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啦!我們距離寧南王府還有好長一段路,像你們這樣邊走邊吵,可能一年都走不到。”小惠無可奈何的拉起他倆一人一隻手,徑直往前走去。


    田沛鴻在收到雷亦昀捎來的信件後,無時無刻倚門而望,就巴望能盡早見著田馨一麵。


    這種持續了十五年錐心刺骨的思念,血濃於水的骨肉之情,每每揪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而如今總算撥雲見日,否極泰來,也了卻他有生之年唯一的一樁心願。


    日出日落,已過了好些天,他不禁呻吟道:“信上不是說就快回來了嗎?怎麽到現在還不見蹤影?”


    “王爺,外麵熱得很,進廳歇著吧!有雷少爺的消息,我一定第一個來稟報給你。”忠仆老薑忍不住提醒道,對於老爺頂著烈日引頸而望的模樣感動不已。


    “別急,我再等一會兒,好不容易有了羽琳的消息,我哪有心情休息。”田沛鴻雖已有些倦意,但臉上依然是一抹欣慰的笑意。


    “可是,你的身體也該注意呀!如今正值炎夏,太陽可是毒得很,你千萬要小心!”老薑善解人意的拿出一把傘,為他擋著烈日的灼燒。


    “你不懂,我對羽琳有一股深深的歉意,她這十五年來不知吃了多少苦,我曬這麽一點太陽,根本不算什麽。”


    “不是我老薑多言,當年小郡主的失蹤、夫人的慘死,都是費侖害的,可是,你對他卻一點也不追究,這是為什麽?”


    作為府中為數不多的老人,當年發生的事,老薑也是知道的,王爺事後沒有追究,一直以來,他都不解其意。


    “當初是我奪了他的未婚妻,錯在我,也難怪他會有如此深的恨意。唉!過往之事就別再提了!”他喟歎了一口氣。


    “王爺——”老薑似乎還想說什麽,但卻被田沛鴻出聲打斷。


    “別說了,你先進去吧!我再等一會兒。”他的目光又瞟向遠處的街頭。


    老薑看著王爺一副不容反駁的表情,也隻好退身下去。


    …………


    “待會兒記得叫爹,知道嗎?”諸葛雲一行三人在寧南王府大門外停了下來,此時,雷亦昀提醒田馨道。


    田馨一雙小手握緊著諸葛雲的手臂,緊張的點了點頭。


    “那就好,咱們進去吧!”雷亦昀敲了一下獅頭門環,不久,有個人從門扉處探出頭來:“啊!雷少爺,你總算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


    老薑的眼神又溜到一旁的田馨身上,眼睛一亮,激動道:“想必你就是小郡主了,真是長得和夫人生前一模一樣,實在是太像了!”


    老薑一臉崇拜的看著田馨,明眸皓齒、荳蔻年華——百分之百的美人。


    雷亦昀好笑的揶揄道:“老薑,別光顧著看,趕快去通知王爺。”


    老薑的老臉霎時又紅又窘,他隨即往廳內跑去:“王爺,王爺——你瞧誰回來了。”


    “是亦昀回來了嗎?”田沛鴻倏地出現在廳口,眼中滿載著期待的光彩。


    “是我,義父。”雷亦昀快速地迎向前道。


    此刻,田沛鴻怔怔的眼光鎖住站在雷亦昀身側的女孩兒身上,他心中五味雜陳,激動不已,根本忘了該說些什麽。


    就是她,他失蹤十五年的小羽琳!


    真好笑,她那張就像是和她娘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臉蛋早已證明了一切,他還耗費那麽多時間、人力去找證據!


    “爹。”田馨微弱的呼喚一聲,喊醒了沉思中的田沛鴻。


    “你——是你在喊我爹嗎?我沒有聽錯吧!”他微顫的雙手輕撫上田馨的麵頰,看見她,使他又忍不住想起他至愛的妻子。


    “是羽琳在叫你,原諒我這十五年來沒對你盡半點孝心。”田馨臉上也淌下了眼淚。


    那段感人肺腑的故事,一直在她心中不斷繚繞著,一思及母親的慘死及父親的落寞,她險些無法承受,但經由諸葛雲細心的撫慰後,她激蕩的情緒已平複了不少。


    “你這麽說是想讓爹更難過嗎?爹也沒有給你一絲一毫的父愛呀!”田沛鴻已忍不住地將她緊緊摟住,十五年來的思念、焦慮、愛意,全都湧上心頭。


    雷亦昀適時說出了一句話:“父女倆好不容易重逢了,應該高興才是,怎麽反而哭哭啼啼的呢!”


    “對對,是應該高興才是。”田沛鴻抹了把眼淚,露出欣喜的笑容說道:“羽琳,你爹——呃,我是指養你的爹,生前對你好嗎?”


