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鴻雪熟練地掏出一式三份的契約,滴上自己的一滴血,遞給對麵的一排長老。靈犀穀的幾位長老相互看了看,最後由執戒長老出手,也滴上了自己的一滴血。


    “好了,這就算簽訂契約了,以後貴派弟子持信物來我司辦理業務,統統享受折扣和禮物。”


    靈犀穀長老拱手回禮:“賀道友是赫赫有名的元嬰大能,身後又有羽雲台,我等自然信任,隻是具體的運行事項……”


    “長老不必擔心,正如合約裏所寫,我會排遣人手到貴派常駐,弟子們可以選擇各種適合自己的合約。”賀鴻雪把兩份契約擺在桌上讓雙方都看明白,自己收好其中的兩份,餘下一份遞給執戒長老。


    參加完靈犀穀為她設下的宴會後,賀鴻雪祭出自己的點金筆,憑空畫出一隻飛舟,往羽雲台的方向飛去。


    剛出發沒多久,隨身佩戴的靈玉閃爍起了虹光——那是她手下的修士聯係她去做保險理賠鑒定的信號。賀鴻雪不敢怠慢,掏出傳音石搖晃了兩下,傳音石之中傳來熟悉的聲音:“師叔,這裏是離陽城東三十裏清河畔,有兩位玄真劍門的道友被魔獸所傷,急需傷情鑒定!”


    賀鴻雪還沒來得及回話,對方就掐斷了千裏傳音。傷情鑒定這活兒前不久剛分配給了門下的弟子專人負責,此刻為何專門傳音於她。帶著這份疑惑,賀鴻雪點金筆圈出一片地圖,在離陽城東三十裏處點了一個定位點,飛舟便朝著那個方向疾馳而去。


    還未及清河,賀鴻雪便感受到一股魔獸的氣息徘徊不散,心裏大概知道弟子傳音於她的原因。果然遠遠看到一個羽雲台弟子在岌岌可危的防禦陣法裏苦苦支撐,身後兩位玄真劍門弟子掙紮著想要提劍奮起。


    然而他們麵對的是一隻三丈高的高階魔獸,正在用染血的利爪瘋狂攻擊著搖搖欲墜的防護罩,漆黑的頭上看不出五官,隻有一張仿佛在狂笑的血盆大口。


    賀鴻雪見狀足間輕點飛舟倏然消失,身體下墜之刻點金筆從袖中陡然揮出三尺之長,口中念訣:“畫形·道法自然!”頃刻間一陣龍卷風憑空而生托起她的身體,騰雲間她雙手揮動點金筆口中不停:“畫形·萬物為憑!”


    點金筆揮舞間墨色潑灑,一柄漆黑的虎頭大刀在氤氳墨色中漸漸成型,賀鴻雪收筆入袖左手伸入墨團,將一人高的大刀拖曳而出,踏風正來到魔獸頭頂一丈之處,同時元嬰階磅礴真元運起,正是正統羽雲台道法:“昴令·萬鈞!”


    墨色大刀此刻仿若真有萬鈞之重,帶著賀鴻雪的身體直劈而下,竟將三人都無法對付的高階魔獸一劈兩半。墨色的刀身在擊殺魔獸後消散不見,隻在地上留下了幾尺深的刀痕,可見墨刀力道之猛。


    賀鴻雪站在魔獸的殘骸之中,有些嫌棄地扯了扯自己沾上了些許血汙的道袍。被劈成兩半的魔獸殘肢還在抽動,賀鴻雪蹲下剛要進一步檢查,隻聽身後的羽雲台弟子高叫道:“師叔小心!”


    話音未落,不遠處的清河水突起巨大水浪,一個墨綠色的身影借著水浪的掩護直取蹲著的賀鴻雪的後心。玄真劍門弟子拚死提劍躍起,終是晚了一步。


    墨綠色身影一接觸到賀鴻雪就發生了一場爆炸,響聲震耳欲聾,硝煙滾滾一時看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麽。


    待硝煙散去,羽雲台弟子趕緊上前。隻見賀鴻雪整整齊齊站在那裏,隻不過道袍上多了些爆炸揚起的塵煙似乎並無大礙。


    “師叔!”


