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七夕,晴雨城城防指揮中心擔心魔族會在今夜來襲,特別加強守衛巡邏,其中護城防禦壁的看護更是重點。


    “兩位修士大人雖然難得到來,但是如今情況不允許,麻煩了。”指揮官本是要帶著秦曠和賀鴻雪去陣樞熟悉布置,方便緊急情況下的人員調配。


    陣樞和一般人想的不同,並未設置在城中心或者州府地基等位置,而是在城南方的一處染坊下麵。


    “當然,染坊也是為掩人耳目而建,不過我們平時是真的有開工染布。”指揮官嗬嗬笑著,看山古錢很好說話。


    通過層層身份驗證,他們站到了陣樞入口麵前。


    賀鴻雪的臨時乾坤袋發出震動,仿佛陣樞大門裏麵有什麽共鳴。


    她想起了下山前楊易給他的整流石碎塊,這種性質的石頭相互間會有靈流共鳴,很有可能晴雨城防禦大陣的陣樞和整流石是同材質。


    她直接問了指揮官,顯然指揮官對這種方麵的知識不是很懂,相關技術問題還要問技術組。


    “負責人今天在別的樞紐點調試功率,修士大人要想進行學術交流,明天去找他吧。”


    “別的樞紐?”


    “這裏雖然是陣樞,但是為了防止被重點攻破,技術組也設置了好幾個次級樞紐,除了傳導作用,在陣樞被毀的時候會代替陣樞,雖然運轉效果會打折扣,總比被人一鍋端了好吧。”指揮官並未打開陣樞的大門,帶著二人離開染坊,賀鴻雪乾坤袋的震動也漸漸停止。


    賀鴻雪對晴雨城的安排很是滿意,人間早已在他們修士不知道的地方越發強大,隻是這樣層層布置,能不能抗住魔族的首發入侵還是個問題。


    她這樣想太多的修士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並不適合修道。追求仙道者需心無旁騖,以身證道,而她總是容易想太多。


    她總想活的好一點,再好一點。她害怕失去,恐懼毀滅,擔心一無所有。


    所以她精於計算,卻無法精於算計。


    指揮官並沒有對這兩位計劃外的戰鬥力部署什麽任務,還是按照原定的計劃有效率地布置每一處資源。


    賀鴻雪不知道自己送給晴雨城的保險企劃有沒有能用得上的那一天,但總歸是一份心意。


    甩掉秦曠,一個人走到走到商業街的入口,賀鴻雪才停住了腳步,深呼吸了兩口,看著花燈逐漸亮起的商業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賀鴻雪當真覺得自己近百年都算白活了,被一個普通人迷惑地團團轉,明明他除了一張堪稱豔麗的麵容,和眼角下那顆朱砂痣,其他的也沒有什麽過人之處,且二人壽元相差甚遠,他陪不了她一輩子,她也不會永遠守著他,他們之間到底算什麽關係呢?


    賀鴻雪心裏亂糟糟地走著走便走到了一家成衣店麵前。上回穿女裝是什麽時候?賀鴻雪記不清了,不過不打緊,她迷茫地走進了成衣店。


    賀鴻雪在鬼迷心竅的時候,羽雲台的師兄弟姐妹們可沒閑著,方續忙到分身乏術,連一向隻負責技術問題的楊易都被拉來進行聯合招生大會的準備,包括為可能到來的新弟子準備住所和道具,還要每人都默認綁定一份最新的保險——新生入學險。掌門江鶴秋的雲髓星圖已經收了起來,但整個羽雲台的護山大陣已經開啟,將會保護雲雨台直到聯合招生結束。


    楊易的實驗室裏存放的那堆魔獸殘渣近來被幾個弟子協同解剖了,具體的成分還在分析中。楊易則在幫方續的時候,自己也對點金筆進行反向破譯,希望能由此機緣覷見上古法器的奧妙。


    如果不是點金筆被天雷劈出了裂縫,他根本沒有打開它的機會,除了他與賀鴻雪說的整流石技術,點金筆內的線路之複雜,陣法之玄妙,實在是不得不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隻能感歎一句巧奪天工,真不知上古修士是如何煉化出如此神奇的法寶。


    如果能把掌門師兄的雲髓星圖……


    楊易搖搖頭甩開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且不說能不能拆,星圖那麽多陣法機關,他都不能保證拆了再給裝回去。


    峨嵋月上行至夜空,七夕夜終於到來。


    相比城防中心的嚴陣以待,居民們沒有那麽多的緊迫感,一對對佳侶相攜走在花燈中,未來如燈影,夢幻不可及,卻又讓人忍不住追逐。沒有相好的姑娘或三三兩兩出遊,或在家對月乞巧。


    賀鴻雪回到她和張穆落腳的客棧的時候,街上的花燈已經全部亮起了。


    張穆坐在桌前擺弄著他的彩雲追月燈,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眼下的朱砂痣豔紅如血。抬頭便看到了賀鴻雪,此時的她換了一套女裝。


