,不禁心有餘悸起來。


    風吹得周遭鐵柵欄搖晃的厲害,在這個沒有路燈黑漆漆的巷子裏是那麽的令人懼怕。


    黎瀟從路初晴的背後探出頭,向巷口看了一眼,確定人走了之後才悠悠開口。


    “謝謝!”


    雖是客氣的話,眼底卻沒有半分溫柔。


    路初晴聽到這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詫異地回過頭,很靜,除了這詭異的風聲,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被那麽多人圍著的女生竟然是黎瀟,丹唇微張久久沒有合住。


    黎瀟似是早已預料到路初晴會是這種反應,冷聲開口:“怎麽了?知道你幫的人是我是不是很驚訝啊,又或者是不是特別失望啊?”


    “那你剛才為什麽不說話?”路初晴抱著她胳膊的手輕顫一下,不知道用什麽言語來形容她此時的心情。


    黎瀟無力地拍開身上那雙毫無防備的手,整理了一番被弄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垂眸淺笑,這個笑帶著些諷刺,冷眼看著:“我要是剛才說了話,你還會幫我嗎?”


    “會!”


    一道堅決低沉磁性的聲音傳入耳畔,路初晴黎瀟齊齊回頭,看向不遠處的顏初陽。


    他放下遮在口鼻處的臂彎再次開口:“會,你沒有聽錯。”


    “為什麽?”


    “你太不了解她了。”


    刺鼻的臭味直入鼻中,皺眉嫌棄地在鼻前揮手,散發這這令人作嘔的怪味兒。


    “我為什麽要了解她?”黎瀟轉向路初晴:“我告訴你,這世界上的人或事都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美好,我們都生活在同一片海域,一片冰冷漆黑,被別人倒滿垃圾的海裏。”


    她把路初晴推開,扶著牆皮慢慢站起來,居高臨下地,以睥睨之態看著她:“你不要以為幫了我,我就會對你感激涕零。”


    說完她把身上的外套重新遞回路初晴,撩了一下額邊發絲,曾經滿是生氣的眼睛裏現在全是對世界的絕望。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會感激你。”


    黎瀟從另一個方向走了,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裏。


    路初晴跟在顏初陽地身後,走出了黑暗,明黃的燈光有些晃眼。顏初陽閉眸吸氣,終於遠離了那惡心的地方,枝丫晃動,路初晴已經穿上了外套。


    “你看,也就隻有你會在受傷之後依舊還笑臉麵對世界。”顏初陽側頭看了一眼低頭不言的人。


    路初晴抬頭地時候隻有愈走愈遠的背影,她追了上去。


    第二天的學校,一如往昔,前夜那件事的主人公依舊很正常地上著課,乖巧的樣子與昨晚判若兩人。


    不知怎的,昨晚的事不知被誰傳入了南少博的耳朵裏,課間活動的時候,也不知道他是為誰出氣,隨手從桌子上拿了一本書甩到了曹華一的腦袋上,暗自咒罵一句。


    “草!”捂著被打到的位置,聲音蚊嚀般,幾乎沒有人聽見。


    “你丫兒的膽兒肥了是吧!”


    南少博見人沒反應,站起來踢開礙事的椅子,大步走到曹華一的座位上,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掌間出現了片刻的麻木,並沒有理會,壓迫性、如王者般俯視著那個滿眼裝著無辜的少年。


    所有同學回頭看著他們,又看看同桌,麵麵相覷,緘口不言。不知道用什麽言語去形容這些人的表情,有淡漠疏遠的、有瞠目結舌的、有迷茫困惑的,更多的是專注看戲的。


    “南少博,你怎麽發這麽大火,我做什麽了?”曹華一捂著頭皮抬頭,看他的眼神如同一個小白兔清亮的很,誰能想到這雙眼睛裏藏著一個邪惡的心。


    “瞧您這話說的,您做都做了,擱這兒給我裝什麽聖母白蓮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曹華一欲低下頭繼續寫老師布置的課間作業,握著筆尖剛接觸到筆記本,就被一隻手抓住往垃圾桶的方向扔過去了,動作行雲流水,不給人反應的機會,發狠的咬牙拽住他的頭發,讓曹華一強行看著他:“你甭他娘的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長得人五四六,怎麽淨幹蠢事兒!”


    曹華一推了推黑框眼鏡,委婉地懇求道:“南哥,你先讓我把下節課要檢查的筆記寫完行嗎,要不老師檢查的時候沒有,我就得被罰了。”


    “你少他娘的甭在這兒跟我玩哩格兒楞的,您以為你自己做得那些爛事兒別人不知道是吧,啊!”


    “我沒有要裝清高啊,南哥,我真的要寫了,要不然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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