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她是在給誰訴說心中的委屈,可她說話的每一個字,還是很清晰地傳到了葉小七的耳朵裏,簡直把他嚇了一跳。


    因為女人嘴裏嘮叨的人不是別人,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隻聽女人哭著道:“葉小七!你個沒有良心的混蛋,說好了今天來娶我,你怎麽能跟著別的女人私奔了?”


    葉小七停住了腳步,他瞧著青青,一臉的發蒙。


    青青姑娘瞥了他一眼,仿佛看著外來的一隻猴子,牽住他的手,走到了人群中。


    一個身穿新娘子衣裙的姑娘,盤腿坐在地上,哭的簡直就是梨花帶雨。


    她的麵前放著一個紅色大木箱子,箱子的旁邊放著一床鴛鴦戲水的大紅被子。


    似乎像是一個出嫁的姑娘,突然被新姑爺丟在了半路上。


    姑娘還在不停地哭,而且嘴裏不停地罵道:“葉小七,你這個王八蛋。”


    葉小七也想哭了。


    世上有沒有人能讓葉小七哭?


    從來沒有。


    若想讓他哭,除非把他氣哭。


    能把他氣哭的人是什麽人?


    除非是一個喜歡胡說八道的女人。


    青青突然鬆開了他的手,他們已走過去,他們站在了人群前,靜靜看著。


    女人不時把手放到紅色大木箱子上,手不停拍打著哭道:“葉小七,你這個王八蛋,我存了二十年的嫁妝都帶來了,怎麽你就不要我了?”


    這句話聲音落下,女人的哭聲變得更大了。


    葉小七鼻子都快氣歪了。


    忽然,青青姑娘對著他道:“你真是這個王八蛋?”


    葉小七苦笑著道:“不管什麽王八蛋,還是雞蛋、鵝蛋、鴨子蛋,我什麽都不是。”


    青青姑娘陰笑了一聲道:“你答應了要娶她?”


    葉小七揉著鼻子,道:“如果我說不認得她,你相信嗎?”


    青青反問道:“你自己能相信這句話嗎?”


    葉小七搖了搖頭,他也無法相信,因為這個女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青青歎息了一聲,道:“不過有一點我不得不去相信。”


    葉小七道:“哪一點?”


    青青悠歎著道:“聽說葉小七這個人有點像昔日的楚留香,總喜歡到處惹出點風流債出來。”


    葉小七不喜歡聽這句話,可他不能大聲說出來。


    因為他聽到了很多聲音。


    人群中此刻,議論聲不斷傳出。


    有人問道:“葉小七是誰?”


    有人答道:“肯定不是個好人。”


    有人問道:“為什麽這麽肯定?”


    有人答道:“胭脂姑娘可是一個好姑娘,她怎麽會看上了葉小七?”


    於是有人又問道:“葉小七到底是誰?”


    於是有人回答道:“聽說是個自以為是的江湖少俠,竟沒有想到是這種人。”


    也有人道:“閉上你的烏鴉嘴,難道你不想活了?”


    有人問道:“為什麽?”


    有人回答道:“葉小七的手中有著飛刀,聽說像昔日的小李飛刀,莫要嘴賤,小心他要了你的命。”


    葉小七長著耳朵,人的耳朵總能聽到一些閑話。


    原來這個姑娘的名字叫胭脂,她也是天上人間裏的一個姑娘。


    可自己來到這裏,隻有三天,根本就沒有見過她。


    好奇心讓葉小七決定上前問一問,他可不想讓自己變成負心的王八蛋。


    回頭瞧了一眼青青姑娘,她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是看著這位胭脂姑娘。


    葉小七走到了大紅色大箱子前,半蹲了下來道:“你為什麽要哭著罵葉小七?”


    胭脂姑娘勉強控住了哭聲,道:“因為他不但是個王八蛋,而且還是一個大騙子。”


    葉小七忍住自己的無奈,道:“他什麽時候騙了你?”


    胭脂姑娘道:“三天前他親口答應來娶我,說今天是個好日子,我一直在等著他。”


    三天前自己剛剛來到這個小鎮,根本就沒有見過胭脂姑娘,怎麽會答應她?


    葉小七頓了一口氣,道:“他在什麽地方答應的你?”


    胭脂姑娘留著淚的臉頰卻突然變紅了,她道:“在我的床上。”


    葉小七不想問了,這句可以讓很多的人聽到。


    男人在女人的床上可以鬼話連篇,可葉小七不希望這個人是自己。


    他也不相信自己會這麽說。


    胭脂姑娘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停住了哭泣聲,道:“我是個女人,從來不會騙人,隻要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情,隻要你問,我都可以說。”


    葉小七什麽都不想問,什麽都不想說,他想讓自己變成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胭脂姑娘又道:“你還是不相信?”


    葉小七點了點頭,他相信自己。


    胭脂姑娘沒有說話,從懷裏掏出了一塊手巾,道:“這是他留下的信物,可以作證。”


    葉小七看著繡著紅色梅花的手巾,用手揉了揉鼻子,道:“一塊手巾能說明什麽?”


