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給你泡了點兒薑糖水,趁熱喝了吧,喝完能讓自己舒服一些。”


    杯子是全新的,路初晴怔怔然,目光呆滯地盯著那杯熱氣騰騰的薑糖水,突然有些過意不去,內心深處一直在接和不接之間做掙紮。


    “難道你要讓我一直舉著嗎?”


    路初晴最終還是很不好意思地接過了杯子。


    老楊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表麵上老氣橫秋,凶巴巴的樣子,卻總會在你需要的時候給你溫暖。


    學考將至,學校針對高二年級的所有人開了一節公開課,大教室裏坐滿了人,教導主任和各班班主任 齊齊坐在了講台上的桌子後。拉上窗簾之後的教室裏光線有些昏暗,隻有穿透窗簾縫隙的點點斑駁光影。


    “學考對於你們來說是至關重要的,我知道你們有些同學是不想上大學,但這次學考關係著您們的畢業證能不能順利拿到,希望同學們都能非常重視這次學考,學考的考點設立在四中,下午兩點我們要去熟悉考場……”


    其實說真的這種考試前開的會對於一些人並沒有那麽重要,隻是用來消遣正常上課時間的。畢竟教導主任說的這些,在之前班主任已經說過太多回了,耳朵裏起得繭子都能擋住寒風了,後排的那些調皮搗蛋的都已經聽得昏昏欲睡了。


    路初晴很喜歡坐在後排靠窗的位置,倚著窗台單手托腮,一個隨意的低頭就能看到前麵第兩排坐著的那個少年,點點日光在他的碎發上那麽美好,總是能讓路初晴忍不住多看一眼。幸好,他倒聽得認真,察覺不出一道異樣的目光正注視著他。


    思緒不知何時回到當初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去年的盛夏,天氣燥熱,蟬鳴肆虐,穿著一身迷彩服的他站在他們班的最後一排,那雙細長的腿吸引了她的目光,在灼烈陽光照耀下的一舉一動時時刻刻都在牽引著少年時期情竇初開的路初晴。


    再次見到他時便是那次的主席台彈著吉他唱歌的少年,悠揚悅耳的嗓音溫柔撥動著那僅屬於他的那根心弦。那一刻,路初晴就知道,她好像喜歡上那個少年了。


    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也不過如此吧。


    可惜,她那青春懵懂的戀愛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快要結束了。他有了喜歡的人,他卻占據了路初晴整個青春。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她為他努力過,可是好像沒什麽用,她依然夠不到他的位置。


    她喜歡的那個人有凡塵脫俗的魅力,有出類拔萃的風采,有明亮的未來,是空中那顆最亮的星星,真好。


    少年幹淨純淨的笑,明明是不苟言笑的一個人,笑起來卻是那麽的溫柔繾綣,讓人心生愛意。


    路初晴偏過頭掀開一點窗簾,看著窗外的操場上那些恣意奔跑的少年,眼中神情被迷茫遮蓋:我的未來又該在哪裏,有未來嗎?有的吧。


    “同學,剛才……謝謝你。”


    原來,軍訓的最後一天兩個班一起比賽俯臥撐的時候,那天路初晴的生理期突然到了,她又不好意思跟教官提起,童羽替她解了圍。隻是,他記性不好,一麵之緣的人再見忘記了。


    “最後成績分為a、b、c、d四個等級,abc皆為通過,d為不通過,不通過的學員將會在其他科目考的時候進行補考……”


    教導主任的聲音還在繼續,路初晴實在沒有心思聽,正想著怎麽打發時間的時候,自己的桌板上多出來一張皺皺巴巴的紙條,上麵是一行歪七扭八的字跡,仔細斟酌了許久,才依稀辨別出:


    小丫頭,加油!霧會散,雨會停,一個學考難不倒你。


    她環顧四周,卻並沒有發現寫出這些字的人,她的旁邊除了奚淼外,就沒有什麽熟人了,路初晴知道奚淼的字跡,所以肯定不會是她寫的。當然她的想法裏,左後方的南少博是不會這麽跟她說話的,並沒有懷疑到他。


