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識相的告退。


    武曌帝朝的一字並肩王和淩駕武曌帝朝之上的天皇帝之間的恩恩怨怨,他們哪敢摻合?


    李長生一步躍上高台,直麵洛神。


    李白淵沒跟來,她在台下拿著根樹杈子捅鼓著唐天養的無頭屍體,暫且忽略她。


    “為什麽造反?”


    李長生冷冷地問道。


    “造反?造誰的反?你?還是王爺?”


    洛神神色坦然,淡笑道:


    “我不會造王爺的反,至於你,你一個半步斬凡,有什麽資格讓本王效忠?”


    “嘴賤?”


    李長生微抬眼皮,剃著指甲,淡淡道:


    “掌嘴。”


    唰。


    音落瞬間,瓊霄化作道紫色殘影,一巴掌抽向洛神的俏臉,洛神沒有防禦。


    “啪!”


    結結實實挨了八劫妖帝一巴掌,洛神半邊臉已浮腫,但她的眼神仍未屈服:


    “呸,隻會靠女人,算什麽本事?”


    瓊霄紫眸一寒,正欲再打。


    “陛下!”


    奈落突然單膝下跪,道:


    “臣有一事相求。”


    李長生眉頭一皺,道:


    “講。”


    “臣懇請陛下將洛神交由臣下發落。”


    奈落眼神閃過一絲哀求,道:


    “臣保證,會給陛下一個滿意的答複!”


    從恢複記憶到現在,這是奈落第一次對李長生露出哀求的眼神,她想洛神死的體麵些。


    李長生盯著奈落,看了很久。


    天近黃昏,李長生重重的歎了一聲:


    “嗯。”


    少年帶瓊霄和李白淵回了寢宮。


    奈落摸著洛神的紅腫,淡藍光芒綻放,紅腫消平,隨後她牽起洛神的手,語氣溫柔:


    “陪孤轉轉吧,最後一次了。”


    “是,王爺。”


    洛神眼眶微紅,答道。


    不是怕死,是心疼奈落。


    …


    奈落和洛神逛遍了整座宮廷。


    期間,她們都沒有提及政事。


    這幾個時辰裏,她們不是王爺,更像是兩位初涉江湖的富家千金,爛漫活潑。


    賞賞花、逗逗不知情的宦官、去禦膳房偷吃孝敬嬪妃娘娘們的糕點,一如,武曌帝朝設立之初,兩人最初認識的時候那樣。


    逛著逛著,太陽落山了。


    夜幕降臨。


    奈落帶洛神來到了她們的私人天地:


    一間隻有彼此知曉的小亭子。


    亭無名,有石凳兩張,茶具一套。


    “奈落娘子,你坐下,我泡茶。”


    到了亭子,洛神不用再喊奈落王爺,她們在這兒是夫妻,相濡以沫。


    “好。”


    奈落吹了吹石凳上的灰,落坐,玉手托著香腮,欣賞著洛神一蹦一跳取山泉水的模樣。


    如果…她沒做傻事,該多好啊。


    “娘子,我回來啦。”


    奈落黯然之際,洛神捧著裝滿泉水的葫蘆回到亭子。


    她將泉水倒入器皿,點火,抬頭,卻見奈落在啜泣。


    洛神芳心一顫,趕緊抱住奈落的藕臂,晃悠撒嬌道:


    “開心點嘛娘子,咱們最後一次約會,留下段美好的回憶,好不好嘛?”


    奈落凝睇著這位死期將至,仍在盡力哄她開心的女子,抿著嘴,紅著眼眶,哽咽問道:


    “你有後悔嗎?”


    “後悔嗎…”


    洛神停止了晃悠,臉上強裝的歡聲笑語盡數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心如刀絞的悲涼: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這數萬年呐,我就當做了黃粱一夢,夢醒了,我們都該醒了,你是聖天女武神,我,嗬…”


    洛神自嘲的笑了笑,喃道:


    “世上哪有什麽洛神王爺?我不過是那個在風寒夜,縮在那個陋巷瑟瑟發抖,沒有娘子你就熬不過那個寒冬的小女孩罷了。”


    “你想報恩,我理解,可你也不能…”


    奈落聲音戛止。


    她曉得,洛神討厭自己稱李長生陛下,討厭自己對李長生的虔誠。


    她不忍洛神臨死時,帶著不愉快離世。


    “娘子,您還記得嗎?”