    胭脂姑娘沒有回答,她把手巾拿到葉小七的鼻子前抖了抖。


    至於女人以後說了什麽樣的話,做了什麽的事,他再也無法知道。


    葉小七被人裝到了大箱子裏。


    遠處來了一輛馬車。


    不久,青青帶著女人,女人帶著大箱子消失在了街道中。


    豔陽高照。


    這是個不能睡覺的時刻,因為天氣非常熱。


    胡不缺仿佛很醉,但他終於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竟然坐在酒缸裏。


    酒缸裏雖然沒有酒,可酒曲的味道很大。


    這是一種烈酒,很像古城中的燒刀子。


    他的眼前沒有小翠,隻有一個拄著黑色拐杖的大掌櫃。


    大掌櫃在大熱天一口一口喝著酒,眼睛卻直看著胡不缺。


    翻了一個白眼,胡不缺道:“你是一個酒鬼?”


    胡不缺這輩子最討厭別人在自己的眼前喝酒,因為他也喜歡喝酒。


    無論喝酒的時候是夏天還是冬天,他始終認為一個喜歡喝酒的男人,始終跟天氣沒有任何的關係,這是他喝酒的理由。


    掌櫃喝了一口酒,道:“我叫唐玉。”


    胡不缺道:“你不該在我的麵前喝酒。”


    掌櫃又喝了一口酒道:“你欠了我的酒錢。”


    胡不缺道:“我討厭別人在我的麵前喝酒。”


    掌櫃再次喝了一口酒,緩緩言道:“葉小七欠了我的麵錢,他隻能留下你。”


    胡不缺道:“你真是唐玉?”


    掌櫃的名字叫做唐玉,唐玉道:“我現在隻有一條腿。”


    胡不缺沒有理會這句話,而是道:“我們應該坐在桌子上喝酒。”


    沉默了片刻,唐玉道:“好!”


    太陽偏西。


    小院子裏非常安靜。


    紅雲姑娘的手裏拿著瓷盆,站在雞舍前。


    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失落感,讓她忽然間變了一個人。


    瓷盆裏的包穀已撒完,她還是站在地上發著愣。


    生命中最好的事物,都已隨著青春的流失而遠去,仿佛一切都是一場夢。


    任何人的夢來到很快,也消失的很快,畢竟它不是心中的夢想。


    忽然間她感覺到一種孤獨,孤獨的夢中還藏著一絲甜蜜。


    她對自己的選擇不去後悔,因為她已經長大。


    長大的女孩子都有自己的心事,可惜沒有人可以去訴說。


    唯一一個能讓自己訴說心思的男人,卻被自己親手送走了,因為自己別無選擇。


    風從屋頂吹下,吹動了她的秀發。


    兩隻麻雀落到屋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紅雲姑娘終於抬起了頭,輕輕歎息了一聲。


    瓷盆已空,吃飽的小雞都鑽進了雞舍裏,蹲下了身子,她關上了雞舍的小門。


    就在她轉身準備回屋子的時候,就已聽到小院門被推開的聲音。


    紅雲姑娘立刻停住了腳步,她的臉上露出了渴望之色,仿佛一直在等這個聲音。


    走進來的是個男人,他是上官無恨。


    紅雲注視著上官無恨,直到他關上了院門,走到自己的麵前停住腳步。


    紅雲姑娘急聲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上官無恨道:“他跟青青去了街道中。”


    紅雲道:“然後呢?”


    上官無恨道:“他們一直手牽著手,就像個新婚的小兩口。”


    紅雲歎息著道:“我知道她遲早都會這麽做的。”


    上官無恨等了片刻,等歎息聲消失了才言道:“街道中他們遇到了胭脂姑娘,她裝扮成了一個新娘子。”


    紅雲沒有再去歎息,道:“這是她們計劃中的一部分,”


    上官無恨又道:“不久後,葉小七暈倒了,她們把他裝進了一個大箱子,然後來了一輛馬車。”


    紅雲姑娘道:“都說葉小七的運氣非常好,看來他還是栽倒了女人手中。”


    上官無恨沒有說話。


    紅雲又問道:“然後呢?”


    上官無恨這才回答道:“她們坐著馬車去了郊外的樹林。”


    紅雲姑娘的臉上忽然露出惶恐之色,道:“難道她們帶著他準備去見姥姥?”


    上官無恨的眉頭一皺,道:“聽說姥姥從來不見男人?為什麽會。。。。”


    紅雲姑娘突然又道:“也許因為他是葉小七。”


    院子了出現了片刻的安靜。


    很久,頓了一口氣,上官無恨又道:“今天還聽到了一個人的名字。”


    紅雲姑娘道:“誰?”


    上官無恨道:“唐玉。”


    紅雲姑娘道:“這個名字很陌生。”


    上官無恨的眼睛裏,突然露出了一股殺氣,殺氣很濃。


    一個字一個字上官無恨慢慢言道:“我記得二十年前的他。”


    殺氣驚走了屋角上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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