    “別過來,我沒事,好險好險。”話是這麽說,但以她元嬰之能早知危險潛伏在水中,剛才的爆炸隻不過是她全力擲出的一顆“掌心雷”——羽雲台研製配給每個外出曆練弟子的防身武器——在她用來正好把襲擊者轟出十幾米。


    點金筆從賀鴻雪左袖滑出,繞著她的身體畫出一個墨色的圈將她護住,她走近那個被她炸得趴在地上吐血不止爬不起來的魔族,她本能般地覺得這個魔族身上有什麽可探知的事情。她離它不過幾步之遙時,又是一個黑影從水中躥出,拖著半死不活的魔族匿入湍流中不見蹤影。


    能從元嬰大能眼前將人帶走,黑影的修為也不可低估。


    身邊的墨圈如在水中般散開,賀鴻雪確認了周圍再沒有魔族的氣息後,返身探查三位弟子的情況。


    羽雲台弟子除了一些皮肉傷和靈力消耗過度之外尚無大礙,兩位玄真劍門的弟子情況且不容樂觀,一位腹部被魔獸的利爪深深劈開,再深一些真的要“肝腸寸斷”了,一位多處骨折,更不用說兩位的靈力已近枯竭,賀鴻雪再晚來一步兩人就要隕落於此了。


    如此重傷最後一刻還能提劍奮起,玄真劍門的弟子都如此意誌堅不可摧嗎,。賀鴻雪一邊為他倆簡單療傷一邊幫他們聯係門中負責救援的弟子前來接洽。


    “你們二位都買了羽雲台的保險嗎?”


    兩位劍修點點頭,報上了自己的名字,一旁的羽雲台弟子打開百寶囊,實在聚不出多餘的靈力了,賀鴻雪也不為難他,接過百寶囊,點金筆尖閃過一抹金光,兩張靈契便從百寶囊中飛出。


    “我們隻負責理賠,可不負責救援啊。”賀鴻雪一邊嘟囔著,一邊核對兩位劍修的保險內容,“《外出曆練基礎人身安全險》,兩位都是在出山門前簽訂的這份保險,對應保險內容包括對肉體傷害和靈基損傷的基本賠付,賠付率不是很高,但是基本可以囊括兩位治療所需的費用了。”


    一邊說著,賀鴻雪一邊探識兩位劍修的靈基情況,還好她來的及時,兩位劍修的靈基並未嚴重破損,都在可修養恢複的範圍內。


    “羽雲台相救之恩,我師兄弟二人必定相報。”其中一位傷情稍清的劍修從嘴角擠出這句感謝。


    “不必多慮,舉手之勞罷了,我來是鑒定傷情的,總不好來鑒定兩具屍體……”賀鴻雪話未說完,一旁的羽雲台弟子柳溶趕緊輕咳打斷她不著調的話。


    “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一個傷情鑒定員,怎麽就成了救生員。”賀鴻雪自覺話有不妥,話鋒一轉詢問起了柳溶。


    “弟子也隻是接到傷情鑒定的信號,到來時隻見到兩位劍修受了些皮外傷,周圍還有一些魔獸殘骸。”柳溶指了指被賀鴻雪劈開,此時已經徹底死透的魔物,“就是那坨東西,當時我們都以為它死透了,我就調出檔案準備為兩位道友鑒定傷情,誰知那些殘骸在我們交談時突然融合重組且比之前更強,也多虧了兩位道友奮力廝殺我才能支撐到師叔你來。”


    柳溶顯然有些驚魂穩定,一口氣把情況說了個清楚。平日他雖在外四處奔走,但做的多是基礎保險類的傷情鑒定,這般情狀也是第一次遇到,好在他夠機靈,用最快的時間聯係上了賀鴻雪,這才從魔獸手中搶出三條人命來。


    賀鴻雪簽好一式兩份的鑒定書,一份交給柳溶讓他回去存檔,一份分別給兩位劍修身上放好,讓他們回去後直接去羽雲台駐玄真劍門辦事處領取理賠。


    等到玄真劍門的人來領走兩人,又是一輪千恩萬謝,賀鴻雪趕緊打發了他們,又渡了些靈力給柳溶讓他回羽雲台修養。


    “師叔不與我同歸嗎?”


    賀鴻雪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還有事情要辦,讓他先走,自己則喚出飛舟往東邊而去。


    十幾年前賀鴻雪突破元嬰,以七十二歲天才之資躋身當世大能,和那些兩百多歲的鎮派長老們平起平坐,讓羽雲台在五百年前掌門飛升後又結結實實風光了一把。


    羽雲台這下除了當屆掌門之外,又多了一位天才元嬰修士,終於能擺脫“吃老本”的風評了。


    然而這位從修仙伊始就離經叛道的天才,突破元嬰之後仿佛一時找不到人生目標。從步入元嬰境界那天起就霸占了羽雲台的最高點,也就是五百年前羽雲台祖師爺飛升的地方——觀夢岩,一蹲就是十年。正當門人猜測她是不是蹲麻了腿起不來,又不好意思喊人的時候,她點金筆劃出一條飛毯,把自己送到了掌門麵前。


    “師兄!我想到了!”


