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負歸欺負,蘇木落還是把小黑龍從衣兜裏掏出來,好好地哄了它。


    “最喜歡你了,不生氣了好不好?”


    小黑龍哼哼一聲,昂著小腦袋在蘇木落掌心裏蜷成一團,甩了下尾巴。


    要親親才原諒你。


    蘇木落:“沒有親親,走開。”


    他剛才是在逗小黑龍玩,小黑龍也知道,並沒有真的生氣,隻是趁機想要鳳凰哄它。


    它喜歡鳳凰對它笑,用溫溫柔柔的語氣和它說甜蜜蜜的話,還想把鳳凰圈在懷裏,讓鳳凰哪都去不了,隻能天天待在它身邊,看著它一隻龍。


    不過後半段是不可能的,隻是小黑龍小小的臆想,要是它真的把鳳凰困在身邊,那鳳凰肯定會不高興的。


    想到這裏,小黑龍“嗷”了一聲,有點小傲嬌地扭過腦袋,一副“你不親我我就不理你”的模樣。


    蘇木落:“……”


    親親是不可能的,所以蘇木落像擼貓一樣從頭到尾擼了小黑龍一遍,把這條小龍擼得哼哼唧唧,尾巴也一甩一甩的。


    蘇木落:“高興了嗎?”


    小黑龍軟趴趴地抱住蘇木落的手指,黏糊糊地挨著蹭了蹭。


    蘇木落嘴角微揚,摸摸它的小腦袋,將目光投向了地上的那把紅傘。


    他沒想到狐妖還能躲進傘裏,不過也沒什麽關係,因為紅傘已經到了他手中,狐妖雖然躲進了裏麵,卻也隻是自斷退路罷了。


    房間另一邊,白衣女人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


    身體還殘留著被剝離靈魂的痛楚,她艱難地從地上坐起來,抬頭,看見一個容貌極其漂亮的年輕男子坐在了她麵前。


    蘇木落開門見山道:“你叫什麽名字?”


    “……”白衣女人沉默幾秒,輕輕地道,“胡曉。”不等蘇木落繼續詢問,她又補了一句,“剛才那個是我的妹妹,胡嫣。”


    蘇木落道:“你們都是狐妖,沒在異人局登記過嗎?”


    胡曉搖了搖頭,道:“我和妹妹大部分時候都生活在山裏,隻有每年的這段時間才會出來……”


    她說到這裏抬頭看了蘇木落一眼,蘇木落沒說什麽,隻是做了“請”的動作,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胡曉便慢慢地道:“再過一段時間就是農曆的九月初七,也是我妹妹的戀人的忌日。每到這段時間,她就會來到人類生活的地方,為她的戀人尋找合適的皮囊。”


    蘇木落微微挑眉,道:“所以她才會襲擊我。”


    胡曉沒有否認,道:“她之前本來選了那個叫餘浩至的犬妖,因為覺得他和女朋友親密的模樣很像自己的戀人,但很快她又看中了你,所以我才去了你的咖啡店。”


    蘇木落的衣兜動了起來,他淡定地將裏麵的小黑龍摁下,因為他並不想讓自己的龍隨便暴露在這隻狐妖麵前——到目前為止,胡曉胡嫣這對姐妹都還不知道他手裏有真龍,也沒必要知道。


    “也就是說,你和你的妹妹是聯手殺人?”


    “……”胡曉沉默了幾秒,道,“我從沒殺過人,我去你的咖啡店也隻是因為我在那裏的話,她就不會那麽快對你下手了。”


    這倒是個讓人意外的回答,蘇木落看著胡曉,聽見她繼續道:“這些年來我一直想要阻止她,但她比我強,很多時候我都無能為力,也救不了任何人。”


    蘇木落道:“就算是這樣,在異人局那邊你可能也脫不了關係。”畢竟胡曉和胡嫣在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站在異人局的角度,胡曉多少存在包庇妹妹的嫌疑。


