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生迷迷糊糊的下了山。


    他沉浸在天道的性別中無法自拔。


    女的…天道是個女的…


    這怎搞啦?


    不過他最關心的不是這個,而是…


    “不知道天道長得好不好看。”


    “天道能雙修嗎?”


    “跟天道雙修我是不是直接就成帝了?”


    李長生正想入非非呢。


    他的身後,猝然傳出一道聲音:


    “人,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嘶!


    李長生心裏咯噔一下,猛地回頭…


    沒人?


    李長生疑惑不已。


    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不用找了,吾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我存在天地之間,無處不在。”


    李長生訕訕一笑:


    “額,道爺,我錯了,我剛剛開玩笑呢。”


    他哪能想到,天道會監聽他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人物?這不跟你觀察螞蟻起居一樣嘛?


    “哼。”


    天道在李長生心底冷哼一聲,道:


    “吾告訴你,陰陽變可以跟吾雙修,但吾是不可能會跟你雙修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哦。”


    李長生摸了摸衣角,忽然怪異一笑:


    “那我用第三個願望呢?”


    天道沉默了。


    這是天道第一次產生情緒:羞憤。


    “卑鄙!”


    “無恥!”


    “下流!”


    天道每一個字眼,都是咬著牙,從牙縫裏蹦出來的,可以想象,她有多憤怒。


    “好了好了,別罵了,我不說了。”


    李長生是不敢惹毛天道的:


    “你跟著我幹嘛?”


    “我想跟著誰就跟著誰,你管的著麽?”


    自打被李長生知道了跟腳,天道人性化了很多:


    “還有,什麽叫跟著你?我這叫監督!我花了那麽大代價,有義務監督你有沒有好好完成我交代給你的任務,防止你偷懶,耍小滑頭!”


    “那你能不能現個形啊?這樣好變扭啊!”


    李長生無語的扶著額頭,道:


    “你至少站我麵前監督我呀。”


    天道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一下出來,一下不見的,搞得他心底慌慌的。


    萬一啥時候一個不注意,哪件事把她給得罪了,自己不就涼涼了嘛?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麽算盤。”


    天道又冷哼一聲,這次哼聲中夾雜了一抹道力波動,震的李長生心神險些負傷:


    “好好給我辦事,我走了。”


    “您走好嘞您。”


    李長生笑容滿麵的目送天道離去。


    雖然他也不知道天道在哪。


    隻管往一個地方看就對了,天道能看到他。


    良久再無聲音響起。


    李長生不放心,又確認道:


    “天道?”


    “天道你在嗎?”


    “你還在嗎天道?”


    確認了好幾遍都沒有聲音回話後,李長生這才鬆了口氣:


    “這小娘皮終於走了~”


    然後…


    “李長生,你罵誰呢?”


    !!!


    李長生崩潰了。


    …


    最後李長生總算是連哄帶騙把天道騙走了。


    但也失去了下山的興致。


    他發現,突破問虛期後,好像沒事做了。


    洛北葵去仙界了。


    白夭夭去魔界了。


    魅晨去妖界了。


    東方雅兒又太無趣了。


    自己真不知道找誰玩了。


    就在他百般無聊時,又有一道聲音響起。


    這次說話的,是個男人:


    “李長生,來喝酒。”


    喝酒?


    還是個男人找自己喝酒?


    他不記得自己認識什麽男性朋友啊。


    而且…怎麽這些大佬都喜歡突然傳音啊!


    “你是誰啊?”


    聲音緘默幾秒,道:


    “後卿。”


    李長生愕然。


    那個一直想吸自己魔血的怪物?


    他怎麽想起找自己喝酒了?


    但很快,李長生想明白了:


    不光是喝酒,喝完酒,恐怕還有別的事!


    “正好,手癢癢了。”


    李長生淡淡一笑,扭了扭脖子:


    “來了。”


    少年下山。


    山腳,一簡易的農舍內。


    用木頭和枯葉鋪了個頂,下麵擺了張缺了四個角的桌子,還有兩張椅子。


    椅子上坐著一紅發男子,便是後卿了:


    “你可真行,臨時搭的酒棚?我差點以為這是什麽貧民窟了。”


    李長生一臉古怪的上千,嫌棄的看了眼滿是灰塵的凳子,自己拿出個蒲團坐下:


    “你這天地間獨一份兒的僵屍,就這待遇?怎麽在這破破爛爛的地方喝酒?”