    “慢慢說。”她的掌門師兄正在一邊喝茶,一邊翻看管事長老送上來的年度財報,對這位裝雕塑裝了十年的師妹頭都不抬。


    賀鴻雪依舊蹲在那張畫出來的飛毯上,眼睛亮亮的,“這十年我看了門派弟子早出晚歸,有人開開心心出門,平平安安回家,有人帶著小傷,有人缺胳膊斷腿,有人幹脆沒回來……”


    掌門對他的話有了點興趣,抬頭看她示意她繼續說。


    “我很心痛,小傷還好說,那些殘了的死了的弟子,他們要怎麽辦,他們的家人要怎麽辦?”


    “選擇修仙,就是生死有命,後果自負。”掌門以為他要說什麽,“修士壽元長於常人,他們的家人,早就忘了他們吧。”


    賀鴻雪搖搖頭:“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能從錢財上為他們提供保障呢?”


    掌門又拿起財務報告看了起來:“我們不是慈善機構。”


    “當然不能我們白出錢,先讓他們給我們交錢,如果他們出了事故,我們成倍奉還。”


    “如果沒出事……”掌門開始理解賀鴻雪的意思了。


    “沒事不給錢,就這麽簡單。”賀鴻雪掏出點金筆,在虛空中劃出一張紙,給掌門師兄畫出了個流程圖,“收到的錢我們可以拿去做買賣,以錢生錢。”


    掌門把茶杯和財報放到一邊,手撐著頭示意她繼續說。


    “我這十年算了一下,弟子出任務的事故率和受傷程度成正比。”感受到了掌門師兄不耐煩的視線,她清了清嗓子繼續說,“我們可以列出不同的賠償條件,讓不同等級的弟子自行選擇,低級任務賠的少,高級賠的多,還要找專業人員鑒定,是否有傷情造假嫌疑。”


    掌門沉默了一下,補充道:“或者隻負責那些無法造假的傷情。”


    賀鴻雪高興得拍桌子:“師兄你真聰明。”


    “取我的晶鏡片來。”掌門直起身子,攤開紙張準備書寫。賀鴻雪狗腿地蹲在飛毯上去架子上給他取眼鏡:“這些年你都沒治治眼睛?”


    “懶得弄,你幹嘛還不下來。”掌門一手研墨,一手接過賀鴻雪遞過來的眼鏡。


    “腿麻了,起不來……”


    一周後二人擬定了具體的章程,創始人賀鴻雪給她的大項目命名:“保險。”


    “保障風險,可以。”主管理羽雲台財政大權的金丹期女修方續看了這份計劃書,點了點頭,“羽雲台因為百年前大戰損失慘重,年長的長老幾乎全部身隕落,這些年門中年輕弟子偏多,這可以鼓勵他們多加曆練,放心修行。”


    戒律長老金丹期男修魏春看過計劃書後點點頭,把東西遞給了下一個人。


    接手的是主管弟子任務管理的金丹期男修楊易:“你蹲了十年,風吹日曬的,就弄出這麽個玩意兒?”他撩了撩頭發,賀鴻雪記得他十年前看到他還是紫發,什麽時候染了個綠的。


    “不過……可行啊。”楊易把頭發束了起來,露出一張禍國殃民的臉,認真看起了計劃書。


    掌門放下茶杯,拍拍手:“不在的兩人還沒回信,既然你們都同意,那就多數票通過,由我和賀鴻雪做擔保人,沒問題吧?”


    行行行,您倆修為高說什麽都行,誰讓修仙界境界至上呢?


    經過幾年的運營,賀鴻雪的保險生意終於開始往其他門派擴展,靠著和玄真劍門私交甚好,他們的理賠辦事處已經在玄真劍門運營了一年有餘,營收尚可,她便想著擴展業務到別的門派。這次和靈犀穀的合約由她親自出麵,足見誠意。


    靈犀穀的修士多為醫修,懸壺濟世,甚少與人起衝突。門派不大,在修仙界中卻地位不低,這次能談下和他們的契約,賀鴻雪坐在飛舟上都要笑出聲來了。


    剛起步的一兩年,因為製度和管理的問題,他們還虧損了不少。這兩年漸漸開始盈利,她甚至親自去事故現場勘查真偽,讓想騙保金的弟子再不敢動歪腦筋。


    賀鴻雪點金筆一揮,賬務報表出現在麵前,她一頁頁翻看,把讓整個修仙界眼紅的天賦用在報表勘誤上。


    “啊,這裏,算錯了,新來的賬房還是要多練練。”她靈力灌入點金筆,筆尖化作朱砂紅,在出錯的賬麵上畫了一個圈。


    就在算完收賬的時候,天際風雲變幻,她沉迷算賬竟是剛剛發現頭頂一塊雷雲蠢蠢欲動。


    “不好!啊……!”


    震耳欲聾的雷聲過後,天空再不見飛舟的蹤跡。


    鑽錢眼裏是要遭雷劈的。——賀鴻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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