    胡曉聽了這話倒沒有多大反應,平靜地道:“我知道,因為她是我的妹妹,我沒有勇氣向異人局告發她,甚至有的時候會故意幫她掩飾……可以說這兩百年裏,是我縱容著她殺人,縱容著她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


    蘇木落看著她始終沒有波瀾的雙眼,道:“看樣子你早就想過了這一天。”


    胡曉輕輕點了點頭:“是的,我知道紙包不住火,到現在也並不後悔。畢竟在我第一次選擇幫她隱瞞行蹤、而不是向異人局告發她的時候,我們就回不了頭了。”


    蘇木落沉默幾秒,想到最開始胡曉說胡嫣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的戀人,道:“你妹妹的戀人現在在哪裏?”


    胡曉的神情從始至終都是平緩而淡然的,並沒有變過。但當聽到蘇木落這句話時,她的眼中卻劃過了一絲清晰的恨意。


    “他死了,”她道,“被我妹妹殺死了。”


    蘇木落並不意外,道:“能說說他的故事嗎?”


    “沒什麽好說的,”胡曉冷冷道,“他是一個行商,騙了我的妹妹,說他不介意我妹妹的身份,隻要我妹妹能幫他去京城,就會娶她為妻——後來我妹妹也的確做到了,但他已經娶了另一個女人,還想殺了我妹妹,剝皮取骨,助他成為修士……再後來,他就死了。”


    她記得那天下著大雨,她的妹妹跪在泥濘的土地中,抱著一具白骨,衝她回過了頭。


    “真好,”胡嫣的聲音輕輕的,帶著滿足的笑意,“姐姐你看,他還是和我在一起了。”


    胡曉一下子定在了原地,因為她清楚地看見自己妹妹的臉上血肉模糊,一片刺目的紅——那個行商找了其他修士,他們剝下了胡嫣的臉,隻差一點,就能將她殺死。


    不過胡嫣最終也沒有死,她癡癡地抱著那具屍骨在雨中坐了很久……從那以後,每到農曆九月前後,她就會出去狩獵一張皮囊,為她的戀人披上。


    “她用那個行商的皮囊骨肉製成了一把傘,傘裏融入了她的狐尾,也是她一半的力量。”胡曉輕輕地道,“她覺得這樣就能和那個人在一起了……也許我早該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一個人的妄想罷了。”


    蘇木落聽完這個故事沉默了一會,就在這時,屋子外麵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他抬頭,發現是異人局的人趕到了。


    胡曉毫無反應,蘇木落看了她一眼,道:“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我會告訴他們你幫過我,這樣也能減輕你的懲罰。”


    不管怎麽樣,胡嫣不可能被饒恕,但胡曉仍有一份善心,來他的咖啡店也是因為想要幫他——她並不知道蘇木落有多強,隻是覺得隻要她在那裏,她的妹妹也許就不會對這家店的店長下手了。


    胡曉聽了這話卻搖了搖頭,衝蘇木落極其淺淡地笑了一下,道:“不用,我該得到懲罰,這是我罪有應得……也是我期待了很多年的解脫。”


    “還有,我的妹妹藏進了傘裏,如果你們想找到她,我可以帶你們進去。”她的神情疲憊,卻有些如釋重負的意味,慢慢地道,“這麽多年了,我們總要麵對這一天……至少在最後的時間裏,我想和她在一起,好好地說說話。”


    作為胡嫣的姐姐,她必定是深愛自己的妹妹的,既不想看到妹妹殘害他人性命,也不想妹妹落入異人局手中。所以她一開始會阻止胡嫣殺人,在阻止無效後,又轉而為她掩蓋起了行蹤。


    這百年來,胡嫣因為被愛人所負而雙手沾滿鮮血,胡曉也活在痛苦的煎熬中,承受良心的譴責……到了真相被揭開,罪惡終於公之於眾的時候,她反而迎來了自己的解脫,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蘇先生,”柳鶴帶著異人局的人走了進來,先是環顧一圈,而後將目光落在了胡曉身上,“這就是凶手嗎?”


