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大典已經開始,一切已經就緒,觀禮的人員已在高台下等候。眾人喜氣洋洋,滿麵春光,一起慶賀這玄女宗盛事。


    鮮花似錦,人潮洶湧,茫茫人海裏我隻等你一人,可清影尋尋覓覓,尋尋覓覓,始終找不到李牧雲的身影。


    清影站在紅毯上,麵色悲戚,難掩心中無盡哀傷:牧雲,你開始討厭我了嗎?為何連最後一麵也不願與我相見。這裏人潮人海,千千萬萬,也不及你一人,我相見的隻有你。


    大長老柳瑛梅站在清影的身旁,輕聲催促:“天女,典禮開始了,請你收拾心情,接任宗主之位。”


    柳瑛梅清楚地知道清影在等待什麽,但她早已讓弟子前去阻攔,決不讓李牧雲進入山門一步,破壞天女的繼位大典。


    雖然李太一狡猾如狐,利用了清影的憐憫之心,將月精魂借走,為李牧雲續上了一線生機。但兩年後李牧雲就會葬身在天地烘爐之中,化為灰燼,月精魂自然會回歸。


    隻要天女在冰雪洞裏支撐兩年,兩年後就能重得自由,再次踏上修行之路。說不準還能以李牧雲的死為契機,斬斷情緣,跨入太上忘情之境,成玄女宗唯一的證道者。


    清影在幾位護道長老的陪伴下,一步一步走上高台,極目遠望。雲淡風輕,天地遼闊,白鶴展翅,飛翔於天,麋鹿昂首,悠悠而鳴。


    天空落下一道清光,兩件玄女宗至寶一一呈現,七彩羽衣與青木簪。


    七彩羽衣采集天界七種仙禽的羽毛,用九天紫火煉化,水火不侵,能擋住真仙的至強一擊。


    青木簪以通天樹的樹枝為原料,在老君的八卦爐中用三昧真火焚燒三十六天,能隨心所欲,變化萬千。


    玄女宗原本有三件聖物,可月精魂已經在李牧雲識海之中。


    清影緩緩飛入清光之中,頓時天降祥瑞,落下五彩霞光,地湧金蓮,仙氣彌漫。


    在眾人驚訝聲中,清影翩然落地,猶如九天仙子下凡塵,冰肌玉骨,皓腕凝霜。羽衣加身,青木簪飛入她的長發,不帶一絲人間煙火。


    清影目光清冷,掃視四方,還是沒有心中相見的那人。心中滿是絕望,止不住的情思如潮水般湧來,瞬間淹沒她的心房。情火已被點燃,像無數的蟲蟻撕咬她的神魂。


    清影頭痛欲裂,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柳瑛梅立馬上前,暗中扶住她的手,以免清影倒在大典之上,那時玄女宗必將成為修行界的笑談。她讓弟子阻攔李牧雲入內,就是為了防止現在的狀況。


    可清影還是情思湧動,引發了體內的情火,情勢十分危急。衛素青也來到宗主的身邊,與柳瑛梅一左一右,護持著清影緩緩前行。


    柳瑛梅在清影耳旁輕聲訴說:“宗主,你先安心走完典禮,有何疑問可以等典禮結束,再去找李牧雲詢問,他就在飛花洞裏。”


    清影這才回過神來,默念清音普善咒,停止心中的思念。打起精神,緩緩走下高台,接受萬人朝賀。


    前來觀禮的各派中人紛紛上前道賀,門中長輩還有些矜持,弟子一輩的青年才俊麵色潮紅,激動萬分。玄女宗宗主果然是神女下凡,冰肌玉骨,仙姿綽約,如空穀幽蘭,見之忘俗。有人更是如癡如醉,一睹這似水的容顏,便覺三生有幸。


    清影像一具行屍走肉,木然地走完了全程。柳瑛梅與衛素青兩位長老,隨侍左右,幫她一一回禮,感謝眾人對玄女宗的支持。


    直到典禮結束,清影始終沒有見到李牧雲的身影,她回到問心殿中,突然口吐鮮血,像朵朵梅花,灑落案台之上。


    綿綿情思,無限牽掛,無論如何都要再見李牧雲一麵,不然她絕不會安心。清影走出問心殿,禦劍而行,向著飛花洞飛去。


    明月當空,飛花洞前亭台依舊,不見故人。


    李牧雲獨立望月亭前,沉浸在兩人的過往之中無法自拔,任由清風撲麵,花香盈袖,卻渾然不知。


    清影從若耶上翩然落下,看著李牧雲形單影隻,縈縈孑立,心中憐惜,忍不住上前靠近。


    李牧雲神色淡然,輕聲詢問:“小師叔,你怎麽來了?”


