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下課的十分鍾,劉妍拿了本書擋住臉趴在桌上。


    身後傳來玻璃敲打地聲音,劉妍以為是外麵的風吹震了玻璃窗戶,但連續傳來好幾聲,讓劉妍從書裏抬起頭來,窗外站著了個人正朝她招手。劉妍懵了,一下子想不起來是誰。待想起來時,那人似乎也沒什麽耐心自己跑來打開了窗戶。


    “我敲了半天,你怎麽就沒個反應呐?”


    “你有事嗎?”劉妍看著站在窗戶外嚼著口香糖的石智,以為是要找她班裏的人。


    石智從兜裏掏出一張嶄新二十塊錢遞給劉妍,“還你的!”


    劉妍想了會,“我身上沒有零錢。”


    “不用找了!”石智十分大方的說道。


    劉妍又想了會,然後伸手接過錢,“我會還你的!”


    石智不以為然地切了一聲,隨後問,“那你就一直欠著吧!”


    “啊?”劉妍又懵了,被問的有點莫名其妙,而後後知後覺地搖搖頭又點點頭。


    石智嘴角掛有似有似無的笑,讓劉妍看來像是要做什麽壞事,然而她揮揮手大搖大擺就走了。


    第三節課課後,劉妍從茶水間接了瓶水回到座位,課桌上她攤開的英語書裏夾了一張紙。劉妍狐疑地看了周圍,並沒有哪個同學不對勁。她拿起看的時候紙下有夾了一張飯卡。


    是李想。


    劉妍下意識透過窗戶望向對麵的那棟教室樓,1班教室外的走道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所以劉妍很快就看到李想從她所在的教學樓轉出走回1班教室。


    李想似乎察覺到劉妍的目光,他轉過頭便對上劉妍的視線。


    劉妍一驚,淡定自若的迎合他的目光。


    他衝她笑了,笑容溫柔的浸在寒風中,融化12月冰冷的天氣。


    很久以後,劉妍每當回想起這個畫麵時,心依然悸動著。


    午飯時間,下課鈴聲響起,整棟教學樓仿佛有一瞬間的地震,然後總有一群像搶飯一樣的學生跑向食堂,這個時候食堂就排起了長長的隊。學生會人員也總是很及時的出現,帶著鮮紅張揚的袖章,站在排隊周圍監督,說是監督排隊,其實不管,那些插隊的很多都是學校裏不敢惹的壞學生,很多時候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畢竟都是上學,搞好關係才是王道。


    劉妍到食堂時,已經沒多少人排隊了,她摸了摸口袋裏的飯卡,下意識往食堂人群裏搜尋,都沒有看到李想,她在想,他把飯卡給她,他吃什麽?


    正想著時,就排到她打飯了,劉妍點了兩個菜後向打菜阿姨說,“付現金。”說著準備從兜裏掏出石智還的二十元錢,然而這時,身後響起一道清麗的聲音,“付什麽現金,你這不是有卡嗎?”隨之口袋一動,飯卡被人拿出來。


    劉妍一驚摸住口袋轉過頭。


    “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石智揮著飯卡要了三個菜,然後非常大方的說,“一起刷了。”


    在劉妍瞪眼下,石智刷了兩個人的飯錢。


    “這不是還有錢嗎?”在看到刷卡機上顯示“李想”兩個字時,石智揚笑的臉微微僵住了。


    劉妍有些氣急敗壞的奪過石智手中的飯卡,轉身不予理會。


    劉妍找了個位置坐下,剛想動筷,身後跟過來的石智就把她的飯菜推到對麵,把自己的那份放在劉妍麵前。


    “你吃這份。”石智說道。


    石智點的是兩葷一素,劉妍點的兩個菜就是水煮的白菜和豆芽。


    劉妍瞪大眼睛看她,捉摸不透對方到底想幹嘛。


    “剛才想吃,現在不想了。”石智聳聳肩將劉妍打的飯菜吃了起來。剛吃的第一口,石智就滿臉嫌棄,水煮白菜可真難下咽。


    劉妍想了想,這個女孩可真任性,不過她還欠石智4塊5,這頓飯算是還石智的錢。


    想著竟也毫無違和的動起筷子,石智點的菜一點都不油膩,劉妍很餓,可不知道為什麽竟吃不下去。


    “難吃嗎?”石智抬頭問。


    劉妍搖搖頭,埋頭吃起來。


    石智扒了幾口幹飯,筷子一放,對劉妍說,“我吃完了,記得幫我收一下!”


    劉妍抬頭看她,一臉懵逼。


    石智朝她眨了下眼,就像男生對女生,那種自認為能俘獲少女心的放電殺手鐧。


    劉妍隻是皺了一下眉,看著那份幾乎沒動過的飯菜。


    石智坐在人行道旁的公共椅上啃著從店裏買來的三明治,剛才的飯菜難吃差點沒吐出來。她很少去飯堂吃飯,第一人太多,第二菜太難吃。現在這種鬼天氣,連啃個三明治都感覺硬邦邦的,石智將咬了一口的三明治丟向垃圾桶,技術不好,給丟偏了,還五馬分屍了。


