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喝茶喝到亥時,茶舍打烊。


    三人出茶舍,遊蕩在街頭。


    宵禁時間,街上渺無人煙,夜風呼過,慘淡的月光下,三人就像三隻孤魂野鬼。


    “少爺。”


    兩個鍾頭才到子時,瓊霄想打發時間,順便緩和一下白天跟李長生爭吵後的愧疚:


    “反正現在宵禁,街上沒人,您牽著奴婢溜溜彎兒唄~”


    “遛彎?”


    在李長生狐疑的神色中,瓊霄拿出之前合歡戴的項圈,套到自己的脖子上。


    而後往項圈上串起一根金鎖鏈,將鏈子另一頭遞給李長生,自己四肢著地:


    “汪!”


    “我丟!”


    李長生執著鏈子,扯了扯,瓊霄的腦袋跟著鏈子前傾,臉蛋紅的嫋娜娉婷:


    “真來?”


    “快嘛!”


    瓊霄搖了搖尾巴,道:


    “爬遍全城,就子時了。”


    “好極了。”


    三人出發!


    “叮叮叮。”


    悠揚的鈴鐺聲,響在長安的大街小巷。


    …


    李長生怕人看見,步伐有些急促,導致三人繞城一圈後,離子時還差半個鍾。


    瓊霄已經站不起來了,薄紗貼著身子,李長生隻好用黑火幫她烤幹。


    時間流逝,離子時越來越近,街道不時有陰風刮過,夾雜嬰兒哭聲。


    而隨著天地間,鬼門關的輪轂若現,那位從幽冥而來的小蘿莉,軀幹也冒起陰氣,李長生握著她的手,感覺像握著一塊冰。


    “有礙嗎?”


    李長生關懷道。


    “無礙,我體質聚陰。”


    李白淵淡淡答道。


    “嗯。”


    李長生把喪服發給二女,三人掛喪。


    瓊霄采了李白淵幾縷陰氣,覆在自己和李長生皮表,遮掩住兩人的活人味道。


    雖然她們不懼這些陰惶鬼物,但她們不是來鬼城挑事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鐺!”


    做好工作,子時鍾明大響。


    呼吸間,長安的朱紅城門,變作黑色:


    鬼門關!


    在未央宮李長生隻是粗略一瞥,此番看的真切時,李長生被鬼門關的雄壯震撼:


    那門,高百丈,寬十尺,門上附拉環,人頭之狀,瞪著銅鈴般幽光直冒的瞳孔。


    瞳孔中,陰氣颯颯,鬼氣冉冉,若心智不堅者瞧去,恐會失魂落魄,道心立毀。


    真乃是:


    師子全威境白聞,誰人敢扣鬼門關?


    “我們躲開點,莫耽誤了百鬼夜行。”


    李長生拉著兩女躲進空間。


    三人進空間後,道音大作:


    “鬼門大開,生人避退!”


    “轟隆!”


    鬼門巨響。


    鬼氣震顫。


    鬼門大開。


    門內蹲著一白發蒼蒼的老婆子,手裏拿著一卷黃紙,腳邊擺著一個火盆,燒著,念著:


    “吃好喝好,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黃紙燒出的不是煙,是鬼霧。


    鬼霧彌漫。


    那鬼霧之下,鬼門關內一切虛無,仿佛有一種無形的法則,遮擋了李長生等人的視野。


    黃紙燒完。


    有鬼現。


    第一個出鬼門的是位女鬼。


    女鬼頭戴破敗皇冠,一轉一跳前行,她腳上穿著一雙鐵鞋,燒的通紅,相隔甚遠,李長生亦能聽到鐵鞋炙烤地板的“吱吱”聲。


    李白淵隨意看了眼,開口道:


    “她叫黑雪皇後,雪國人,在雪國的白雪公主大婚當天,白雪公主命人強行給她穿上了那雙鐵鞋,令她跳舞至死,所以她死後也脫不下那雙鞋子,改不了死前的姿勢。”


    “天呐,在婚禮上殺人。”


    李長生頭皮發麻:


    “還是這麽詭異的殺法。”


    他一個魔修都幹不出這種事。


    “她這死法,算好的。”


    李白淵平靜的說道:


    “鬼門關是枉死城的門,這裏住的,都是怨念深重,無法投胎的厲鬼,你們想象不到這些鬼死前都經曆了什麽。”


    “她們不是鬼妃的分魂意識碎片嗎?”