    是凡人與修士都常穿的款式,袖口透出白色的裏衣,外麵是妃紅的褙子水黃的下裙,襯得她肌膚勝雪。頭發也挽做一個發髻,插上了幾隻精致的發簪。其實賀鴻雪也算得美人,平日裏不知打扮,如今裝扮起來,倒叫張穆心中閃過一絲驚豔。


    一對長相出挑的男女一起沿著河散步,賀鴻雪手裏還提著彩雲追月。


    年輕姑娘在河邊放燈,各式花燈隨水漂流,隨波閃爍似星,水麵如夜空倒懸。


    “喜歡河燈嗎?”張穆見他看得出神,便從河畔售燈的商人那裏買了一盞,普普通通的蓮花式樣,還帶了一張彩箋。


    “喜歡。”賀鴻雪沒有別扭的習慣,大方承認。她接過河燈,取出彩箋,卻想不到該寫什麽。


    張穆看著他,他抬頭看張穆:“要不你來寫?”


    張穆接過彩箋,在上麵輕輕吻了一下,又還給他。


    賀鴻雪:哎……


    她掏出點金筆複刻版壹點零,想寫些什麽,又抬頭看看張穆,還是把筆收了回去。


    “怎麽不寫了?”


    “我本是修仙求道之人,求神不如求自己。”賀鴻雪把空著的彩箋卷好,塞到河燈裏,和旁邊的小姑娘借了火,點亮了捧在手裏。


    她和張穆兩人蹲在河邊,河燈就捧在兩人中間。


    燈光在隨微涼的秋風晃動,張穆的笑容有些扭曲,賀鴻雪心裏堵得慌,伸手去揉他眼下的紅痣。


    碰到他的時候,她感覺到了束縛她靈力的天雷開始抽動,一股電流在腦裏炸開,這讓她非常煩躁,手上加大了揉搓的力度。


    張穆抓住他的手說道:“要使勁也不是在這裏,要和我走嗎?”


    賀鴻雪搖搖頭,她並非懵懂少女,看得清張穆的步步試探,卻情不自禁地陷進去。今晚的張穆手掌溫熱,是正常人的溫度,她反而有些不習慣。


    身邊放燈的女孩子們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回去了,賀鴻雪的腳也蹲麻了,她放手讓河燈順水流走。


    晃晃悠悠的河燈不知道承載了什麽心願,隨著水流飄遠,混入一片燈海不可尋。


    “今晚會很安全,不用擔心。”張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又是和昨夜一樣的誘惑朦朧。


    賀鴻雪神魂上的神雷天威開始刺痛神識,而她麵上毫無表現。


    “你看這些光點。”她指著河麵上的星星點點,“哪些是真是的光,哪些是虛幻的影。”


    張穆站在他旁邊,握住了她的手。


    “就像我身邊的你,是真實的張大夫,還是某個人的影子。”


    張穆的表情一直沒有變,隻是握著她的手力度加重。


    “我有想過,被天雷劈後的一切是不是隻是我的夢境,然而這夢境太真實了,師兄們,師弟師妹們,關係好的同修,處理不完的保險,死在我懷裏的孩子。”


    “還有你。”


    “現在我知道了,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隻不過全部是我的劫數。”


    “包括你。”


    她的神識被天雷束縛得已經疼到快要炸裂,還依舊在強撐。


    “張穆,你可能是我的劫數。”她感覺握著她的手開始變得冰涼,比張穆的眼睛更亮的是他眼下的朱砂痣。


    賀鴻雪已經開始發暈,跌入了麵前的懷抱。


    恍惚中她感覺自己被抱起,沒多久被放到了一張床上,應該是旅店的床上吧,不知道是在他自己還是張穆的房間。


    神識雖疼,感覺卻比昨夜更真實,她想看清楚進入自己的到底是誰,留在記憶裏的卻還是那雙微笑的眼睛和眼角的紅點。


    相同的事情,不同的人卻是不同的感覺,她感覺被張穆被拋上雲端,又狠狠跌落塵埃間。


    再醒來時,身旁再沒有人了。


    誠如昨夜張穆所說,晴雨城的七夕夜風平浪靜,計算中的獸潮並沒有到來,晴雨城再度恢複了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根據偵查員的報告,附近已經沒有了魔族的蹤影,晴雨城開始逐步撤去城防工程,由陣樞驅動的防護罩將在一周內逐步撤去,為下一次魔獸來襲保留靈力。


    賀鴻雪這人有個毛病,想不通的事情且放到一邊不去管它,比如那個昨夜與她一夜溫存如今又不知去哪兒了的張穆大夫。她心裏惦念著整流石的事情,今天要去技術組找負責人問問整流石的來源,好盡快回去羽雲台讓楊易修好她的點金筆才是正事。


    正想著今天要做的事兒,房間的門就被推開了,張穆拎著剛買的早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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