    正思考著,桌板上又出現了一個紙條,拆開來看,字跡和剛才的那個一模一樣,不過,這次比上次清楚了許多,一筆一劃寫到:你有時候真的可愛。


    路初晴突然笑了,南少博的視線停留在她唇角上揚的地方,他喜歡的這個人,永遠都是嘴角掛笑,可她心裏的酸楚,又有誰知道。


    他眸底的落寞,她也看不到,也不會知道。


    南少博眼中的星河流淌,大抵就是路初晴唇角的笑靨如花。


    “大家注意聽,下麵我要說的是一個通過的小竅門。”


    教導主任說到後麵幾個字的時候,成功引起了很多同學的注意力,都在目不轉睛盯著講台中央的中年男人。


    “就是答大題的時候,統統都寫滿,不管寫什麽,隻要別落題。數理化就把所有學的公式、方程式都寫上,剩下關於背誦的,能背多少寫多少……”


    路初晴歪著頭幹著自己的事情,她看到前排的童羽和黎瀟同樣專注的背影,就知道她成為不了他心底的那個人。


    第一場童羽和黎瀟剛好在一個考場,看著他們結伴而行的背影,他們相伴好似不是第一次了,那麽自然地走在一起。周圍的冷空氣侵襲著脖頸,她的碎發被風吹的淩亂,人潮湧動,他們的身影被密密麻麻的人埋沒。


    “哥們兒,沒記錯的話第一場你應該是第四十六考場吧,正好我跟您一個考場,要不咱哥倆兒就暫時相依為命吧。”忽然一隻強有力的胳膊搭在路初晴瘦小的肩膀上,南少博極其自然地湊了過去,仿佛上周五的那件事情與他毫無幹係:“怎麽樣?哥哥我是不是很貼心?”


    她彎下身子從他的臂彎下逃開了,轉過身低下頭:“謝謝!”


    “路初晴!”


    他叫了她的名字,第一次這樣溫柔地喊她的名字。


    “我們能當朋友嗎?”


    “會的吧。”


    他們很默契地都沒有再提及上一個周五發生的那件事,也許是他忘記了,也許是她並不想記起,也不想讓彼此陷入尷尬境地。


    他好不容易說出的真情告白,對於路初晴來說隻是酒後亂言,更別提醉酒之後做的事了。


    “喂!您這樣可真的是很不可愛。”南少博把手再次搭在她的肩膀上,這次她沒有躲,沒辦法,她就是個不會拒絕的人。


    ……


    考試當天,四中的校門口人滿為患,各色各樣的校服形成了靚麗的風景線。


    晨間的微風清冷,他們穿著單薄,十分默契的在原地揣著兜直跺腳,很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段有節奏的踢踏舞。


    “同學們記住了,拿到卷子先把卷子和答題卡上的名字寫了,一定要審清楚題,不要忘了塗答題卡,會考跟高考同等重要,千萬不要懈怠!”


    等待學校開門的間隙,老周再三強調了昨日開會時教導主任最後說的幾句話,一中文科一班的所有同學卻沒有幾個人在認真聽著叮囑。


    考場門口人員嘈雜,老周的聲音在文一班前麵要抬高好幾分貝後麵的才能勉強聽到,老周的這個樣子仿佛看到了明年的高考那會兒。


    朦朧霧靄散去,一中各個班在門口井然有致地排隊領取各自準考證進入準備進入考場,嘈雜的學校門口沒有一個老師上來說上一句“安靜點兒”。


    “真不知道一個學考,怎麽整得跟要參加高考差不多。”


    “這個階段的每個考試你都要當做高考來,學考都到了,證明咱離高考不遠了,以後,你就別一天天的想那些有的沒的了。”顏初陽領完準考證,很自然地搭在了南少博的肩膀上。


    “您這就叫鹹吃蘿卜淡操心,知不知道有句古話叫‘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您啊就甭擱這兒操心我了。”南少博手揣著兜,不屑嘖叭著嘴:“要我說,你們這學霸的腦回路可真不是不是正常人的思維,好好的提什麽高考。”


    “也對,這畢業證對你來說好像並沒什麽用處。”顏初陽笑了笑把手從南少博的肩膀上拿了下來,順勢把準考證放在口袋裏,從書包裏掏出魔方在手中邊走把玩著,動作嫻熟一點也不生疏。


    “不對啊,按照你們學霸正常思路來說的話,您現在不是應該趁沒到時間,趕緊把書拿出來複習嗎?怎麽就開始玩兒了?”


