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身穿黑鐵甲的年輕將領便是「平寇將軍」韓石勇,自從與林淵一別,各奔南北。一路押著上千名山匪的囚車,又帶著幾十車的糧食,財寶。返回盛京的速度非常緩慢,原先一天趕三四百裏,現在卻隻有不足百裏。不過充公了山匪們的輜重,糧食倒也不成問題。


    反正這一大支軍隊打了個大勝仗,也沒有什麽緊急的軍務,一路上走得慢些,權當是休養生息,保存軍力。


    一日夜間,就當韓石勇的軍隊來到楚河郡以北與火陽郡以南,兩郡交接的宛縣。舉著火把照見迎麵而來的一支身著奇裝的上百人的隊伍,男人們均頭戴赤蓮冠,身穿紅色交襟長衣,罩藍袍,披綠色方格袈裟,腳著西域長筒靴子。女人們穿交襟大袖長袍和百褶長裙,束腰帶,打赤腳,頭上佩帶著珠寶項鏈及耳環手鐲。領隊的是一個穿白袍戴紅冠的老頭,一手拿鵝毛搖扇和一手持白蚊短帚,騎著高頭大馬莊嚴肅穆。


    更奇特的是隊伍中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動物,或是牽著,或是關在鐵籠之中,有高大的駱駝,有壯士的雄鹿,還有猴子、猩猩、長頸鹿,斑馬。更奇特的是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奇物,其中一個鐵籠裏就押著一隻半獅半虎的異獸。


    那為首的老頭一看到韓石勇的部隊,別側身與邊上一人交流,不一會兒那人便打馬向前,來到韓石勇麵前,就在馬上單手撫心,彎腰行禮。韓石勇不明所以,也在馬上拱了拱手還禮,道:“吾乃大燕平寇將軍,汝等乃是何人?在此地做甚?”


    那人用有些生疏的語言說道:“我們是南詔國的,牽著各種稀奇的貢品來大燕,給燕帝進貢。小人是個翻譯,那位是我們國師彝祖,見了將軍有事相求。因不通貴朝語言,故命我前來溝通。”


    “哦!原來是南詔國的進貢隊伍,是不是遇上什麽難事了?可需要本將軍幫忙?”韓石勇一臉得意道。


    那翻譯中連連稱是,回頭指了指隊伍中一輛蒙著黑布的巨大馬車,說道:“此車籠內原本裝著一頭神獸青犀,不料日前在野間逃脫,不知去往何處。因其刀槍不入,貪食葷腥恐傷了大燕百姓的性命,所以請將軍施以援手,幫忙追回。”


    “你們也瞧見了,本將軍的部隊正押解罪犯回盛京,這恐怕……”韓石勇提著宣花斧,指了指身後連綿不斷地囚車,正打算婉拒。


    突然間,那南詔國的一輛馬車的簾子突然挑開,一個妙齡少女緩緩走出,她戴著珍珠麵紗,頭上紅色披著紗巾,身上更是一身鮮紅,嬌豔似火,脖子上白銀項圈,足踝上綁著銀鈴,走起路來身材婀娜多姿。她周圍還跟著兩個七老八十的老婆子。


    “這位將軍,可否助我們一次,不然他們都無法回南詔交代。”少女盈盈下拜,眉目含春。


    韓石勇隻瞧了少女一眼便感覺有些心跳加速,兩隻眼睛不禁直勾勾地盯著他,對翻譯問道:“這位是……”


    “這位是我們的聖女,這是她第一次來「神洲」。”翻譯一臉媚笑道。


    “原來如此!那好吧,本將軍破例就幫你們個忙,去讓手下找找看,你們且在宛縣侯著,不要走動,待我們帶回神獸青犀,再護送你們一同到盛京。”韓石勇一口答應了,雙眼始終不離聖女上下,完全不把國師彝祖放在眼中。


    “多謝將軍!”聖女微微一笑,又再次下拜道。


    於是,韓石勇留了大軍原地安營紮寨,以做修正。自己點了一百名重騎兵,與南詔國一行人在宛縣郊外一同野炊飲酒,


    打聽巨犀的弱點,和逃跑的方向,同時還有意無意的和聖女套近乎,不過聖女竟然健談,語言也比翻譯說的要好些,倒是出乎韓石勇的預料。


    一頓酒足飯飽之後,又微微休息了一陣,待雄雞打鳴,天光破曉之時,韓石勇便上馬帶著百名騎兵,準備啟程尋找青皮巨犀。


    臨走時,韓石勇雖然心中默念“死罪!”,但仍不由自主地朝聖女的馬車窺探幾眼,發現南詔國師和幾個南詔的年輕男子將聖女的馬車圍了一個圈,盤腿坐在地上,手中結印,雙目緊閉,嘴中念念有詞,似乎在進行什麽儀式。可是卻未見著聖女半分身影,韓石勇原本想打個招呼,可卻又怕叨擾,無奈之下隻得悻悻離去。


