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決,又稱“太極印”,太極分二儀,一陰一陽。左為陽,右為陰,陰陽相抱。結好後,二虎口是相觸的。此印是道家最簡單的修行法門之一,也是道士最常用的見麵之禮。跟儒家的抱拳差不多。


    李端公的師父也會此印,所以他一下便知道眼前這人不簡單,因為這印能守氣歸田,道家修習法門,必先修練此印,才能養氣定神。同樣的也說明,這個叫馬淳真的人,是個真正有道法的道士。


    像李端公這種人,並不能完全的稱為道士,充其量也隻是能跟道士沾個邊而已。現在眼前站著這麽一個人,李端公心裏也頓時有了底。


    “貧道?我看你確實挺貧的。你這是逃難還是逃命來著?”劉隊長撇了眼馬淳真,五十來歲的樣子,全身上下就沒一處是幹淨的。一雙帆布解放鞋,十根腳指頭都在外麵。背上一個黑不溜秋的包袱,手上還拐根竹竿。也難怪會被人當成是一個叫化子來。


    “大侄子,你就少說兩句嘛!剛剛多虧了馬道長出手,要不然還不曉得要鬧出啥子名堂來?”


    “啥子哎?就算他不出手,我們也能收拾這群龜兒子。”劉隊長看著已經被民兵隊重新綁起來的李老幺幾個人,打斷了李端公的話。


    “老徐,前幾天廣播大會上的那份文件你也看了吧!我本來是想拿李端公下手的,可都是鄉裏鄉親的,撕破了臉也不好,現在正好,來了個野道士,咱們幹脆就弄他龜兒接交差算求了。”劉隊長跟我爺爺遞了眼色,小聲的說道。


    我爺爺本來也是個實在人,剛剛馬淳真製服李老幺幾人他看得清清楚楚,這翻臉就不認人的事,他還真幹不出來。


    “老劉,這事兒不太好整吧!”


    “啥子不好整?要不然就抓李老巴兒,拆了他的轉龍廟。”劉隊長有點不高興了,說話的語氣也大了起來。


    “你倆個龜兒子要幹啥子?還要拆我的轉龍廟?那個今天敢動這廟的一磚一瓦,老子跟他沒完。”


    李端公這一大嗓子,瞬間引來了不少村民的讚同,這廟起碼有上百年的曆史了,村民們世代都在這個廟裏上香祈福,而且傳說這廟還出過真龍,那可是顯過聖的靈廟。怎麽能說拆就拆呢?


    “道友,這廟就是轉龍廟?”


    馬淳真臉上明顯一喜,上前走了幾步。徑獨自念道,“此廟山環水抱,上風上水,靈氣流轉,生生不息,且暗合陰陽五行之像,不愧是龍生之地啊!”


    “是啊!這就是轉龍廟。道長你……”


    “不拆廟也可以,但是,這個封建頭子必須給我抓起來。”劉隊長朝著民兵們一指,示意他們過來捆人。十二個民兵見我爺爺沒說什麽,理了下手裏的繩子,朝馬淳真靠了過去。


    “劉德忠,你龜兒子要來真的了是不?”李端公一看劉隊長要拿馬淳真,立馬跳出來指著他的鼻子問道。


    “破除封建思想,鏟除封建毒瘤是鬧著玩的嗎?這人一看就是為了逃避抓捕才跑到這裏來的。不看在你是本村人的份上,我早抓你去坐班房了,動手……”


    劉德忠話還沒說完,那衝上去的三個民兵,連人家衣服都還沒沾到,就直接躺下了。媽的,居然還敢還手,劉德忠搶過一把步槍,瞄準了人群中的馬淳真。


    再快的身手也不敢在子彈麵前托大呀,馬淳真大笑三聲,任由被人綁了起來。被帶下去的時候,仰天直道:天反時為災,地反物為妖,民反德為亂,亂則妖災生啊!這世間真的又要大亂了。


    也不知道這馬淳真是不是真的窺得天機,從一九六六年至一九七六年整整的十年裏,中華大地亂像重生,不少名人,名士,百戰英雄含冤受辱,屈死獄中。當然這是後話了。


    馬淳真被帶下去後,劉隊長叫民兵把李老幺幾個也拖了回去,關在了村委會的公房裏,而馬淳真則沒有那麽好運了,他被那三個被他打過的民兵用鐵鏈鎖在了牛棚裏。對付封建敵人的手段,勞動人民是從來不缺的。


    劉隊長在視察了被關起來的馬淳真後,心裏高興的想著明天應該怎麽去鎮上邀功。情節一定要跌宕起伏,在傷了三人後,還是由自己果斷用槍製服了敵人,才將人抓住。嗯,就是這樣……


    “劉隊長,李老幺幾個人被我們關好了,就是那額頭上弄個紅點點,跟個婆娘夥似的,硬是搞笑的很。”幾個民兵打斷了劉德忠的想法。


    “笑個錘子,趕緊跟他們幾個擦了。有毛主席的語錄,連黴國鬼子都是紙老虎,封建迷信的東西,我們不整那一套。”劉隊長在下達了指令後,背著手離開了。都說官司二梅是個潑辣子,村裏誰都不敢惹她,可那婆娘偏偏臣服在咱老劉的胯下,平時都是趁李老幺上坡掙工分的時候,偷偷摸摸的去耍,今天晚上就不同了,老子要正大光明的接耍。