    “他對我很好,雖然我們是以乞討為生,但他一直都將好吃的留給我,若有人敢欺負我,他也一定會將那個人打得落花流水。”田馨一說起田三,一抹得意的微笑就不經意掛在嘴角上,可見他們父女倆一定是情深意濃,彼此相互扶持著。


    “他本名孫三,為了讓你日後認袓歸宗,又不想讓你起疑心,所以自願改了自己的姓氏。”田沛鴻很感慨的說道。


    “其實,他就是十五年前名震一時的‘神丐’,他有個缺點,就是太愛小孩了,常常偷竊小孩回家過過幹癮,但不出三天,他一定將他們再送回去。可惜的是,當他救了你之後,就突然退出了江湖,也不把你還給義父,讓義父他老人家一口氣擔憂了十五年。”雷亦昀說出這段令人聞之鼻酸的往事。


    “原來如此,難怪他生前每次一喝醉就會直喚著‘寧南王府’,大概是對你有所愧疚吧!”田馨早已哭得柔腸寸斷。


    “別哭了,別哭了。亦昀,你帶羽琳回房歇著吧!我有話想跟諸葛大俠談談。”田沛鴻並沒有忘記在田馨身邊有這麽一位孤傲冷絕、頗有俠義情操的諸葛雲。


    田馨不安地看著諸葛雲,遲遲不肯離去。


    “馨兒,你先去休息,放心,我不會走的。”諸葛雲像是田馨肚子裏的蛔蟲,早已知道她的心思。


    待到田馨走後,空氣似乎瞬間沉靜了下來,這時,田沛鴻才打開話匣子,噙著笑意道:“你把我女兒的心控製得很好嘛!”


    “我不懂王爺的意思。”諸葛雲不想多加置喙。


    田沛鴻搖搖頭,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冷傲諸葛’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


    諸葛雲的雙眉一凝,不知他說這句話的意思……


    “諸葛大俠,你真是寡言少笑,不知我們家羽琳這一路上有沒有麻煩你?”田沛鴻想試試看他對羽琳到底有無情意,他實在無法放心的將她交給這麽一個以“冷漠”著稱的男人。


    “沒錯,她的確是一個煩人的小東西。”諸葛雲泰然的道。


    “好,夠坦白!這點我喜歡。”田沛鴻滿意的笑了。


    喜怒之情鮮少表現在臉上的諸葛雲也笑了:“多謝嶽父的抬愛。”


    “你不僅夠坦白,膽子也夠大。我答應把羽琳交給你了。”他炯然有神的眼眸精光四射地看著諸葛雲。


    諸葛雲卻投給他一個“理所當然”的眼神:“我此次前來的首要目的,是想弄清楚馨兒的身世,另外則是想通知嶽父我們的婚期,此乃基於禮貌,至於你答不答應,都改變不了我的決定。”


    好一個不可一世,倨傲不遜的男人!天下之大,卻有誰敢這麽對他說話?不錯,一點也不矯揉造作、趨附權勢,田沛鴻竟發現他愈來愈欣賞他了。


    原本他擔心諸葛雲的冷冽會傷了羽琳的心,沒想到他漠然的背後卻有一顆狂妄熾熱、真摯不悔的心!


    他放心了,他終於能放心的將羽琳托付給諸葛雲了。


    “好,那咱們翁婿倆就好好的把酒暢談一夜,如何?”


    “樂於奉陪。”


    “能不能告訴我,你和羽琳是怎麽遇上的?又為何會陰錯陽差的護送她來寧南王府?”當仆人備妥酒菜,田沛鴻輕啜一口酒,便開口問道。


    “哦,是這樣的,兩個月前,我和她在清苑街頭邂逅,那時她自稱是小郡主,要我護送她前來,可是由她的動作談吐,我實在難以相信她所說的話,但或許是我潛意識裏已對她一見鍾情了吧!也就這麽迷迷糊糊地答應了她的要求。”


    “好個‘一見鍾情’,有意思!”田沛鴻高興的附和道。


    此時,諸葛雲從頸上卸下一條鏈子問道:“嶽父,這可是你當年留在馨兒身上的信物?”


    田沛鴻接過它定晴一看,神情竟頓了一下:“是——這是她娘生前最愛的一樣首飾,連我都不知道她將它掛在羽琳身上,也難怪事後我怎麽找都找不到。”


    他將那條鏈子緊握在手中,感慨萬千。


    “這是馨兒送給我的定情之物,嶽父能否割愛?”他提醒田沛鴻,這鏈子已是他的了。


    “呃,好吧!看得出來你很重視它,我想,羽琳她娘也會同意羽琳把它交給你的。”田沛鴻有些不舍的將那鏈子遞還給他。


    “謝謝!”諸葛雲非常珍惜的摸了一下,又戴回頸上。


    “來,今天是個好日子,咱們不醉不歸!”一老一少又執起酒杯一仰而盡,歡欣感人的氣氛流露其中。


    當田馨一覺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了,並不是這一覺好睡,而是等她真正有睡意時,已是雞鳴月落之時。


    昨晚她一直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她咬自己的手指頭,掐自己的手背,甚至扭自己的耳朵都有“痛”的感覺,那表示這些都是真實的!


    連她現在睜開眼,那種輕飄飄的虛幻感,也在看見屋內的裝潢擺設、輕紗素帷後全都冰消瓦解了。


    她沒想到自己還真是一個郡主,一個大字不識幾個,又當過乞丐的郡主,豈不是會笑死人嗎?要是給外人知道而拿來當話題,這對爹來說,不啻是一種侮辱。


    說穿了,她壓根都沒想過要當郡主,更沒想到兩個月前瞎掰的謊話今天竟然全變成真的!哦,我的天呀!


    諸葛雲!他人呢?


    這時,田馨猛然驚醒,醒來之後,她就沒見諸葛雲的人!


    他會不會還在大廳與爹爹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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