    李長生倏地想到鬼妃:


    “那鬼妃…”


    “分魂碎片有自己的意識。”


    李白淵餘光瞄向咬嘴唇的瓊霄,道:


    “她們會投胎,有自己的輪回,就跟你前世跟你的輪回一樣。”


    “那如果我用這些碎片召喚她的分魂…”


    李長生表情躊躇道:


    “這些記憶豈不是也會被她承載?”


    “你不是說過嗎?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李白淵麵色淡如天階涼水:


    “她既然得到了常人望其項背的能力,就要背上常人不可名狀的煎熬。”


    李長生沉默了。


    沉默時,更多的是沉重。


    鬼妃娘娘這一生,都是苦痛的吧?


    “她是我們六姊妹中,最淒蒼的一位。”


    與李長生心心相印的瓊霄,輕輕握住了他的左手,柔聲道:


    “少爺,他日複活她後,對她好些,她很純淨,什麽都不懂,很容易滿足,就算你隻是睡醒時給她個微笑,她都能開心上一整天。”


    “嗯,我會的。”


    李長生用力點頭。


    第二隻鬼魂走出鬼門。


    那是一隻頭發、衣服、鞋子、全身都濕漉漉的披頭女鬼,她臉上已經血肉模糊,甚至連最基本的五官模樣都無從所見。


    李白淵又道:


    “陸婉兒,骨齡十八,凡間大戶小姐,新婚之夜,因情郎覬覦其家族財產,遭情郎聯合好友暗算,臉部被情郎連砸十八錘,死後情郎唯恐事情敗露,將其拋屍河中。”


    第三隻。


    長舌無眼青麵鬼。


    李白淵像背書般背道:


    “修真小國王後,因國主昏庸,致國內叛軍作亂,國破家亡,她為保女子名節,於朝堂高懸白陵三尺,自縊而亡,可叛軍首領連她屍首也不放過,我就不說了。”


    第四隻...


    第五隻…


    第六隻…


    鬼門關裏每走出一隻怨鬼,李白淵就用坦然到聽不出一絲情感波動的聲音介紹冤鬼的來曆,一直介紹到百鬼出關,鬼門消失。


    “你很熟悉她們?”


    李長生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


    “都是不幸之人呐。”


    “我在枉死城中住過一段時間,她們的冤情我都知道,她們死有餘辜。”


    李白淵輕聲說道:


    “不幸之人,有不幸之處,凡事都有因果報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哦?”


    李長生等待李白淵的解釋。


    “就拿她來說。”


    李白淵指了指黑雪皇後,道:


    “你隻知白雪公主虐殺她,卻不知她殺害了白雪公主的父皇,還派人追殺白雪公主。”


    李白淵又指著陸婉兒,道:


    “你隻知陸家郎君圖沒陸家家產殺妻,卻不知其妻對其終日惡語相向,非打即罵,他在陸家過著水生火熱,豬狗不如的生活。”


    最後,李白淵盯著李長生,道:


    “有個詞叫物極必反,你的鬼妃為什麽純淨到了極致?是因為她的分魂都是罪惡滔天的孽障,她的純淨是在替這些孽障贖罪。”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李長生大徹大悟,感慨道:


    “因果之道,妙不可言呐!”


    【叮。】


    少年感慨著,一道耳熟能祥的機械音又跳入了他的識海:


    【恭喜您,解鎖拯救鬼魂係統,請問您是否接受綁定!】


    又是係統?


    李長生丹鳳眸子微眯,把係統剝離識海。


    但這次,他沒有把係統扔掉:


    “係統,我們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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