    “這地方怎麽了?”


    後卿泯一口酒,往嘴裏塞了幾顆花生米,淡淡的說道:


    “這地方比十八層地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起碼這裏有陽光,有自由。”


    後卿是吃過苦的人。


    且他吃的苦,是世上最苦的苦。


    “我跟你不一樣,你是嬌生慣養的貴公子,錦衣玉食,美女相伴,我出生起便是囚徒。”


    李長生有些憐憫的望著後卿。


    即便李長生不知道十八層地獄下是什麽慘烈景象,但僅憑名字,他也能想到後卿的悲慘。


    “我在十八層地獄被關押了很多年,每天伸手不見五指,哦不,我根本伸不了手。”


    說著。


    後卿放下酒碗,伸出自己的手,晃了晃。


    李長生清楚的看到,那十根手指和手腕上都有這深深的勒痕。


    傳說中,僵屍的皮囊跟妖族有的一拚,能留下這麽深的勒痕,得是戴了多少年縛具啊?


    “那隻日子,我自己都記不清過過多久了。”


    後卿搖頭淡笑,道:


    “所以我不懂你們口中的豪華是什麽,舒適是什麽,我隻知道,在這裏,我有自由。”


    李長生給自己倒了碗酒,看著酒,沒說話。


    連十八層地獄都待過,這個對自己來說破爛不堪的破酒棚,對後卿來說的確是個天堂。


    “這杯敬你,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


    後卿碰了碰李長生的碗,示意他喝酒:


    “喝個痛快吧,我們兩個,今天總有一個是最後一頓酒的。”


    哈。


    李長生在山上就猜出了後卿找自己喝酒的目的,也沒感到意外,隻是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跟他相比,自己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


    李長生自嘲笑笑,添了碗新酒:


    “這杯敬你,八十難熬過來了,隻要今天熬過我這一難,就是九九八十一難修成正果了,從此鯉魚躍龍門,翱翔九天,再無約束了。”


    “哈。”


    後卿哈哈大笑,舉碗對飲:


    “砰。”


    兩隻碗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又是一碗酒下肚。


    “敬我們。”


    後卿第二敬,舉過頭頂,灑在地上:


    “敬我們與世不入。”


    “敬自由。”


    李長生也舉起第二碗:


    “此戰不管勝負,望對方世代安好。”


    “敬你。”


    兩人第三碗,還是朝向對方:


    “我的對手。”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若投機言不盡。


    他們是注定敵人,也是彼此為數不多的傾訴者,他們格外珍惜這段得到便是失去的友誼。


    此後喝酒,便是你一口,我一口,一切盡在酒水中,無須多言,眼神便懂。


    飛鳥不鳴。


    山犬不吠。


    唯有微風與雲朵,映襯著二人。


    天才與魔鬼的樂趣,就是這麽簡單。


    “聽說你為那隻狐狸求來了永生?”


    酒過三巡,後卿猝不及防懂問道。


    “這你都知道?”


    李長生有些驚訝:


    “天道不是說這件事沒有其他人知曉嗎?”


    “她瞞得過世間生靈,瞞不過我。”


    後卿自信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心髒,道:


    “我不屬於這個世間,我不屬於道,整個輪回中都沒有我的身影,但我的影子,能跨越到任何一場輪回,因為我是後卿。”


    因為我是後卿,僅此而已,沒有其他理由。


    這是一種自信。


    亦是一種孤獨。


    後卿僵屍這四個字,承載的太多了。


    歲月的痛,誰又知道呢?


    “我害怕有一天自己會變得跟你一樣。”


    李長生毫不避諱的說道:


    “於是我讓天道給了她永生,她會生生世世陪伴我,陪我走過每一個輪回,潮起潮落,滄海桑田,我們能一起見證人時間所有。”


    他不想像後卿一樣孤苦伶仃。


    其實他一直都清楚,後卿有能力逃出十八層地獄,包括幽冥的人。


    幽冥每一尊巨頭都知道,但是他逃出來了又能怎樣?他在世間沒有牽掛。


    他即便來了世間,入了紅塵,依然是具行屍走肉,沒有值得他念想的東西。


    “你愛她?”


    後卿失神的問道。


    “愛。”


    李長生說了一個字,感覺味道不夠,又補充了一句:


    “比愛我自己更愛她。”


    我愛他,勝過愛我自己。


    “那你不應該讓她永生。”


    後卿歎息道:


    “我知道永生有多痛苦,看著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離去,舉世無敵有何用?”


