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詩行。


    長安城第一才子李太白的詩行。


    詩行有三奇:


    一奇為人,詩仙李太白開了這間詩行,卻不慕錢財,每月隻為一人作詩,無論身價。


    二奇為規,本著“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原則,入詩行者,必須有驚豔之處。


    三奇為武,李太白雖為詩仙,但其劍法出神入化,連那位國師大人見了都讚不絕口。


    據說曾有位顯貴,想以武犯禁,欲動用武力強行逼他寫詩,被他挑斷了手筋、腳筋,修養了整整一年才好,那日之後,便再沒人敢於太白詩行放肆,壞這位詩仙定下的規矩了。


    …


    太白詩行外。


    李長生望著那塊高聳的、刻著詩行規矩的青石石碑,微微一笑,道:


    “這詩仙李太白,是個妙人啊。”


    “此人是個極其清高自負之人。”


    小蘿莉瞟了眼石碑,道:


    “不過本事不弱。”


    “哦?”


    李長生撩了撩小蘿莉的睫毛,問道:


    “你還有看字識人的本事?”


    “這不難。”


    小蘿莉手指劃過石碑,閉目幾秒,道:


    “字是他用劍雕上去的,你看這劍氣,有一股“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勢。”


    “從這點就能知道,此人雕字之時,是帶著“天地百萬尺,我可摘星辰”的心境。”


    “有這種心境人的分兩種。”


    小蘿莉淡然的豎起兩根手指,道:


    “一是蠢才,一是天才,他這麽自負,他的詩行還沒倒閉,隻可能是第二種人。”


    “啪啪啪。”


    小蘿莉話音剛落,便有鼓掌聲起,而後一道令人如沐春風的爽朗男音傳來:


    “姑娘好見地!”


    二人側目。


    見一英俊瀟灑的公子:


    他的袍服雪白,一塵不染。


    他的頭發墨黑,飄逸灑脫。


    他的背脊挺直,權財難折其腰。


    他的眉宇散漫,燦若星河鷺起。


    他舉動之間,無數少女為之欽慕。


    這是個優雅的要入畫兒的貴公子。


    但那小蘿莉僅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再度盯著李長生,她隻對這個能幫她解脫的少年感興趣,或者說,她隻對解脫和死亡感興趣。


    “閣下讚謬了。”


    小蘿莉不愛搭茬,李長生隻好替她接道:


    “小妹怕生,閣下見諒。”


    “哈,無妨。”


    那貴公子是個寧靜致遠的品性,哪會介意這些細節:


    “兩位可是來求詩的?”


    “非也。”


    李長生揚了揚小蘿莉的嫩手,道:


    “來給小妹求個名字。”


    “名字?”


    貴公子輕撫手背,露微訝之色,笑道:


    “哈,二位果真是妙人,求名不去紫禁城找道士、大理寺找和尚,偏僻來家詩詞館。”


    “她命格硬,名字好聽就行,沒忌諱。”


    李長生朝貴公子打了個稽首,問道:


    “閣下可就是這太白詩行的主人?”


    “公子好眼力。”


    貴公子還了個虛禮,道:


    “在下正是長安城第一詩仙,李太白。”


    “幸會幸會。”


    客套一番,李長生又道:


    “不知請閣下賜字,有何條件?”


    “條件?沒有條件。”


    李太白隨意的擺擺手,道:


    “在下寫詩,隻看緣,無緣者,千金難買我一字;有緣者,我贈一字值千金!”


    “閣下就沒有所圖的?”


    李長生好奇的問道。


    他不信真有人無欲無求。


    “如若硬要說有,倒也確有一個。”


    李太白眼中逝過一抹愛慕、一抹憧憬、一抹神馳、一抹失意,轉而嗟歎道:


    “但那是鏡花夢,公子求不來的。”


    “閣下不說,怎知我求不來?”


    李長生黑蓮悠揚,仙魔法目鬥轉,道:


    “我觀閣下並非妄自菲薄之人,何故在此事上遮遮掩掩,失了大家風範?”


    “公子可知,我之所求,乃當今王爺?”


    李太白一語驚仙,道:


    “那年深秋,王爺出遊,在下遠觀望,區區一眼之別,便已朝朝暮暮每個日夜。”


    “在下曾作詞一曲,送入深宮,苦等十載有餘,亦未得音訊,公子叫我如何求?”


    當今王爺…


    李長生眼神一凝,險些拔劍:


    “奈落?”


    “不不不。”


    李太白搖頭解釋道:


    “閣下說的是老王爺,新王爺叫洛神。”


    “哦。”


    李長生忐忑道心平穩,道:


    “可否將詩念給本座聽聽?”


    “與公子相談甚歡,有何不可?”


    李太白輕輕一笑,其身旁的青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枯黃,悲傷的相思意境彌漫:


    “秋風清,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


    一詞誦罷。


    無端起秋風蕭瑟。


    葉落無根,雜亂無章,融於泥土,卻不願輪回,枯木枝幹沙沙響動,似在為詩仙哀鳴。


    路過行人無不掩麵而泣,恰似李太白的傷詞悲詩,使他們想起了他們有緣無份的初戀。


    “好詩啊。”


    李長生目光蒼莽渺茫,問道:


    “敢問此詩為何名?”


    “名曰…”


    李太白眼神淒愁的撫著樹幹,喃道:


    “《秋風》!”


    “《秋風》…嗯。”


    李長生上前,拍了拍李太白的左肩,道:


    “好,這段因果,本座承了。”


    “閣下你…”


    李太白麵色一震。


    “你替本座小妹提名,本座替你將詩詞親口述予洛神聽,因果償還。”


    李長生負手佇立,一副高人風姿:


    “但她接不接受,就看你們的造化了,畢竟感情之事,需兩廂情願。”


    “公子許是沒懂在下的之意。”


    李太白看著儼乎其然的少年,歎道:


    “在下十餘年前便已將詩送入宮中,隻是如石沉大海,毫無回響,想來是在下配不得王爺的身段,故,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傻小子。”


    李長生笑罵道:


    “你那王爺心上人都沒看到你的詩,你如何能憑此判斷她瞧你不起?”


    “可是…”


    李太白辯道:


    “我的詩早在十餘年前就送進宮了啊。”


    “你不懂宮裏的規矩。”


    李長生嗤笑道:


    “沒權沒勢,你再天才也沒用,你的情詩還沒送到洛神手裏,就被太監給丟了。”


    這位長安第一詩仙雖有滿腹經綸,可對王侯將相圈子裏的潛規則是一竅不通。


    得虧今日李太白遇到了他這個不願欠人因果的魔二代,要兩人失之交臂,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往宮裏送個信還有這麽多門道。


    “聽公子這麽說,公子權勢不低吧?”


    李太白頭一次對一位權貴生了好奇心:


    “敢問公子是哪家少爺?”


    “探我的底?”


    李長生諧謔道:


    “我怕我說了你也不信啊。”


    “公子但說無妨。”


    李太白方興之色愈濃。


    “唉。”


    李長生輕輕俯身,貼在李太白耳邊,聲調很緩,很平,很勻,卻擲地有聲,道:


    “我說我是天皇帝,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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