    不過韓石勇對他們並不感興趣,隻是路過時草草撇了一眼,也沒有打招呼,就從他們麵前經過。隻是覺得其中有個年輕人有些麵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不過也不多細思,韓石勇想著還是先找到巨犀,再回去跟聖女多勾搭幾句。


    按著南詔人的指引,青皮巨犀應該向著餘暉鎮的方向前去。哪裏雖不繁華,但也有上千家住戶,若是巨犀一闖一鬧,必定會惹下大禍,搞得生靈塗炭。於是快馬加鞭就往餘暉鎮趕。


    哪知半路上,不曉得從哪裏冒出一匹黑馬,在眾騎兵麵前又跑又跳,又嘶又鳴,似乎在指引他們什麽。


    “事若反常必為妖,跟上去看看!”韓石勇下令跟上黑馬,前去一看究竟,於是幾十騎先行,留著大鐵籠馬車在後跟隨。


    果不其然,不久之後,便看到易辰和楊義一行人正與青皮巨犀打鬥。眼看易辰危在旦夕,韓石勇揮舞著宣花斧,策馬奔馳巨犀身邊,一斧子解了圍。隨後,其他騎兵趕到眾人一起將青皮巨犀鎖進了鐵籠馬車之中。


    不過韓石勇被易辰的寒光劍所吸引,不禁問道:“小子,你與「南安第一劍」林將軍是什麽關係?”


    “這是家父留給在下的。”易辰見有人竟然認識這把劍,心中也是一驚,不知是敵是友,便試探地問道,“敢問將軍高姓大名,日後必當想報。”


    沒想到韓石勇大喊一聲,怒道:“胡扯!林將軍剛跟我分別了幾天,恐怕連淮榮城都沒有進,怎麽會就在半途中遇到個兒子,還把這絕世利器送給你!恐怕這是你從他軍中偷的吧?”


    “將軍剛與我父親分別不久?”易辰詫異道。


    “摸套近乎,快快從實招來!不然就別怪我。”韓石勇舉起手中宣花斧,隻想易辰。


    “將軍可是韓石勇,韓將軍?”易辰追問道。


    “正是!小子你是如何知道本將軍的名諱?”韓石勇道。


    於是,易辰從懷中摸出一塊玉牌,遞到韓石勇麵前道:“家父將此枚玉牌交給我,說如果無路可走,就北上盛京找韓將軍,將軍一定願意幫我的。”


    韓石勇接過玉牌,眼前一亮,果然是自己送給林淵的那塊,於是驚異道:“你真的是林將軍的公子?”


    “是的!”易辰點頭道。


    韓石勇又問:“林將軍,出了什麽事?你找我有何事?”


    易辰心想反正也不知何去何從,父親也生死未卜,不如搏一搏看,於是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字一句給韓石勇說了清楚明白。


    聽完易辰述說的經過,韓石勇沉吟良久,最終歎了口氣,將玉牌塞回易辰手中道:“易辰公子,你和林將軍的處境我都了解了,也非常同情。可你畢竟是真的犯了大錯,如果我將你帶回盛京,留為門客,恐怕他日會對你我都帶來大麻煩,今日我就看在林將軍的顏麵上,當做從來不曾見過你。”


    易辰歎了口氣,點點頭道:“多謝將軍,給將軍添麻煩了。”


    “不過我有一言,可以提點公子。”就在易辰打算要走的時候,韓石勇卻突然叫住了他,道,“公子犯得是死罪,我估計天下眾人都不敢收留公子。唯有一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違,你可去找他。”


    易辰一聽,便猶如看到了希望,拱手問道:“請教將軍,是何人能救我?”


    “燕北郡金獅王風師豪,此刻他正招賢納士,不管什麽背景,願意投靠大燕的,去燕北郡,他一律敢留。”韓石勇說著指了指易辰拿著的那枚玉牌又道,“金獅王曾是家父的頂頭上司,與我父子兩代皆有知遇之恩,公子可帶著這枚玉牌去找他,必然會收留公子,保你平安無虞。”


    風師豪的大名易辰早就知道,也在大燕邸報中看到過他正在招賢納士,不過他心中尚有疑慮道:“金獅王果真能收留我?燕帝不會追究他的責任嗎?”


    沒想到韓石勇一聽,便哈哈大笑道:“燕帝就算會株連天下任何人,可就不會株連這位「國之天柱」。你在城中可見過有個通緝布告?通緝一名叫風雨彤的女子。”


    易辰略略回憶了一想,像是在淮榮的茶館門口的布告欄中看到過,於是邊點點頭。


    “那是金獅王的小女兒,原本本月要嫁給三皇子的。可是前幾個月卻不知為何逃婚失蹤了。燕帝隻是發了布告找尋風雨彤,卻沒有對金獅王有任何懲罰。”


    “啊?這是為什麽?”易辰驚異道。


    “大燕周邊諸國還未滅盡,諸國唯恐北燕金獅與長嶺鐵軍。所以公子可懂?”韓石勇輕聲跟易辰使了個眼色。


    “是!在下明白。多謝將軍指點,在下一定北上去找金獅王。”易辰再次拱手道。


    此時,有個士兵拿著一大塊犀皮走來,正是被易辰削下的那塊,問韓石勇怎麽處理?