    為了晚上耍個安逸,劉隊長下午的時候專門讓公社食堂給他割了一茬韭菜來吃了,想想等下的快活事,劉隊長不免得加快了腳步。


    那幾個民兵回到公房,給李老幺幾個洗了把臉後,就找了個角落打瞌睡去了。昏黃的煤油燈照在李老幺幾個蒼白的臉上,顯得詭異的很。大概是半夜十二點的時候,李老幺五個人的眼皮像是自動彈開的一樣,一陣陰風過後,搖搖欲墜的煤油燈化著一縷青煙,熄滅了。


    漆黑的公房裏,一陣麻繩崩斷的聲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五個行動詭異的人影從公房裏走了出來,閃著綠光的眼睛掃過公房外的大黃狗,那大黃狗低鳴一聲,夾著尾巴縮在角落不敢吱聲,隻能眼巴巴的看著五個人影消失在黑暗中。


    劉隊長在官二梅家外抽了一整包的奔馳經濟煙後(四川解放後的一種沒有煙嘴的香煙)。才等到官二梅哄睡小孩的信號(二聲貓叫)。兩人在沒有任何前戲的情況下直接進入了主題。


    劉隊長張著散發著韭菜味的大嘴貪婪的在官二梅身上啃著,牙縫裏塞著的韭菜葉子讓官二梅心底一陣作嘔。她假意奉承的別過了頭,以便呼吸點床外的新鮮空氣。不回頭還好,一個臉色蒼白的人臉正站在窗外欣賞著這一幅活春宮。


    青綠色的眼珠子在夜色下閃悠悠的,但那熟悉的臉部輪廓還是讓她一眼就認出了那人是誰。


    “李老幺……”


    “啥子李老幺,老子是劉德忠。”劉隊長聽官二梅居然將自己認錯了,心下一狠,猛的送了起來,下午吃了韭菜,就是有勁。


    “狗日的,李老幺回來了,快點起來。”


    官二梅的話讓劉隊長一驚,就在這個時候,公房那邊傳來一陣響鑼聲,鐺鐺鐺的好不熱鬧。這是我們村那時候用來預警的鑼聲,凡是響起這個聲音,那就說明不是村裏有事集合,就是出事了。現在是晚上大半夜的,很明顯肯定是出事了。


    劉隊長罵罵咧咧的穿好褲子,李老幺被關在公房,他開始還以為窗外站的是官二梅另一個拚頭,可當他點亮煤油燈的時候,嚇得臉都綠了。那個臉色蒼白,眼冒綠光,正盯著自己看的人不是李老幺還是誰。


    我爺爺聽到鑼聲,一個翻身就從床上跳了起來,多年的當兵生涯讓他平時候都是和衣而睡的。半夜三聲鑼,那肯定是出事了,爺爺從床頭上取下一杆火藥槍,交代好奶奶鎖好大門後就朝公房跑去。(那時候沒禁槍,我爺爺有兩把火藥槍,就是那種裝黑火藥,放鐵沙子的土槍,小時候我也打過。)


    爺爺在半路遇到跑來報信的民兵,一問才得知是李老幺五人不見了,爺爺一邊讓民兵挨家挨戶的搜人,一邊朝李端公的家跑。白天李老幺那刀槍不入的畫麵還揮之不去,很明顯子彈已經對他們幾個沒用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李端公能有辦法對付他們。


    當爺爺跑到李端公家的時候,正趕上李端公背著也的帆布口袋出來。爺爺跟他說明了現在的情況,李端公隻回了句我也沒辦法後,就朝公房跑去。爺爺沒辦法,隻好跟著他走。李端公在公房牛棚找到馬淳真的時候,他正在閉目打坐。


    “馬道長,您受苦了,但是還請您大人有大量,救救我們村吧!”李端公說著,撲通一聲跪在了他麵前。一個六十多歲的人跟五十來歲的人下跪還真是少見。


    “道友何須行此大禮,天下既亂,妖孽橫生,又豈是我等可以左右的。降妖除魔是我輩之責,就算你不求我,我也會出手的。”馬淳真說著從地上坐了起來,一陣鐵鏈嘩啦啦的也隨著響了起來。


    我爺爺還想著去找鑰匙來開鎖,卻隻見馬淳真兩根指頭扣進鐵鏈裏用力一絞,小指粗的鐵鏈硬生生的被他從咬合處給掰開了一個缺口。我爺爺當時就看呆了,這哪裏是手指,就是兩把老虎鉗也沒這麽好用的吧!


    “道長,現在那五人已經不見了,民兵現在還在到處搜查,你看我們應該先去哪裏找呢?”李端公最先回過神來,馬淳真有本事,他是早猜到了的。


    “人死有頭七,人之將死有回光返照,這都是上天給人的眷顧,你說知道自己將死的人,會做什麽?”


    “回家,看家人。”李端公略加思所,一口道出。


    “不錯,他們哪裏也沒去,肯定是回家了。這裏離誰的家最近,咱們馬上過去。”馬淳真撿起地上的竹竿,看了我爺爺一眼。


    “這裏離李老幺的房子最近,我們先去那裏。”爺爺說完,領著兩人朝李老幺家趕去。


    一行三人走到半路,隻見一個灰白色的人影連滾帶爬的朝這邊跑來。我爺爺將火藥槍一舉,明知道子彈對他沒用,但舉著槍,心裏麵要踏實的多。


    “別開槍,是我……”


    劉隊長一手提著褲腰帶,一手使勁的朝這邊揮手。等他走得近了,這才發現,在他後麵還緊追不舍的跟著一個東西。


    “狗日的,看我不打死你……砰……”


    劉隊長搶過爺爺手中的火藥槍,不加瞄準的朝後麵反手就是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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