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言的培訓在年末結束,元旦就已經回來了。不多不少三個月與哥們沒見麵了,自然少不了輪流張羅著聚聚。年關之際還真是不大容易擠出時間,各單位的應酬絡繹不絕,總算周末一夥人可以坐下來了,見到王豐和秦明旭出現,眾口一詞譴責他們:“周末不忙了?”


    施言走了以後,邱林鬆他們沒有以前一周至少周末混一次的頻率了,但是各單位相關盤結,大部分工作上也可以要他們十天半個月的遇見。後來有人吆喝著周末聚了幾次,王豐和秦明旭都囔囔著定在工作日,隻要是周末這倆人保證不見蹤跡。邱林鬆後來知曉他們周末頻繁往返mo城,大約琢磨出點什麽後問都懶得問了。


    上次國慶節就是這倆人堂而皇之摟了女人尿遁,現在還能夠有什麽好事?秦明旭就好那一口,王豐阿鬆了解現在是昏頭了,被那麽一個小丫頭甩了就天王老子一副情傷樣去追求刺激。自己心底還藏著一壇苦酒呢,以王豐那標準,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左擁右抱治療一下無疾而終的暗戀。


    王豐和秦明旭最開始可以說是被小姐給纏上的,幾次以後就不需要人家上杆子找,這倆饞嘴貓一到周末就聞著腥味兒去了。還真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溫柔鄉裏兄弟二人一起尋歡作樂。尤其是遇見貝戈戈以後,由貝小姐推薦出來的女人更加會伺弄人。


    他們家境也是殷實一族,不過每周去mo城的費用裏隻有車費和住宿費想辦法可以報銷,而付給女人的夜渡資卻無相關單位開據□□。再者都是單位新人,沒有公派出差其實想報銷都要拿到下麵基層衝帳,諸多不方便讓他們開始嚐到手頭緊的滋味兒。


    不好意思出來借錢,就單位財務上白條借貸吧,反正他們是裏子麵子都要,既要穿戴光鮮又要手拿大哥大,女人麵前才吃得開。到年底幸虧有年終獎做及時雨贖回白條,否則各單位年末財務清查,二人的打腫臉充胖子早被拆穿了。


    王豐對貝戈戈沒有過多感覺,厭惡談不上,喜好也沒有;但是秦明旭與貝戈戈算是老熟人,有點老交情的意味。每次他們來卡拉ok帶小姐,貝戈戈也會稍微配坐一會,慢慢地施言的消息貝戈戈也套出來,連大哥大號碼也拿到了。


    不過她不敢直接詢問施言黑諾發展,因為她出賣施言的話,也一定會被秦明旭出賣了她,而施言那性格絕對不會饒了她。不過她真的惦記施言,這個男人就是讓她幾年了也無法忘懷,總是覺得施言是真男人,隻要跟上他就算短暫無結果也不會虧了。


    施言去北京之前和黑家打過招呼的,每月四哥、五哥都會給他打幾次電話,他則給黑爸黑媽每月請安問好一次。這些也不全是為了黑諾,高中步入黑家,整個大學與黑家發展為密不可分,又與黑家最有出息、最得寵的倆兒子交情甚好,讓黑家早視施言是自己人。


    就算上麵三個哥哥沒有直接從施言身上牟取到利益,但是施言給予家庭的巨大變化不也是間接減輕他們負擔嗎?所以施言一直是黑家最受歡迎的半個兒子。如果不是黑家夫婦社會地位太低,早提議施言做幹兒子了。這樣的牽扯不是施言與黑諾分手就可以切斷的,所以施言回來以後,五哥打電話說爸媽叫他抽一天回來吃飯,施言就乖乖上門蹭飯去了。


    黑諾寒假開始以後,施言就變為隻有電話與黑家交流了。黑諾在家變得顯眼了,因為他經常被叫到主屋這邊來接電話,這個假期裏他的電話不但多竟然還有說英語的。電話幾乎都來自三個人:於瑤、唐朝、李明啟。


    就算唐朝漢語現在也不含糊,問題是黑諾直接用英語了,唐朝本著尊重的態度用了母語,而對於瑤黑諾隻拿英文問了一句“英語說吧?”,對方即刻換了英語。唐朝這個假期回美國探親,跑得比兔子還快,黑諾還沒有去考toefl呢,他已經登機了。時差導致來電時間通常黑諾家人也在,黑諾尚沒有和家人提過留學一說,所以用英文掩人耳目。


