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秋日,羽雲台疏星閣外有幾顆楓樹,此時樹葉比周圍開始泛黃的樹葉更加紅一些。賀鴻雪曾問過自己師父,為何隻有這幾顆楓樹,而不直接種一片楓林。師父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它們就那樣長在那裏。”


    賀鴻雪靠著其中一顆楓樹坐著,麵前擺著從屋裏搬出來的矮桌,鎮紙下是一幅正在描摹的畫。


    賀鴻雪為了好好使用點金筆,有乖乖地練過繪畫,但多為潑墨寫意,少有工筆。而此刻的她手持畫筆,正細細地描畫麵前的疏星閣。畫中的疏星閣被藏在層層疊疊的楓葉中,紅褐色的走廊靜靜地臥在秋日的陽光裏,溫暖又安寧。


    賀鴻雪平時咋呼時間多,安靜時間少,簡簡單單的發髻把一頭烏黑的長發綰住,兩隻金色的步搖墜下細細的流蘇,末端小小的珍珠墜在耳旁。暗紅的長褙子外罩了一件白色的薄紗,一條黃色的絛子把袖子和衣擺都係住,一雙光潔的小臂連著一雙纖長又不失力道的手,此刻賀鴻雪左手拈著畫筆,細細地蘸了些顏料,小心翼翼地描繪著眼前的風景。


    秦曠到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著實吃了一驚。他遇到的賀鴻雪從來沒有如此嫻雅過,即使是二人有些不可說的關係,他也從未想象過賀鴻雪這般模樣。


    這畫麵有些美好,秦曠難得知情識趣地沒有去打擾這難得的安寧。


    賀鴻雪終於畫完了畫,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臂,這才看到站在附近等她的秦曠。


    “有事?”她懶得和他多禮。


    “嗯……沒有,就是過來看看,還有你帶回來的兩個孩子。”


    “噫,這就想要翹牆角了?別對他倆有想法哦,這兩孩子我們羽雲台都要了。”賀鴻雪收拾好畫材,重新鋪平畫作,鎮紙下的畫麵記錄下了這年的疏星閣最美好的樣子。


    一片紅葉從秦曠頭頂落下,輕輕地落在發黃的草地上。這讓他想起那年在秘境裏的那些事情。


    當時他們幾個剛誅殺九頭蛇,幾個人湊在一起相互療傷,他們一行人中賀鴻雪受傷最輕,何信月給她簡單處理一下皮肉傷她就活奔亂跳了。休息得七七八八後,她不顧汙垢,跑到九頭蛇的屍體那裏開始解剖,把能用於研究的部分收到自己的乾坤袋裏,其他人都已經累倒,看著她在那裏忙得不亦樂乎。


    會海打坐念經,其他修士也紛紛打坐休息。


    “小雪,九頭蛇的血給我一瓶。”何信月扔了一個小瓷瓶給賀鴻雪,讓她給自己收集一些靈藥的材料。賀鴻雪從善如流,給她裝了慢慢一瓶,又使勁把塞子塞好,蹦跳著回來遞給她。


    “如果說這裏是上古幻境,那肯定不止這一處危險的魔獸。”聽說上古時期,人魔混住,遍地都有大大小小的魔獸,人類和魔獸的小規模衝突四處可見。那這樣的幻境小世界裏還會有什麽奇遇呢?


    眾人都陷入了沉默,修士進入小世界探秘都是為了尋求機緣,如今這處秘境山海不但沒有天材地寶可以攫取,卻是危機四伏,生命都收到了威脅,幾人都萌生退意。但此刻聯係本門派的術法都已失效,各個門派的人四散在各處,他們幾個人能湊到一起算是幸運。


    “我比較相信我們羽雲台的研究,這裏是上古世界下沉,和其他世界融合成現在這個樣子。”賀鴻雪也加入了打坐的行列,嘴裏卻是不停,“所以這裏肯定還有好東西,我不打算這就出去。”


    她祭出點金筆,點金筆閃著淡淡的光芒在她麵前緩緩打轉,照亮了麵前的一片黑暗,“你們呢?”


    在場的人還有釋音寺的會海,玄真劍門的秦曠,靈犀穀的何信月和何信陽姐弟。會海受傷最重,但有醫修姐弟在此處理及時,暫時也並無大礙。


    “我也不出去。”秦曠抱著“殘陽”在一旁打坐,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卻並未失去鋒芒。


    “那我們也再逛逛。”何信陽趴在自己姐姐的膝蓋上有些撒嬌,頂著一張娃娃臉,幾十歲的年齡做這個動作竟然完全不違和。


    會海念了一聲佛號,表示既然大家都還能繼續,他一個出家人豈有棄道友不顧的道理。


    就在幾人修整聊天之時,一聲哀嚎從不遠處傳來,並且越來越近:“救命嗷!鴻雪你在這裏嗎?”