    往昔的歡愉都已成回憶,如今的你我仿佛已相隔千裏。在夢裏,是誰的長發曾輕撫我臉頰,在記憶裏,是誰的雙手曾抱緊我身軀。但這些都已成過去,站在我麵前的是陌生的你。


    清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走到崖邊,望著寧靜的夜空。柔軟的發絲在風裏微微揚起,她依舊是那樣的清麗絕俗,就像一朵冰山上的雪蓮花,開在冷冷的月光下。


    李牧雲微微地抬頭瞄了她一眼,白色的裙裾隨風飄揚,仿佛天空飄蕩的白雲。


    她的身影依舊那樣動人,若是在以前,李牧雲定會偷偷過去,從背後抱著她,隻是如今卻不會了。她站在這熟悉的位置,等著他過來,但李牧雲卻隻是站在那兒,低著頭不敢看她。


    熠熠春光,似水流年,回得了過去,回不了當初。


    李牧雲暗自傷神:我便是再想你又有什麽用呢,你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待我了。以前的小師叔雖然不懂感情,卻不是真的無情,如今的小師叔雖然懂了感情,卻隻是為了修行。


    清影原本想問今天為何沒來,可看到李牧雲那疏離的神情,突然發覺答案已不再重要。


    清影沉吟片刻,輕聲述說:“明天我就要閉關修行,不知何時才能再次出關,今天我來見你最後一麵。”


    李牧雲謹守著分寸,不敢上前與她親近。雖然你仍在我的身邊,但心已有天涯之遠,再也找不到那熟悉的感覺。


    原來地久天長,隻是誤會一場。


    我曾相信永恒的誓言,但水東流,雁南飛,這世界上沒有什麽是不變的。說過的話更是這樣,小師叔要我記得你,我把你刻在了心裏,可你卻把我忘了。


    李牧雲竭力地不去悲傷,悲傷卻沉默在心底。你如天上的皓月,而我卻隻是棵無根的野草,卑微的連奢望的權利也沒有。


    他努力地擠出笑容,笑容裏卻透著些苦澀:“小師叔,既然你一心向道,我唯有祝你早日得道成仙,飛升仙界。”那時小師叔仙福有享,壽與天齊,而自己隻是一杯黃土而已。千百年後誰又記得誰。


    清影傷心欲絕:雖然我向你隱瞞了一切,但你遲早會明白我的苦心,希望那時你還能愛我。


    神劍出鞘,帶著清影離開了飛花洞。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來時想找一個答案,去時心中已有了決定:牧雲,好好保重,等我出關護你平安。


    多想你能回頭再看我一眼,可你就這樣毫無眷戀的走了,那段快樂的時光,一去就再也不會回首。


    隻留下李牧雲在飛花洞前孤獨地守望。小師叔曾說過永遠對我好,可你已不是從前的那個人了,那個在天冷的時候抱著我的人。


    天冷了,陪在他身邊的也隻有小白了,也隻有它才不會嫌我。李牧雲蹲下身去,輕輕將小白抱在懷裏:既然這世上不會有人對我好,那我就自己對自己好。


    天廣闊,地廣闊,天地間隻剩下他孤單的一個。


    從此以後山高路遠,他將獨自前行。


    天空忽然飄起了雪,仿佛誰的眼淚。李牧雲暗暗尋思:不知道我死的時候,會不會有人為我哭泣。


    青山本不老,為雪白頭。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麵。隻因為動了情,人生就不再從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無情,有情,忘情天書難忘情。


    問心殿上,燈火搖曳,清影獨自一人跪在神像前,對著九天玄女起誓:我見眾生皆無意,唯遇你動了情。牧雲,此生修道,不為長生,隻為守在你身邊,護你平安喜樂。


    清影對著神像三叩首,翩然走入冰雪洞中。


    寒風呼嘯,冰雪正烈。


    清影迎著風,向著雪,一步一步地走入洞穴深處,直到風雪的源頭白玉大廳,她才停了下來。


    大廳內有一塊千年冰魄高高地懸浮在當空。冰雪精靈是天地之靈,冰川之魂,它死後的精華凝結成了冰魄。這塊千年冰魄就是被玄女宗祖師,從極北之地移植而來。


    雪花漸漸爬上了她的峨眉,覆蓋了她的全身,臉上掛起無數的白霜,手腳逐漸僵硬,血液緩緩地停止了流動。冰雪封印了時光,冰凍了萬物,仿佛一切都已經靜止。


    清影像一塊冰雕靜靜地佇立,但她的心依然熱烈,人生不死,思念不止:朝朝暮暮隻為君,心心念念都是你。牧雲,你是我一生不變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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