    韓石勇看了一眼易辰手中的寒光劍,便指了指易辰道:“給他吧,到時用這製作個犀皮劍鞘,將寶劍好好收著。”


    接過士兵士兵手中的犀皮,易辰又連連稱謝。


    韓石勇一勒馬韁繩,撥轉馬頭,抬手道:“本將軍還有兩件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了。易辰公子自己多保重!”


    於是,韓石勇在易辰和楊義等諸人感激的眼光下,帶領著騎兵,拖著巨大的鐵籠馬車遠去。


    易辰告別了韓石勇,又和楊義的車隊一起同行了幾日,期間兩人一路暢談,隨即感覺相見恨晚,英雄相惜。隻不過數日之後,因為各自的原因要各奔東西,此番種種暫且先按下不表。


    且說,韓石勇領著眾騎兵,押著青皮巨犀返回宛縣郊外與大部隊,以及南詔國的進貢隊伍匯合。


    安排騎兵返回營寨後,便領人拖了裝著巨犀的大鐵籠馬車,來到南詔的營地。一些南詔的男女隨從看見韓石勇這麽快就將神獸巨犀抓捕了回來,都佩服的舉起大拇指,嘴裏說著什麽,雖聽不懂但感覺是不停的誇讚。


    韓石勇將馬車交給南詔人,自己卻不離開南詔國的營地,反而朝裏走。他本想借此機會跟聖女在搭訕炫耀幾句,瞧一瞧他她天仙般的容顏,可是在聖女的馬車前連喊了幾聲,都不見回應。而那圈圍著馬車盤腿打坐的國師和男子卻依然一動不動。


    韓石勇皺了皺眉頭便朝聖女的馬車走去,就在他即將靠近馬車之時。老國師彝祖突然站起身來,雙目狠狠地瞪著韓石勇,雙臂一張阻擋他向前,嘴裏不住在將什麽。


    韓石勇不明白他的意思,隻是看他的表情,心中十分不悅。自己好不容易把巨犀給抓回來,怎麽國師和聖女連句謝都沒有,居然還瞪自己。剛要上火著急,一旁的翻譯便急衝衝地衝了過來,陪笑道:“將軍,不要誤會。聖女正在休息,國師他們是在護衛,免得她被外麵打擾,所以才不讓將軍上前。”


    韓石勇一臉詫異地看了眼翻譯,又看了眼高掛在天機的日頭,道:“這才下午,陽光明媚的,聖女就已經休息了?”


    翻譯陪笑道:“將軍有所不知,我們聖女有個癖好。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她喜歡晚上外出,白天就在室內或車上睡覺。這麽多年了,誰都沒有在白天見過她。”


    “這倒奇了,還有這種事情?”韓石勇將信將疑道。


    翻譯又笑道:“等日落西山之後,將軍再來。國師他絕不會不阻攔,聖女也會親自接待將軍。”


    “是嗎?那好。”有一次沒見到聖女,韓石勇心中犯了一陣嘀咕,可是又無可奈何,隻能再度悻悻離去。


    到了軍營下令再等一晚,明日再出發。於是,他在榻上躺了會,晚飯有何軍士們一起胡亂地吃了點,雙目總有事沒事的朝南詔人的營地望去,可絲毫沒有一點動靜。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軍營各處都點起了火把、油燈。韓石勇回到自己的大營,梳洗一番,剛換了身幹淨的便服,正在係腰帶,準備再度晚上再去一次南詔營地。


    突然間,營帳的門簾外有人通報道:“韓將軍!南詔國聖女求見!”


    “啊?快請!快請聖女!”韓石勇大喜手中加速趕緊係上腰帶,正當他準備穿鞋子之時,忽聽得一陣鈴聲,門簾晃動中,一身紅色紗衣的聖女已經走入帳中,身後還跟著兩個老婆子。


    “哎呀,聖女這麽快你就來了。”韓石勇急忙將雙腳套進一雙布鞋中,連鞋跟都來不及拔起,眼中隻有跟前這位聖女,狼狽迎了上去,撓了撓頭笑道。


    “嘻嘻。”聖女瞧了一眼韓石勇的鞋,不禁抿嘴一笑,用手指著自己的雙足,打趣道,“將軍不用慌張,你瞧我不是也沒穿鞋嗎?”


    韓石勇順著聖女的指引定睛一瞧,果然聖女赤著一雙雪白如玉的雙足,除了左足係了一個銀色足鈴,便無一物。


    見韓石勇瞧得入神,聖女又笑了聲,輕聲道:“我這次是特地來感謝將軍找回了神獸巨犀,幫了南詔國一個大忙。”


    “額,舉手之勞。聖女不必多謝,嗬嗬。”韓石勇這才緩過神來,連連擺手。


    “嘻嘻,那我先回去了,將軍休息吧。”聖女笑道,轉身準備離開。


    不知韓石勇突然中了什麽邪,見聖女要離開,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匆忙道:“聖女且慢,我還有事與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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