    李明啟是白天來電的,學長還是被劉欣狠擼了一頓,因為學長在黑諾lsat考完離開以後,在單位好不容易上了外網與劉欣聯係上,更加詳盡地討論了黑諾的留學。當知道黑諾兩次退出學生黨校,更加讓人氣憤地辭掉學生會主席以後,劉欣當場發飆【1】,所以黑諾後來的申請材料中還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在職學生會主席。


    知道學長又替自己挨炮轟,黑諾過意不去。那時候他一門心思與施言拚鬥,學長也是後來從導員嘴裏知道的,而且當時就責備他對自己不負責任,自毀前程。他也沒有想到有留學的一日,黑諾後悔也於事無補,好就好在黑諾的導員、教授對他的愛惜之情,所以遞出的申請裏還是有沉甸甸的榮譽砝碼。


    施言一直沒有與黑諾單獨見麵過,朋友聚會上黑諾性格本就不是多言多語活潑的人,所以外人也看不出他和施言之間有什麽不一樣。施言做生意的事情也沒有隱瞞大家,他和牟維新狠撈一筆的事哥幾個都知道,有心動也躍躍欲試的。施言也不吝傳授經驗,主要也是看看是否有什麽更好的機會、項目和路子合作。


    這之間當然數現在有經濟壓力,入不敷出的王、秦最積極主動,不過王豐家偏醫療口,那年代醫療上公費開藥有便宜占,藥品回扣還沒有發展起來呢,所以還不好下手。秦明旭家算眾人之中比較弱勢的,無法大張旗鼓,施言也沒有精力陪他小打小鬧賺零花錢。邱林鬆父母雙方俱是有份量的,因此對金錢沒有實在的感悟,沒有動力去辛苦。(做倒爺也一樣要付出奔波勞苦)


    不過施言畢業短時間內等於擁有巨款(請參照時代經濟),還是要兄弟讚一句的。他們之間的感情不足外道,可以說是鋼鐵混凝土澆築的,他再低調不張揚,顧少萌把牟維新買車的事傳過來,人人都知三哥腰包是鼓的。所以有時候也不見外地理直氣壯打來電話:“三哥,下班哪裏搓搓(吃飯)?搓完唱k,你請!”


    施言回來以後也去看了自己領導,帶上恰當地符合晚輩孝敬長輩,下屬給上級匯報培訓的禮物。說真話,他領導還要看施言父親臉色呢,所以對這孩子知書達理、謙遜有度的行為打心底喜歡。


    外界的客觀條件下施言屬於幹得不錯,一夥裏又走了前頭,內在上施言卻苦不堪言。於黑諾,施言認了,因為他明白對另外環繞自己的人來說,自己投入不進感情,以後也就是恢複沒有遇見黑諾之前的逢場作戲狀態。不是他鍾情做一個花花公子,而是他找不到可以令他傾心的人了。


    於家庭,表麵風光誰人看見背後的悲哀?施言畢業以後的家庭充滿爭執冷戰的氛圍。母親日複一日地糾纏在父親到底愛不愛她、愛不愛家中?對父親的懷疑已經發展到連單位正常應酬都盤查的地步,但凡父親有外籍談判團而無法回家晚飯,母親偏執地認定是去了某一個女人窩。父親還是保持了風度不予計較和對抗以免引起衝突升級,但是施言幾次半夜出來聽見父母房中母親壓低而越顯尖利恐怖的聲音。


    施言是家醜絕對不外揚型的,他也就對黑諾可以毫不顧忌說說家中煩心,唯一可以分擔的人走了,施言在壓抑的環境下心裏堆積的陰霾越見沉重。他同情父親,有時候甚至對無理取鬧的母親有一種厭惡,若不是他親生母親,施言早就爆發出來。因為他離家四年,現在才真正地每天看見父親的生活,這絕對是精神虐待,是會把普通人逼瘋的生活。


    施言不願意回家,下班了也不想踏進家門。他甚至想申請宿舍,既然無法減輕父親的精神折磨,幹脆就眼不見,心不煩。可是母親對施言則是奇怪的現象,她略微聽說一點兒子在外麵的生意,詢問的時候施言沒有正麵回答。結果讓施言表情驚詫、愕然無語的是,母親居然故作神秘地指教他:現在請客戶都流行去卡拉ok或者是大的□□裏,她暗示施言,要給客戶或者領導送上小姐開好房間!