    賀鴻雪收起了點金筆持於左手,判斷了一下聲音的方向,靈力瞬間勾勒出羽雲台道法“壁令·分斷”,繁複的法陣朝著聲音的來源飛去,下一秒一個衣著狼狽的男修磕磕絆絆跑到眾人麵前,而他身後追著他跑的魔獸群被壁令·分斷暫時隔在後麵無法向前。


    “阿易。”何信月認出了來者,正是羽雲台的楊易,此次他是被從實驗室拎著領子扔進來的。


    “畫形·道法自然!”賀鴻雪靈力注入點金筆,潑墨揮灑間一片黑墨色的火焰朝著魔獸群蔓延而去,魔獸們在黑火中掙紮的樣子顯得詭異又扭曲。


    賀鴻雪有些納悶,楊易雖然不是善於戰鬥的修士,但也不至於連幾隻魔獸都對付不了。到了近前一問才知,他的隨身法寶雲霄笛一進入這個小世界就失去了威力,所以現在的他連羽雲台的基本法術都施展不出來。


    賀鴻雪大為不解,她將點金筆在指尖轉了一圈,又看向秦曠手裏的“殘陽”,一個不成熟的想法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回憶被打斷,秦曠沒好意思一站到底,幫著賀鴻雪把畫具和矮桌搬回屋裏,賀鴻雪對今天的畫作很滿意,哼著小曲兒把畫找了個畫桶卷好。說起來這還是秦曠第一次進到賀鴻雪的房間,倒是和他想象中的樣子大差不離。


    就在賀鴻雪以為今天可以悠閑地度過之時,她身上的那枚專門和張穆聯係的傳音石又響了。“喂,張大夫,啊不對,張先生,嗯嗯,那我馬上來,你別亂跑啊!”


    秦曠攔住就要往外跑的賀鴻雪,卻被賀鴻雪輕輕推開:“忙著呢,有人喊我,你自己在羽雲台玩,實在沒事就去實驗室和楊易聊聊人生。”


    賀鴻雪本想掏出天舟,卻又怕被秦曠看出自己修為的問題,緊趕慢趕地去到靈獸苑,輕車熟路地找到親愛的“蘿卜”——那頭身上被紅水陣燙出幾個疤至今還禿了幾塊的驢子。


    “你陪我走一道吧。”剛出了靈獸苑的門,就遇到直衝她來的岑言,她問蘿卜:”帶得動兩個人嗎?”蘿卜長長一聲驢叫表示你小瞧我。她便衝岑言擺擺手,讓他也坐上來。


    “師叔,我們這是去哪兒?”還沒正式拜師之前,岑言隻能算羽雲台門下弟子,所有賀鴻雪一輩的都隻能算他師叔,至於要不要拜在她門下,他心裏也還在盤算。


    “去見好玩的。”賀鴻雪懶得解釋,反正到了總該知道了,她騎著蘿卜帶著岑言小心翼翼地往張穆指示的位置飛去。不知是不是這回草料到位了的緣故,蘿卜異常聽話,讓它往東絕不往西,非常順利就找到了張穆的落腳點——一處農莊。


    其實賀鴻雪也不知道張穆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通訊裏隻說有好看的東西請她來賞玩,其餘的一概沒說,這兩人一驢落在他麵前時,他有些欣喜,又覺得這少年有些礙眼。


    “你要請我看什麽?”


    “你看,漂亮嗎?”張穆拉著賀鴻雪纖細的手指,往村外走,走不出一裏地,一片金黃的向日葵進入賀鴻雪的眼睛。


    夕陽下的田野金燦燦地,向日葵巨大的花盤朝著最後的餘陽扭動,一眼望不到邊。


    “好看嗎?”


    “這就是……”


    “我隻是覺得這裏很漂亮,所以想叫你來看。”張穆拉著賀鴻雪想要收回的手,“不知怎麽地,所有好看的東西,我都想和你一起看。”


    賀鴻雪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在升溫,趕忙掙脫張穆的手,從外置靈力驅動的乾坤袋裏掏出一對玉玨,正是她在尋珍坊拍得的那對八階玉玨,上麵刻著精致的歡喜禪圖案。她抓起張穆的手,把一半的玉玨放在他手心,然後袖中滑出點金筆,一道繁複的咒文就打進了玉玨中,隨後賀鴻雪又掏出好幾個靈石,給玉玨充滿靈力。


    做完這一切,她握起張穆的手,紅著臉說:“以後我們可以用這對東西聯係,別看,我怎麽說也是女孩子。”這對玉玨根據歡喜禪的陰陽向分,她把陰的那一半給了張穆,自己留下陽的那一半。


    “就當我還你那個酒壺了。酒壺我留在家裏了。”賀鴻雪這才意識到自己穿著女裝沒換就來了,此刻最後一縷夕陽穿透她身上透明的薄紗,步搖靜靜地晃動沒有聲響。


    張穆應著她,握著拳把東西收到衣袋裏,就算不看,也能從觸覺感覺到這是個什麽,他這個小姘頭很會玩呢。


    太陽終於消失在地平線上,張穆低下頭,輕輕地吻在賀鴻雪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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