    “不是,”蘇木落撿起地上的紅傘,隻覺上麵血氣衝天,不知有多少人的性命隕落於此,“凶手躲進了這裏麵。”


    柳鶴看看那紅傘,微微皺眉,道:“好厲害的武器,難怪能隱匿自己的行蹤……也就是說,我們還得進到裏麵去找它?”


    蘇木落道:“讓我去吧,我想親自了結這件事。”


    如果是異人局的人帶胡曉一起進去,就未必能讓她有機會和胡嫣說上一句話了。


    柳鶴微訝,剛想說這事怎麽能勞煩您,但對上蘇木落的目光,又收回了嘴邊這句話。


    蘇先生確實心意已決,她沒有必要去違逆對方的心思,況且這對他們也有利。


    於是道:“好的,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得先將這個人帶回去詢問,等弄清原委後再行動,可否請您稍等片刻?”


    蘇木落道:“沒事,我也要回去一趟。”


    他還得回去關個咖啡店,畢竟之前還讓千歲變成他的模樣守在店裏呢。


    柳鶴點點頭,讓人把紅傘和胡曉帶回異人局。蘇木落也離開這裏,和小黑龍一起回到了咖啡店。


    咖啡店裏,一個長得和蘇木落一模一樣的人姿態僵硬地站在吧台前,臉色陰沉,好像被誰欠了五百萬。


    此時店裏已經沒有客人了,蘇木落抬步走了進去。千歲一看到他立刻變回橘貓,叼起一個貓罐頭飛快地跑走了。


    蘇木落笑出了聲,關了店門把小黑龍從衣兜裏抱出來,坐在吧台前算了下這兩天的進賬。


    因為那對狐妖姐妹,他這兩天根本沒怎麽營業,收入更是少得可憐,不要說抵月租了,就是每天的飯錢都抵不了。


    當然,他肯定是沒慘到付不起飯錢的地步的,畢竟他的銀行卡裏還有上百萬的存款。不過就算是這樣,看著這兩天的收入也挺讓人心塞的。


    小黑龍趴在蘇木落的手掌中,忽然又覺得鱗片癢了,開始挨著自己鳳凰的手蹭來蹭去。


    蘇木落看看那點收入,再看看這隻一無所覺,還在拿他手背蹭鱗片的小黑龍,幫它撓了撓鱗甲,道:“等哪天鱗片掉了,你就變成一隻小禿龍了。”


    小黑龍:“?”


    蘇木落:“所以在變禿之前快點長大,別天天就知道吃。”


    小黑龍:“??”它哪裏天天就知道吃!


    而且它才不禿!


    小黑龍不滿地哼哼唧唧,抱著蘇木落手指要他給個說法,蘇木落眼中含笑,道:“誰叫你總是鱗片癢癢,感覺就是要禿。”


    小黑龍:“嗷!”


    小黑龍氣呼呼的,十分想變大把它都鳳凰纏起來。不過它現在渾身都癢癢的,隻能一邊嘰嘰哇哇,一邊委委屈屈地抱著鳳凰手指繼續蹭鱗片。


    蘇木落笑了起來,摸摸這隻氣氣的小龍的腦袋,又把它抱在手中,給它撓癢癢。


    ——撓著撓著,忽然一片羽毛掉了下來。


    小黑龍:“?”


    那片潔白柔軟的羽毛就落在它頭頂,它嗅到上麵鳳凰的氣息,一下子抱住了。


    接著又是一片羽毛掉了下來。


    然後又是一片。


    蘇木落:“……”


    時隔百年,他再一次掉了羽毛。


    但不同尋常的是,他之前掉羽毛大多都隻掉一根,最多也才兩根,而現在,他一下子掉了三根。


    整整三根!!


    蘇木落看著那三根羽毛,再看看高高興興地抱著羽毛、連癢癢都不撓了的小黑龍,心裏忽然冒出一個極度驚恐的念頭——


    糟糕,他不會是被這條小龍傳染……要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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