    麵包屑亂飛打在一雙白色球鞋上。白色球鞋的主人頓時停住腳步看向坐在長椅上發愣的石智。


    石智摸了摸散下的頭發,裝作不是她幹的模樣左看右看,然而像是想起了什麽,目光定定放到那人身上。


    少年青澀的麵龐毫無血色,顯得很白,反倒那英挺的鼻尖和那薄唇被凍的通紅,幹淨利落的連根發梢都吹不動的寸板頭,明明是土掉渣的發型,可他卻能hold的住。


    李想看了一眼石智,他認得,一個在他看來很奇怪的女生。


    石智也認得李想,那個經常在月考周會上被評為的三好學生,是在刷劉妍飯卡時顯示的持卡人。


    見石智一直看著他,李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頷首以示打過招呼,然後準備走,卻又止步,他對石智說,“下次不要這樣丟。”


    石智笑了,是很好笑的那種。李想走過她時,石智倚在長椅上擺弄自己修好的指甲說,“那這次你要不要替我撿起來?”說著望向頓住的李想。


    從石智的視線望去,少年清晰的輪廓映在灰暗的天邊,散發出一股不屬於他這般年紀的深沉。


    李想沒有看她,也沒有回應,他停頓的腳步走過去將地上的麵包撿起,然後丟進垃圾桶裏,又接著向前走去。


    石智一愣,隨之好笑的低下頭,眼裏逐漸被寒冷注入進去。深冬的冷風吹來,腳下的枯葉隨風逐去,似乎跟隨那人的腳步,隻是被停在某個角落,待化為塵埃。


    下午李想收到女同學遞來的飯卡,說是5班的劉妍還的。


    李想下意識地望向窗外。


    教室裏鬧哄哄的,書本在天花板上飛來飛去,最後是誰的書都不知道了。劉妍依舊趴在攤開的書本上,指尖在書下角不停摩挲卷成了一團。


    劉妍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手發愣,然後瞳孔驀然睜大,她看到自己的手沾滿了血,那隻是閃過一瞬間的幻覺,卻讓她彈跳起來瘋了般撞倒了過道同學的課桌,頭也不回逃跑似的往教室外跑。


    被撞倒桌子的女同學在後麵破口大罵。


    所有人都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劉妍。


    劉妍跑進廁所,那扇洗手間的門連輕輕開著都能傳來咯吱咯吱的刺響,但在劉妍大力的推開下,卻反而不那麽響了,倒是把門撞在牆上發出巨大聲響,震得那麵裂開的鏡子晃了晃。


    劉妍擰開水龍頭時,可以很明顯的看到她的手在顫抖。水冰涼刺骨衝洗著她的雙手,似乎有什麽非常髒的東西在手上讓劉妍拚命地搓,那手背上長有的凍瘡本身就已經開裂,被劉妍不要命的搓洗,傷口更是裂開好幾道口子流出殷紅的鮮血,但在水急速的衝洗下,鮮血被衝的很淡。然而她似乎感覺不到疼痛。


    眼角有滾燙的液體滑落,無聲無息,掉進洗手池裏。


    校服的袖角滴著豆大的水珠,在劉妍的左手腕上,有一條剛愈合不久的傷疤,清晰可見。


    課外活動時,石智上了教學樓的樓頂。她把校服外套係在腰間,身上穿了件格子衫。樓頂上的風很大,寒風一個勁的往脖子裏灌,很冷,但也習慣了這冰冷的溫度。那散下的長發在腦後飛的很亂。精致白皙的小臉上,高挺的鼻翼通紅誘人。


    石智聽到有人在樓下叫她名字,那感覺就如地震般把整棟樓震了一下。她這才想起今天是她值日。對於值日,石智從沒好好值過一天,就算是同學告狀告到張正那,石智也能厚著臉皮說特殊情況不宜勞動,當張正怒氣衝天指什麽特殊情況,石智嬌羞低下頭來一句,“大姨媽報道!”


    張正是個很年輕的帥小夥,上天太眷顧他,竟讓他長著一張童顏的臉,笑起來的時候很暖,不過生氣起來的時候也嚇人,女生們說那是腹黑,光是衝著張正的顏值,就算再難消化的物理課,也是聽得下去。聽說同林蕁是一個學校走出來實習的,是全校公認的最帥氣的老師。下午休息的時間,籃球場上總能看到張正穿著紅色的球衣與其他老師或男同學打籃球的身影,路過的女生們都會覺得張正老師很帥氣,尤其說起張正扣籃的動作簡直撩動人心,女生們暗地裏也花癡了不少。雖然張正對待他的學生會很凶,可有時候竟也會靦腆。


    在張正聽完後,一愣,然後又怒氣衝天,“你可真厲害,一個月能來三次?”


    石智故作無辜的眨巴眼,“內分泌失調!”


    “跟擦黑板有關係?”


    “因為女人麻煩啊,老師不知道嗎?”


    “……”


    石智可以想象得到與她搭檔一同值日的女生估計正拿著掃把把她罵了個十八遍。想到這時,石智就笑了,極為淺淡而諷刺,隨之湮滅在這凜冽的冷風中。石智仰望天空,一連幾天都是灰暗又不下雨的天氣,像是下雪的前奏,如果下雪……


    一想到下雪,石智的眼神就淡了下來,憂傷自眼角蔓延開來,一股殷紅的鮮血流淌在心髒,暖暖的,卻是一種窒息的疼痛。


    身後傳來輕微細小聲,讓石智轉身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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