    顏初陽隻側眸看了一眼,並不做回應。


    路初晴看到了立在楊樹下的奚淼,又看了一眼奚淼旁邊的喬之洛,小跑了了過去,悄聲在奚淼耳邊問道:“我就說這個喬之洛喜歡你吧,你倆這是在一……”


    “這位同學,說悄悄話聲音都這麽大,你聲音要再高點對麵教學樓門口的人都能聽見,你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吧,又沒外人。”喬之洛蹭了一下奚淼肩膀:“對吧,三水。”


    奚淼半句話也沒說完,就被一旁的喬之洛搶了去。


    奚淼給了他一記白眼警告:“我要說多少遍,不要叫我三水,你再叫我這個信不信我把你的腦袋給踢爆?”


    路初晴麵露尷尬之色地抬臂撓了撓頭,隨即又問:“我說喬之洛,你是不是……”


    “路初晴,”奚淼突然喊了她一聲,打斷了她的話:“你不是要去廁所嗎?走,我陪你過去。”


    “我沒說啊?”


    路初晴一臉茫然,明顯一副我不知道,我是誰?我在哪兒的神情,木訥地跟在身後。


    “我去,我去!”


    路初晴聽到後麵沒忍住笑,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第一場一如既往地考語文,鍾表上的分針一分一分地轉動,等她準備寫作文的時候,路初晴被作文的題目吸引了目光。


    “人生沒有圓滿,總會經曆各種想象不到的一些事情……所謂人生的酸甜苦辣鹹,第一次感覺到委屈,想哭的瞬間是什麽?”


    當路初晴酌字酌句輕聲念完題目之後,一時之間發了懵,她因後麵的幾個字深深地陷入了一段回憶裏。


    那個時候路初晴的頭發還沒有剪掉,頭發還很長。


    晚自習剛下,外麵已經雷轟電掣,風雨交加了,她穿著單薄的校服外套站在教學樓樓道口等著顏初陽。


    半刻之後,童羽和黎瀟結伴下了樓,視線交錯,她避開了目光。


    他們好像沒有帶傘,路初晴站在牆角低眸總是忍不住偷偷看他,無意間瞥到童羽正講外套脫下披在黎瀟的肩頭上,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她走過去,把自己的傘遞給了他:“童羽,用我的傘吧,用我的傘把黎瀟送回家吧。”


    路初晴說的吃力,像心髒被人狠狠地揪緊了一般,這個過程她始終低著頭,可能害怕他看到她眼底流露出的那點遲疑不決。


    一旁的黎瀟看了她一眼,無言,眼裏的神情讓人捉摸不透。


    “你把傘給我了,你怎麽辦?”童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垂眸看著遞過來的傘,遲遲沒有接過。


    “沒事,顏初陽那兒還有一把。”


    很簡短,也很肯定,笑得也很牽強。


    “謝謝。”


    童羽相信了她的話,接過了她遞過來的傘。


    路初晴待在原地,望著在雨幕裏傘下並肩遠去的二人,呼嘯而過的驟風迎麵吹來,路初晴倚在牆頭,雙手抱臂瑟瑟發抖。


    他走的決絕,除了那句謝謝,沒有任何言語。


    更可笑的是黎瀟連句謝謝都沒留下,忽然感覺第一次見到她時那天的黎瀟有多麽的陌生。


    我隻是簡簡單單喜歡你,願你雨天不被淋,孤獨寂寞有人陪,和你愛的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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