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座位上坐了一天,坐到夕陽斜下,空地上都是落日的餘暉。


    “小鬆,你家裏人來接你了。”聞琪過來叫她。


    遲霽鬆抬頭往窗外看,一眼就望見了停在幼兒園門口的黑車,後座的車窗貼了單麵膜,看不見裏麵的情況,但她清楚,遲崴就在裏麵。


    她跳下椅子,背上書包就往大門那邊,一瘸一拐地跑,跑到跟前,才想起跟聞琪說再見。


    聞琪衝她招手,看小女孩兒繞到另一邊開車門,期間也沒見家長下來,她托腮考慮著,下次找機會見見遲霽鬆的家長,能規規矩矩在位置上坐一天的小孩兒總不可能是天生的。


    車子駛離學校,遲霽鬆抱著書包想要和遲崴聊天,看見他耳朵裏戴著藍牙耳機,又抿抿嘴,把話咽下去。


    遲崴忙完,摘掉耳機,身子往後一趟,閉著眼睛問小孩兒:“什麽事?”


    她抱書包的手緊了緊,裝作認真的樣子:“apple。”


    沒頭沒尾的一句,遲崴不懂小孩子的想法,隨意猜測:“今天上了英語課?”


    遲霽鬆點頭,又想起他現在閉著眼,便“嗯”了聲。


    之後,他就沒再說話了,安靜得她都以為他已經睡著了,但車停下來,他又很快地睜眼,眼裏是一片清明。


    瞥向遲霽鬆,滿是戾氣。


    小姑娘沒帶怕的,就這麽盯著他,小手摸向自己的水杯,正要問他要不要喝水,男人的手就揪上了自己的臉。


    力道和昨晚沈知書的差不多,掐得遲霽鬆直掉眼淚,刹那間,男人眼底的戾氣不見,轉而是慵懶的笑,有一下沒一下地扯遲霽鬆的臉,“你還真是……沒有其他表情啊。”


    遲霽鬆見他笑了,還是那種正兒八經能稱得上是表情的笑,也就不想掙脫的事兒,由著他玩她的臉。


    遲崴話少,性子冷淡不愛笑,不說話的時候,黑沉的雙眼蓄著寒,能叫你在任何季節都感受到冬季的冷。


    但他正兒八經地笑上那麽一次,整個眉眼都是柔和的,哪怕額前的碎發打下陰影,也遮不住他臉上的暖意,這會讓你覺得,也許他骨子裏還是存在著那麽點兒溫柔。


    他鬧夠了,渾身放鬆下來,車也正好停在了別墅前,司機正要下車給他開門,手搭上把手,又突然開口:“先生,門口圍了些人。”


    “還用我教你怎麽做嗎?”剛緩解的氣氛又瞬間凝固。


    司機咽口唾沫,打開車門,打算去驅趕那些人,哪知陰晴不定的遲老板又改變了想法,自己拉開了車門先下了車,往別墅走。


    “不準下車,更不準看。”


    遲崴對眼淚婆娑的遲霽鬆命令道。


    知道一會兒又會是場血雨腥風,在遲崴下車後,司機就給所有車門上了鎖,以防遲霽鬆偷偷跑下去。


    遲霽鬆坐在原位上,抬著腦袋竭力往外看,遲崴下車的時候,她瞥見門口圍的人很多,還都是那種虎背熊腰帶紋身的大漢,她怕遲崴出事。


    還沒等她看清什麽,就聽見開鎖的聲音,門被大力拉開,遲崴帶血點的雙手撐在車門框上,彎腰看她,他的臉上還沾了點血漬,神情不善,“我剛才說什麽?”


    “不準下車,更不準看。”她沒有躲避泛紅的眼,回答的聲音也沒顫抖。


    前麵的司機心倒是咯噔了一下,他比誰都清楚,先生這是已經打紅了眼,快要失去理智的前兆。


    遲霽鬆遭殃是必然的事,但他也不敢出言勸說,在遲崴手下做事,就要明白一點,開除事小,保命事大。


    “嗬。”遲崴冷笑一聲,伸手把遲霽鬆拖下了車。


    兩人一離開,司機就立刻將車開走了。


    因為有條腿不方便走路,她幾乎是被遲崴拖著走的,腿上已經蹭破皮,她的手腕也被遲崴攥得生疼。


    門口還躺著那些人,遲崴走過的地方有碎玻璃的聲響,她抬頭一瞥,門口邊的花瓶碎了一半兒。


    遲崴開了門鎖,把她扔了進去,遲霽鬆踉蹌幾步,勉強站穩,又被男人掐住了臉。


    “想看什麽?”


    臉上已經起了紅印子,她老老實實地回答遲崴,“我怕你受傷。”


    可遲崴非但沒有領情,還掐著遲霽鬆的臉一甩,將人摔在地上。


    “站起來。”他聲音平靜。


    遲霽鬆撐著地磚,想要爬起來,遲崴已經不耐煩了,聲線抬高,“我他媽叫你站起來!”


    她一驚,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站起來後,也沒看遲崴,瘸著腿,以最快的速度往自己房間跑。


    等她把門關上,上鎖,她才聽到門外急促的腳步聲,門被大力拍響,她聽見遲崴在外麵喊,“遲霽鬆,你他媽的把門給我打開!”


    “遲霽鬆!”砰砰,又是兩腳踹門聲。


    她太熟悉這種場景了,林母和林父吵架的時候也這麽響,她以往都是藏在廁所裏,不過有一次,他們動起了刀子,菜刀插在了廁所的門板上,拔下來的時候還留了道小縫,在外麵能隱隱約約地看見裏麵的蹲廁。


    門被用力一踹,她從回憶裏醒來,看著仍然緊閉的門,懂了林母老說的一句話,“一分錢,一分貨”。


    外麵安靜了下來,等了幾秒鍾的時間,她打開門走了出去,遲崴正坐在地上抽煙,襯衫領口的扣子不知道掉到了哪兒去,領口就這麽大敞開,開門的動靜也沒讓他抬頭,他就任由遲霽鬆跑開。


    沒一會兒,遲霽鬆捧了杯溫水過來,放到他麵前,嘴裏念了句:“不生氣了。”


    遲崴回神,看了眼還在冒熱氣的溫水,抬手揪住了遲霽鬆的臉頰,這次他還是沒有減輕力道,刹那間,小姑娘又變得眼淚婆娑,他把煙放進嘴裏,咬著煙嘴嗤笑了聲,“蠢東西。”


    直到溫水變涼,兩人才離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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