    洛神盯著滾開的泉水,思緒飄的很遠:


    “您帶我回宮那年,我曾問你,努力變強是為了什麽,你對我說了三個字。”


    洛神靜等下文。


    “且盡興。”


    奈落柔聲答道。


    “哈。”


    兩女同笑。


    “水開了。”


    洛神試了試水溫,大火轉小火。


    “喝茶。”


    奈落撚飛花一朵,摘下片片茶葉。


    對飲邀月。


    茶,不是仙茶,普通的普洱。


    水,不是仙水,普通的山泉。


    但兩人喝的津津有味。


    茶味淡了,奈落便摘來新茶;


    開水幹了,洛神便再取山泉。


    這茶,一喝,便是四五個時辰。


    午夜時分,鍾聲敲響。


    兩人同時放下茶杯。


    萬物俱籟,似在為洛神送行。


    “妾的時間到了,娘子。”


    洛神起身,拿出個錦囊,遞給奈落:


    “這裏麵,有解相思的藥。”


    “嗯,謝謝。”


    奈落收下錦囊,洛神又道:


    “娘子,妾不想死在這兒。”


    “墓地,能讓妾自己選嗎?”


    奈落答應了。


    她以冷靜著稱,極少與人對賭,但此刻,她在心裏跟自己賭了一把。


    賭洛神,是死,是跑。


    這場賭局,輸贏不重要。


    “娘子,妾愛你。”


    洛神上前,抱了抱奈落。


    “我知道。”


    奈落撫摸著洛神的紅發。


    兩人分開,洛神麵朝西方:


    “娘子,下場雪吧,給妾踐行。”


    “好。”


    奈落用滔天修為,叫整個武曌下了雪。


    比李長生下的那場雪,大了千萬倍。


    洛神遠遊。


    其實這件事,洛神沒錯。


    她隻是…愛奈落愛的太深了。


    …


    長生曆第一年11月5號,雪。


    那一天,洛神向西徒步走了十萬八千裏。


    那場雪,隨她落了十萬八千裏。


    十萬八千裏外,是一片花海。


    花叫彼岸,也叫曼珠沙華,來自忘川,喝一口忘川的水,就能忘記前塵的忘川。


    彼岸花開不見葉,彼岸葉落不見花。


    花尋葉,葉找花,兩者像兩道平行線,一世相交,卻生生世世,永不相遇。


    正如洛神和奈落那樣,情深緣淺。


    彼岸花海中。


    洛神紅發被雪染白,她輕柔的躺下,沒有壓壞一朵花,後,用匕首割破自己的手腕。


    那匕首,是奈落送給她的成年禮物。


    血落成花,將雪浸紅。


    風兒吹拂而過,遠望去,紅白的花海,仿佛一場絢爛的火葬,埋葬的,既是武曌帝朝的一字並肩王,也是奈落的愛情。


    洛神靜靜地躺在花海,淋著雪,見證著自己的生命一點一滴流逝,喃道:


    “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午門外,奈落執櫻槍而立,背影蕭瑟又孤寂,似聽到了洛神的呢喃,奈落亦輕聲道:


    “白頭若是雪可替,此生何來苦心人。”


    寒風凜冽,奈落打開洛神留下的錦囊,看到了所謂解相思的藥方:


    取九葉重樓二兩,冬至蟬蛹一錢,煎入隔年雪,可醫世人相思疾苦。


    一方看完,奈落撕碎了藥紙,眼角,兩行清淚滑落,泣不成聲:


    “可重樓七葉一枝花,冬至何來蟬蛹,雪又怎能隔年,原是…相思無解。”


    武曌的那場雪啊,很大。


    洛神的那足跡啊,很長。


    我愛的人呐,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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