    “她跟你不一樣,也跟我不一樣。”


    想起小狐狸,李長生總能不自覺上揚嘴角:


    “與她,我在,天地便在。”


    她亦是他活著的信念。


    很多人可能覺得,所謂愛情,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李長生和瓊霄兩人的愛情,僅僅是彼此皆在,便好。


    不,這可能已經不是愛情了。


    這更像一種羈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其實我懂的,哈哈。”


    後卿爽朗一笑。


    隻是那笑聲中,蘊藏著點滴淒涼:


    “我逃出過十八層地獄一次,我以前也有過一個愛人,很早很早之前。”


    “後來呢?”


    李長生好奇的問道。


    “後來她死了。”


    後卿端著碗的手,有些顫抖:


    “我也回去了,我自願的。”


    不是幽冥贏了,是我後卿不想玩了。


    這是心死。


    比肉體的死亡更痛苦。


    “你沒有想過再找一個?”


    “再找一個?之後呢?”


    後卿反問道:


    “再經曆一次生死離別?公子哥兒,別忘記了,我是永生的,她不是。”


    這是何等的絕望。


    李長生愣了神。


    世人一直在追求長生不老,可真正擁有長生不老的人,卻千方百計的舍棄它。


    世間萬物啊。


    果然都執著於不可求的。


    “唉,你給她求永生,也沒錯。”


    後卿啞然失笑,道:


    “換成是我,我也會的,即便這樣很自私,可我不是聖人,我也有私心。”


    “這不是私心。”


    李長生反駁道:


    “兩個人互相喜歡,本來不就應該長長久久的嗎?”


    “可如果有一天她不喜歡你了呢?”


    後卿活的太久,他比李長生更理性:


    “你想過沒有?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歡她了,或者她不喜歡你了,這又何嚐不是互相折磨?”


    “她不會不喜歡我的!”


    李長生堅持自己的觀點:


    “她愛了我十萬年!”


    “你知道我活了多久嗎?”


    後卿突然眼神一厲,情緒激動道:


    “十萬年?我活了何止十萬年?我見過無數個十萬年了!十萬年,對永生者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這個十萬年她愛你,下個十萬年呢?下下個十萬年呢?你們能經曆多少個十萬年?”


    李長生張了張嘴。


    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想辯論,卻找不到切入點。


    後卿話雖難聽,卻不無道理。


    終了,李長生隻能道一句:


    “唉,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但願吧,我由衷的祝福你。”


    後卿喝完最後一口酒,眼神重回淡然:


    “該戰了。”


    “該戰了。”


    李長生起身,拔出骨劍。


    “這把劍啊,遺失在歲月中好多個時代了,被歲月遺忘的劍,死於劍下之人,不得超生。”


    後卿看到骨劍,雙手的指甲開始變長,一道狂暴的血氣炸裂,轉換成無邊的戰意:


    “你知道嗎?當我感知你的存在時,我是那樣的興奮,我感覺到我的靈在燃燒。”


    “我的愛人的那一天,我就發過誓,我出十八層地獄,隻有兩個原因。”


    “一個,是十八層地獄沒了。”


    “一個,是我要死了!”


    李長生眼神一凝,他突然明白了:


    “你做好必死的準備了麽?”


    吸血是假,求死是真。


    這隻活了無數歲月的僵屍,真的活夠了。


    “是的。”


    後卿平靜的點點頭,有期待,亦有無奈:


    “我希望你能殺死我,如果你殺不死我的話,我會回到十八層地獄。”


    “所以你故意在幽冥受了傷。”


    李長生醞釀著劍勢,身上符文驟亮,淬體三十三重天的戰力全力爆發,四周空間震蕩,偉岸浩渺的力量噴薄至雲霄:


    “隻為將實力挑戰到跟我一樣。”


    “沒錯。”


    後卿口中,尖牙暴漲,尖銳閃光,竟如同帝兵一般,散發著莫大的威勢。


    僵屍之身,物物皆為兵,果然名不虛傳!


    “世間有能力殺死我的,除了大道,天道,幽冥的靈,和我的幾隻同類,就隻有你了。”


    “前麵三者,不會殺我,他們不屑,我的同類我找不到,你,是我最後的希望!”


    “呼,這樣啊,我知道了。”


    李長生深深呼出一口濁氣,骨劍輕橫:


    “那麽,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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