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赫蘭此時已經借著引以為傲的輕功,到達亂葬崗並圍著那兒繞了個圈。


    亂葬崗附近荒得很,離最近的一片居民區也要走一裏地,百姓們都嫌這兒晦氣,怕影響運勢,沒什麽必要都不會往這兒走。


    緊挨亂葬崗的是一處義莊,地方不大,隻能裝下三十具左右的屍體。


    其餘土房子都被一些小老板租下來,用來當堆填貨物的倉庫。


    赫蘭想著既然小雪狼是在這附近遇到男孩的,或許有人之前見過他,知道他經常在哪些地方出沒。


    但繞完幾個來回,他發現這裏冷清至極,別說人了,鬼都找不見一個。


    轉悠半天,就在一間庫房外頭見到個耳背眼花的老大爺,正坐在門口抽旱煙。


    赫蘭熱情地湊上前去,喊他一聲,“大爺!”


    “什麽煙?”


    老頭拿煙杆撓撓耳朵,然後恍然道,“哦大煙啊!對哩,煙可是個好東西喲!”


    “不是。”赫蘭提高嗓門喊道,“大爺,我想問你個事!”


    老頭不住點頭,“是了,這大煙啊我一天不抽就想得慌,你也好這口啊?”


    赫蘭一臉懵:“啊?”


    老頭眯著眼:“啊?”


    老大爺眼神不大好,狐疑地問,“你是小夥子吧,姑娘家可不能抽大煙啊,滿嘴煙味不好聞!”


    赫蘭:罷了,告辭。


    然而排除掉這個大爺,眼前這一片連個可以問的人都沒有。


    這邊離朝廷設立的施粥棚隔著非常遠的距離,看起來也不像隨父母逃難來的孩子該出現的地方。


    如此一來,可難壞了赫蘭這個包打聽。


    眼見就要顆粒無收了,他再次回到亂葬崗,先前挖出的屍坑草草地被平了,仍然可以清晰看到土地被翻動過的痕跡。


    赫蘭走進亂墳崗裏麵,仔細觀察是否還有什麽遺漏的細節,還真在這大片墳地的深處發現一個狹窄的土坑,裏麵有一隻潮濕破敗的空棺材。


    看上去隻可以容納一具屍身。


    此時棺槨裏麵已空無一物,土塊散落在四周,似乎是有人把這個潦草掩埋的墳堆給刨開來了。


    而且,看痕跡分布,是從裏麵刨開的。


    “死人還能自己從墳裏爬出來?”


    赫蘭摸著下巴喃喃自語,忽然,他看見坑底有一小點暗色光斑,冷不丁從眼前閃過。


    他一躍而下,在濕潤的泥土中發現了一片赤色布料,上麵用普通銀線勾了個邊。


    就是這片衣料,在夜色裏泛出一絲銀光。


    赫蘭越看這料子越像今夜那小男孩身上穿的,一個想法冒了出來。


    他跳出土坑,剛一站穩,就見遠處匆忙跑來幾個家丁模樣的男子,他們在幾步遠的地方停住了,驚悚地看著他的方向,大喊了聲,“鬼啊!”


    “鬼?”赫蘭一愣,他東張西望,“哪兒?哪呢?”


    他非但不怕,還明顯透著幾分興奮。


    而對麵的家丁聽見他開口說著人話,立馬明白到他根本就是個活人,氣焰瞬間也囂張起來,幾人衝過來把他擠到邊上去,探頭看了一眼那墳坑。


    “好啊!果然是空的!邱世安那臭小子還真沒死!”


    一體型壯碩的家丁怒氣洶洶地盯著赫蘭,“你說!是不是你幫那姓邱的假死逃脫的!”


    不等赫蘭辯解,旁邊一賊眉鼠眼的瘦子就嚷起來,“肯定是他沒跑了!看他這小白臉的窮酸書生樣兒,一看就跟邱世安是一夥的!”


    說別的倒也罷了,赫蘭聽他罵自己小白臉,瞬間就殺氣騰騰,一腳把那瘦猴踹進坑底,“你罵誰呢!小爺我如此魁梧雄壯!你他娘眼瞎了啊?”


    他出手如電,等那家丁反應過來,人已經趴在坑底了,被摔得七葷八素。


    胖子沒想到他這麽厲害,愣神間也被踹進坑裏,重重壓在方才的瘦子身上。


    “說誰小白臉呢!誰他媽認識那邱什麽安!”


    “你們見過我這樣身手敏捷,武藝超群的小白臉?”


    赫蘭被踩到心底的痛處,破口大罵,“你以為自己多長幾斤肉就了不起嗎!你說不定還沒我能吃呢!狂什麽狂啊混球!信不信我踩死你!”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這幾個家丁都放倒了,坑底如同疊羅漢般疊著五個男人,個個疼得哭爹喊娘,嘴裏不斷求饒。


    疊在第二位的胖家丁哭嚎的嗓門最大,“小兄弟我錯了!我認錯人了!你不是小白臉!我是!我才是小白臉!”


    “誰是你小兄弟!”


    赫蘭持續暴怒,“我小?我小嗎!我哪裏小了!”


    坑底承受最多重量的瘦猴有點撐不住了,氣若遊絲地表態,“我,我們小,我們哪哪都小……求英雄饒我們小命……”


    英雄這個詞略微順耳一些,盡管遠不如壯士這個稱呼好聽。


    但赫蘭也不是蠻橫的人,心裏稍稍舒服點了,就撿起根樹枝將他們從坑裏再一一挑出來。


    五個家丁癱倒在旁邊的小土堆上,也顧不得下麵埋的是死人屍體,喘著粗氣趴在一旁揉肩捏背。


    瘦猴的手臂被摔脫臼了,還是赫蘭哢哢兩下給他掰回去的。


    他們四仰八叉倒在赫蘭腳邊,你一言我一語的,赫蘭大致聽明白他們是什麽來頭。


    原來這幾個外強中幹的男子是帝都城裏一茶葉大亨雷老板的家仆。


    雷老板原本是窮苦出身,鬥大的字不識一個,他本人有點小聰明,但家境不好,前二十年都沒什麽大出息。


    直到他成親後大女兒出生,他仿佛踩到轉運按鈕,開始一路通達做起茶葉生意,如今已舉家紮根帝都是個手裏有點小錢的富庶人家。


    而雷老板的大女兒雷小月已到了婚配年紀,他本來是想給女兒配個同樣富庶的商賈之子,但哪知雷小月看中一個窮秀才,吵著鬧著非要跟他。


    雷老板一氣之下把女兒軟禁起來,準備強逼她嫁給生意夥伴的兒子。


    “嘖。”


    赫蘭蹲在另一略高的土堆上,不讚成地看著他們,“你們老爺這是棒打鴛鴦呀,造孽喲。秀才怎麽了,後頭還有會試和殿試,你們怎麽就知道他不會高中?”


    “哎,但老爺不看好他能怎麽辦,”


    胖家丁一麵揉著屁股,唉聲歎息,“邱世安本來應該參加上一屆會試的,結果因病沒去成,這才耽誤了兩年,預備明年再考的,但老爺等不了他,覺著他就是能力不夠,自知考不上才故意缺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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