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許莊駕馭遁光來到善功堂,善功堂執事已經帶著八名內門弟子在此等候。


    三日之前,許莊領掌教真人法旨,以真傳弟子的身份,代表太素正宗去參加太玄宗金丹大典,作為一宗之代表,怎麽都不可能孤身一人前去,總要有弟子隨從,道兵力士儀仗。


    道兵力士自不必說,宗門會安排妥當,而弟子隨從,倒是可以由許莊自己選擇,不過許莊三兩好友,皆不在宗門之中,也懶得做什麽挑選,隻傳書一封到善功堂,令他們發下任務,挑選八名內門弟子作為此行隨從。


    至於善功堂選哪些弟子,用什麽方式,他卻不關心了,許莊也是內門弟子一路走來的,自然知道這等差事,不會是什麽隨機挑選,也不是誰人想接到,就能接到的任務。


    須知太素真傳,皆是結成上品金丹,有望成就元神,能做一方道統載道之器的人物,與這等上品金丹宗師同行,若表現好些,得到些許點撥,甚至得蒙青睞,收入門牆,豈不是一飛衝天?


    像這樣的差事,是多少內門弟子求之不得的,想來背後自然是各顯神通了。


    許莊在善功堂前落下,善功堂執事便上前一步行禮道“許師叔,善功堂已召集八名內門弟子在此。”


    許莊輕輕頷首,目光一掃,便知道這八人確實都功行尚可,想必不是家族子弟,也是內門之中出彩的人物,忽然,許莊瞧見一人,低垂著頭,仿佛要縮回人群之後,不由啞然。


    此時越南心中正五味雜陳,原來此行其他七人,皆是後進之秀,雖然不認識許莊,也隻以為是門中不認識的真傳弟子,越南卻知道,許莊正是和自己同輩弟子,昔日還與自己頗有一些齟齬……


    未成想,竟有今日,原來三日前,忽然鳴鍾九響,通傳太素,卻沒有舉辦真傳儀式的新晉真傳弟子,居然是許莊。是以越南生怕被許莊認出自己來,甚至萌生了就此放棄自己千辛萬苦求來的這一寶貴機會的念頭。


    隻是他不知道,許莊心中隻將他掠過心頭,化作灑然一笑了,沒想到會在此處,見到年少時有所爭執的人,後來自己外出遊曆,一去經年,自己精進勇猛,而故人卻原地踏步至此。


    求道之路,實在漫漫,如果不能成就元神,長生久視,今時今日煉就上品金丹的意氣風發,也許也會被他人揮之腦後吧。


    我求我道,卻絕不願如此!


    “好,這次任務的弟子,便就他們八人吧。”許莊問道,“你等可做好準備了?事情緊急,如果沒問題的話便即刻出發。”


    隕星道場此去橫跨半個神洲,趕路裏程不談,還需輾轉幾處傳送陣,許莊臨時受命,又做了些許準備,等待善功堂召集弟子,道兵殿準備力士儀仗,卻不能再耽擱了。


    “回稟師叔,我等隨時可以出發。”八位弟子應道。


    許莊不再囉嗦,袖袍一甩,一艘小舟滴溜溜的旋轉著飛到半空,已經變成了一艘巨船,長寬百十丈,其上亭台樓閣,舟身雲霧繚繞,這是太素正宗,專為儀仗出行,特意用小諸天雲禁練就的法器雲舟,承載成百上千的修士,不在話下。


    當即便帶上八名弟子,再去往道兵殿帶上儀仗力士,便即出發。


    ——


    東勝洲廣遨遼闊,西接山茫,東臨瀚海。


    地大物博,鍾靈毓秀,鸞翔鳳集,是以在玄黃界中,又有中洲,神洲之稱。


    這天是太素雲舟出發的第四日,輾轉幾處傳送陣後,已是前往隕星道場的最後一段路程,雲舟飛行藍天之中,上下皆是白雲朵朵,隨風形塑,往下方看去,雲霧中顯露出山林河流,雄偉壯觀的景色,這是一些初次離開雲夢大澤,太素洞天的弟子從未見過的。


    此時紫氣東來,幾名弟子正在甲板上采氣,力士在一旁服侍,一片清淨祥和,一名喚作李長風的弟子正在船頭演練飛劍,一道青色的劍光在雲中忽上忽下,時左時右,變幻莫測,好像一尾空中的遊魚,正在和雲朵嬉戲,端是有些仙家氣象。


    “你這套劍術練的不錯,有點意思。”忽然耳後響起一道聲音,嚇得李長風一哆嗦,劍光一顫,好像失去了控製,一下要掉到雲舟的小諸天雲禁外麵去,卻見一隻如白玉般無暇的手掌一拿,飛劍便滴溜溜的飛到了手裏。


    “許師叔。”李長風回頭一望,原來許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身後,麵上現出愧色。自己練習劍術有所進展,全神貫注下竟然被一嚇對飛劍失去了控製,若不是許師叔願意出手,飛劍恐怕飛出雲禁不知道哪裏去了。


    “嗯。”許莊點點頭,“你喜歡劍術麽?”


    “是,許師叔,我自入門以來,便對劍術極為喜愛。”一說起劍術,李長風立馬有些興奮,似乎急切要對他人分享自己對劍術的熱誠一般。


    “你的劍術還算不錯,變幻莫測,遊刃有餘。”許莊點頭認可道,不過話鋒一轉,“但是劍術說到底,是殺敵之術,變幻是劍術的形式,卻算不得是劍術的本質,你的劍術變化有餘,卻失了淩厲。”


    “這……”許莊的話猶如洪鍾大呂,震得李長風腦海嗡嗡作響,“劍術的本質?”


