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也以反常的速度瘦掉好幾圈,變得嗜睡憔悴,漸漸每日昏睡的時間多過清醒的時辰。


    閆斯燁起初見她哈氣連天,吃點帶油腥的菜就反胃,抱著角落的瓷缸哇哇亂吐。


    便調笑她,“夫人莫非是懷了,怎的吃兩口就吐?”


    晏水謠擺擺手,虛脫地靠在瓷缸上,完全沒有力氣理會他。


    但沒過幾天,她眼眶底下浮出淡淡黑紫,閆斯燁這才發覺情況不對。


    “來,手伸出來。”


    他在桌邊坐下,頎長的影子覆蓋住正趴在桌間打瞌睡的晏水謠。


    她迷迷糊糊伸手過去,閆斯燁指腹搭在她腕子上,發現她衣袖下原本藕節一樣肉鼓鼓的手臂已經沒幾兩肉了。


    雖然沒有瘦的太誇張,對於本就纖細苗條的女子而言或許十分正常,但晏水謠這樣的胖姑娘在短短幾十天裏消瘦到這個程度,是相當奇怪的。


    同時閆斯燁在給她把脈時,感受到她氣血虧損,脈象隱約有中毒之症。


    頓時麵色一沉,晏水謠見他神情有異,心也沉到穀底,眼神沉痛地問,“王爺,我是不是得絕症了?我還能活過今年嗎?你實話告訴我吧,我能承受的住!”


    “不必多心。”


    閆斯燁撤回手,淡淡安慰她,“你隻是前些日子鑽研生財之道太過費神,傷了精氣,多養養就行,你還年輕,死不掉。”


    晏水謠將信將疑,但似乎也找不到別的說法,她總的來說日常作息非常有規律,平日吃飯也跟閆斯燁一道,若飯菜有問題,沒理由閆斯燁毫無動靜。


    她隻能相信閆斯燁,把問題歸咎於之前大刀闊斧地研究脂粉方子。


    她歎口氣,女強人不好做喲,太有事業心的女人注定無法一帆風順!


    她眨眼間又犯困了,天還沒黑就縮進被子裏補覺去了。


    待她睡著,閆斯燁手指飛快點過她的睡穴,確保她一覺睡到天亮,不會中途醒來。


    他坐在窗沿邊上,脊背挺拔清瘦,雙眼半闔未闔,似在等什麽人。


    他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動未動,直到後半夜,赫蘭翻窗進屋。


    “去給她瞧瞧。”閆斯燁指向床榻間的女孩,皺眉道,“似是中毒,你看一下能否分辨出是何種毒物,怎麽進入體內的。”


    赫蘭什麽都懂一些,其中以輕功尤為擅長,幾乎已達到出神入化的境地。


    所以自打閆斯燁入大燕為質子,全是赫蘭在當中傳遞消息,換做別人恐怕就無法在布滿侍衛的相國府來去自如。


    赫蘭是受過係統訓練的,醫術也通一二,隻是並不專精。


    他來到晏水謠床邊上,剛要掀一點被子,就聽後頭他家王爺幽幽道,“被褥不用掀太多,露個腕子便可,注意點分寸。”


    赫蘭後背一僵,背對閆斯燁頗為委屈地撇撇嘴,他口味很專一的好不好,素來就喜歡清瘦單純的小姑娘,對身形豐滿且一肚子鬼心機的胖丫頭沒有興趣!


    一麵吐槽,他一麵掀起左邊被角,看見晏水謠瘦削的手腕時也稍微一愣。


    他不同於閆斯燁,成日裏跟她吃住在一起,對她每天的胖瘦變化可能沒那麽敏銳。赫蘭是隔了好一段時間再見她,驚覺她居然瘦了這麽多。


    赫蘭知道她有意減重,之前每次來,也的確能看見她減肥湯藥的效果。


    但沒有一次像這回這麽明顯,簡直是把減肥藥當飯吃才會有的成效吧。


    他蹲下去,手搭在晏水謠脈搏上,皺眉感受片刻,他起身,“爺,確實是有中毒跡象,而且有一小段時間了。不是快速致命的毒素,隻會在緩慢的過程中一點點滲透五髒六腑,氣竭而亡。”


    閆斯燁麵如寒冰,“能解嗎?”


    “毒氣還沒穿透髒器,屬下這有一些常用的解毒丸,可以稍稍緩解晏姑娘的不適,但要徹底解除,還需要對症下藥,先找到毒物的源頭。”


    赫蘭輕聲問,“應當是她經常會碰觸到的東西,王爺有什麽頭緒嗎?”


    閆斯燁皺眉思襯,“她半月前出過一次相國府,會是在外麵沾到的嗎?”


    “不大像。”赫蘭否定了,“她中的毒並不烈性,相反毒性偏弱,唯有日日相觸才能達到這種程度。”


    聽他這麽描述,閆斯燁快速在記憶中過了一遍她每天的飲食起居,除去外出那幾次,她基本是連院門都不會踏出去的,全部活動都在這間小別院裏完成。


    而這院中有什麽是他跟百裏榮都不會中招,偏就晏水謠一人能沾著。


    忽然間,他與赫蘭互望一眼,同時出聲,“藥草?”


    閆斯燁來到她存放減肥草藥的櫃子,裏麵還剩一半沒有服用的,他拿出一包交給赫蘭。


    打開油紙包,還沒細聞,赫蘭就在曬幹的中藥中間發現一味明顯異常的藥草,“爺,看來找到問題所在了,但這包裏麵有的藥材我也認不全,我要拿回去找人看一下。”


    他從懷中掏出一隻白瓷罐,“這是解毒丸,一日一顆,先給晏姑娘服用了,回頭等屬下查明藥裏的配方,找到根除餘毒的方子再拿給王爺。”


    閆斯燁接過瓷罐,放在手心把玩片刻,狀似不經意地說。


    “我依稀記得,她買藥的地方叫慈寧藥鋪,她曾提到,與那邊的夥計發生過些口角紛爭。”


    他半隻身子站在月光下,另一半隱在屋內的黑暗中,襯得整個人陰晦不明。


    赫蘭立刻會意,拱手低聲應,“王爺放心,屬下改日就去會會他們。”


    晏水謠病成這樣,赫蘭不敢耽誤,翻出窗戶遁入夜色。


    他把藥草交給信任的大夫,再動用在大燕都城布下的暗線很快就拿到慈寧藥鋪的所有信息。


    他戴上黑色帷帽,融進漆黑無聲的長街。


    半炷香後,慈寧藥鋪的後宅吹起一陣妖風,吹開臥房的窗,一隻鬼影閃瞬躍入。


    本在熟睡中的店夥計忽覺脖頸處升起密密麻麻的寒意,他掙動一會兒,終於被極具下降的溫度給凍醒了。


    他一睜眼,就見床邊站著個人影,一身黑洞洞的。


    夥計嚇得想坐起來,卻發現渾身僵如死物,胸口壓住塊大石頭似的,完全動彈不得。


    就聽耳邊傳來鬼魅般的聲音,跟他說:“你惡事做盡,該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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