    施言聽得心突突,無恙狀問母親如何知道這些?從北京開始做倒爺起,施言出入了不少這樣場所,也熟悉了那一套應酬規則,簡直和做業務一樣屬於常規應酬。施言母親其實去了多次,總覺得會抓到自己丈夫才知道。


    雖然春節在1月末,可是一過了15、20號,各單位機關範圍的辦公室就進入空閑期,天天就是分年貨、發獎金。王、秦手裏又有了錢,就得瑟地趕著去mo城燒錢,因為這裏不是大城市,提供小姐的□□和酒店就那麽幾家,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萬一遇見上司和熟人不好看,而且也怕家長知道,所以特意要離開家邊的地方去風流快活。


    施言不願意在家呆著,長時間在那種氣壓下生存他怕自己人格都會扭曲,所以王、秦一約他,他也就跟著去了,正好見見牟維新和顧少萌,他們還要研究繼續倒呢。三哥來,牟、顧也就做東,先吃後唱免不了俗。


    貝戈戈等待了太久,終於等到了施言的又一次出現視野,說什麽她都要露臉和這個男人再聯係上。為了能夠要秦明旭幫忙,在施言來mo城的時候及時給予她消息,她可沒少給秦明旭好處,當然也包括免費的春風一度。


    這次是牟維新買單吃飯,三哥為卡拉ok買單,秦明旭省錢了心裏很美,巴不得以後每次都拉上三哥一起來瀟灑。那天施言和貝戈戈交換了號碼,施言的大哥大號碼由自己給了貝戈戈,貝戈戈又一次給施言留下自己傳呼,開始以不惹人煩的頻率保持問候聯係。


    年三十施言要在家,初二去姥姥家,初三這天施言在黑諾家吃飯。黑諾三個最大的哥哥初二回過嶽母家,今天也攜妻帶子全回來。一大家子三代同堂,熱熱鬧鬧,施言看著對比自己家的冷清心生感慨。黑諾今年也要畢業了,隻有倆弟弟尚需要供養,這個家很有大大舒氣的感覺,飯桌上黑爸爸破例地要兒子們都倒上一杯酒--四哥帶回來的杜康。劣質白酒由此從黑家節慶飯桌上退休了。


    黑家夫婦是越過這日子越見起色,生活越來越順心紅火。尤其是二哥家略小三哥家兒子的女兒出生,讓整個家族都喜笑顏開,這清一色男性裏終於有了一位千金。20多年的期盼,黑爸第一次抱起這孫女的時候眼淚都笑出來了。可見生了女兒的二嫂在尚重男輕女的時代有多讓人羨慕。


    施言不可能吃完就抬屁股走人,而且黑家那人丁興旺的家庭氣氛格外吸引著他,他身處其中,每一個人都親切地仿佛他就是家中一員,自然而又隨意。施言和四哥、五哥一直陪黑爸喝到酒盡,所以回屋坐著的他臉也紅撲撲地上了色。第一次喝白酒而臉紅的倆弟弟早跑床上躺著去了,黑媽也就要施言去躺躺,當然就是黑諾帶他去自己床上躺。


    施言半靠床頭,閉目後仰著。前天接到於瑤拜年電話,問候中於瑤談到法學院獎學金的事情,施言苦思怎麽可以讓黑諾接受這次的資助。黑諾是寧肯放棄也不會拿自己錢留學的人,而黑家又幫不上他。看著眉頭隱藏重負的黑諾,施言多想將人擁入懷裏,告訴他:“那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你頭暈不暈?上頭就睡一會吧?”黑諾那一杯酒是施言倒自己杯子裏的。


    施言有被視線鎖住的感覺,所以睜開了眼正好相對,黑諾的視線馬上就轉移走。施言默默看著他,人還是偏瘦,但是不那麽誇張了,不知道諾諾自己發現了嗎?他比以前更沉靜,且籠罩一抹憂鬱。曾經施言覺得黑諾如詩,現在卻是婉約的詞。


    施言心中歎息,無力感:“我睡一會。”施言說睡那就是脫到襯衣襯褲,黑諾把被子拉開等著為他蓋上。施言不由露出淺淺笑意,黑諾頓悟而尷尬走出去。


    在外麵徘徊一會,黑諾才端了茶水進來。施言呼吸平和綿長,確定他睡著,黑諾慢慢地走到床邊,所見令他心顫,施言沒有睡枕頭,而是抱在懷裏鼻端。黑諾忍不住伸手輕摸他的黑發,又如針刺樣縮回來。坐下,怔怔望著施言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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