    “不錯,你喜歡的劍術的話,想必知道門中真傳的《太素有無形質劍氣》吧。”許莊淡淡的說道,“《太素有無形質劍氣》中有一個高深的境界,喚作‘質盡終極’,講說的便是最極致的質量,最強大的殺力,練就質盡終極,劍氣無堅不摧,削山截江,無所不能……你明白麽?”


    “弟子明白,謝許師叔指點。”李長風點頭之餘,亦不禁暗自向往。


    “當然,劍術變化之道……”這些時日,許莊對幾名弟子多有指點,與自己年少之時頗有爭執之事的越南也不例外,雖然短短四日,諸弟子皆有所受益,許莊對各人也了解了許多,一時興起,正待好好指點一下李長風劍術,突然眉頭一揚,舉目遠眺。


    此時圍上來準備聽許莊的指點的幾位弟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頭霧水的順著許莊眼光望去,忽然瞧見遠處現處一抹熾烈的炎光,一道火線從天邊飛速逼近,眨眼便逼近了雲舟。


    行舟數日,太素一行也遇到了不少陌生的修士,不過尋常散修,便是見識淺薄,見到雲舟這般巨大宏偉的法器也不敢招惹,若有是遇到有眼力見的,哪能不知道太素雲舟的名號,因此見到這道烈焰遁光雖快,倒不覺得有什麽,直到遁光直愣愣朝著雲舟衝過來才驚覺不對,紛紛嚴峻戒備。


    隻見火光如流星般衝到雲舟一旁,忽的一個盤旋,炎光中傳出一道冷冷的聲音:“哦?倒未聽說太素宗新出了一位真傳弟子,我還以為又是越君嵐道友當麵呢?”


    許莊眉頭微挑:“吾乃太素許莊,閣下有何指教?”


    “嘿嘿……太素宗,好大的派頭麽?”炎光中那人嘿嘿一笑,突然間炎光猛烈爆發,熊熊赤焰交織,竟然形成一隻大手,遮天蔽日,一探便要將雲舟抓在手中。


    “果然來者不善。”許莊劍眉一豎,將手一指,一道寒光飛射而出,直直衝出雲禁,遁入雲中消隱不見,轉瞬之間,就突然出現在烈焰大手上,光寒重現,便即往下一斬,將烈焰手掌連帶背後的雲霧都一下斬成兩半,露出藍色的天空。此時才聽到轟隆隆的爆鳴聲從空中傳來。


    烈焰手掌被斬破了法術維持,火焰一縷一縷隨著風逸散出去,飛出許遠才散做火星點點,那人沒再維持道法,而是冷哼一聲:“你也練成了劍氣雷音,很好。”


    便即炎光一收,忽地又化作一道火線,衝天而去了。


    這場突如其來的鬥法便這麽沒頭沒尾的結束了,許莊思忖片刻,還是沒有打算丟下太素雲舟和正事去追擊,隻是微微皺眉,不知這突如其來的敵人是什麽原由。


    若瞧那人道法,倒應是天火派的路數?


    “此人應是天火派當代真傳楊煉。”此時越南突然發聲道:“此人與其胞弟兩人同為天火派真傳弟子,聽聞感情極佳,但是十四年前,其胞弟在外與我宗真傳越君嵐越師叔鬥法,被越師叔所斬殺,就此楊煉和越師叔就結下了仇恨,一直非常不對付……”


    “哦?”許莊微微頷首:“難怪如此胡攪蠻纏,不過他楊煉以為我是新晉真傳,就是好相與的麽?”說著微微笑了起來,“想來他亦是去往隕星道場吧,看來這番去太玄宗金丹大典,果然不是樁太平事。”


    “師叔,沒想到您竟然練成劍氣雷音的絕世劍術,不知道剛才那一下,是不是就是質盡終極的境界?”李長風在一旁興奮地問道,另一名弟子也說道“第一次見師叔出手,方才便是門中的《太素有無形質劍氣》麽?”


    許莊隻是笑笑不語,方才他使的確實是修煉《太素有無形質劍氣》的劍術,但實則他修煉的並不是這一門真傳劍術,或者說不隻是這門劍術,隻是此中之事,不足與外人道也。


    就在弟子們吵鬧之時,雲舟並沒有停下飛遁,已經悄然接近了目的地,力士操縱飛舟,降下雲頭,隻見穿過雲霧,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現在眼前。


    無怪乎稱之隕星道場!太玄真君摘取天上星辰,煉製而成的道場,原來這副模樣——


    隻見一顆龐然如大陸一般望不見邊際的巨大隕星懸浮空中,其上靈峰處處,洞府密布,泊泊清泉,山澗流水。


    這顆巨大隕星,上接虛空,許莊神念感知之中,隻感到宇宙星辰之力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衝刷在隕星之上;下接群山,下方靈脈已被以莫大神通布成陣法,源源不斷的靈氣升騰著,如同蒸汽一樣飄上隕星道場。


    如此神通造物,簡直斡旋造化,許莊甚至能感覺到這座隕星道場,似乎蘊含著無窮的威力,這座隕星道場,本身就是一件巨大無比的法寶!


    如此神通,簡直令人無法想象。


    許莊尚且心生波瀾,八位弟子還有船上的力士,更是已經驚到呆滯,也許此時此刻,他們才意識到,隕星道場,是怎麽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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