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她端著一個精致的盤子走進他的書房。


    盤子上秀色可餐的小點心琳琅滿目,放置在上麵,燈影婆娑,光亮又幽暗的陰影灑在精美的器具上顯得格外美輪美奐。


    此時男人已經洗完澡,穿著睡衣,長長的碎發伏貼下來,棱角分明的臉龐上少了冷銳與懾人,多了些家居的生活氣,顯得分外的俊朗迷人,斯文俊美。


    當看到女人走進來,他嘴角下意識的泛起微微的笑意。


    此時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不掩美貌,穿著寬大的白襯衣,走起路來,那飛揚的領口勾勒出她鎖骨完美的弧度。


    結婚幾年來她從不打擾他。


    但今天的她顯得特別嫵媚主動,讓他恍惚回憶起最初認識的那段時光。


    她是那麽的明媚動人。


    似乎自從有了孩子之後,她就對他冷淡許多,無論任何事,隻要他不主動提出,她不會有任何回應。


    此時看著她緩慢地走進屬於他的書房。


    突然就覺得像是她自願地想走進他的心裏一樣。


    濃鬱而氤氳的熱氣與茶香仿佛穿透了空氣溢滿了他的心房。


    她小心翼翼的端起那杯精美剔透的茶杯,白皙的手襯著那氤氳著熱氣的紅茶。


    他看著精致的陶瓷杯子裏靜靜流淌的液體,注視著她的眼眸深沉如墨,微微流轉的亮光閃爍著晶瑩。


    他的眼睛從未變得如此清澈鮮明,讓她仿佛一眼就能看穿盡頭。


    驀然,她不經意抬眸,對上他帶著溫柔笑意的俊顏,手不自覺地抖了抖。


    杯子中熱茶幾乎要傾溢而出。


    “小心。”


    他忽然站起身,沉穩有力的手接過將要傾灑的杯盞,挺拔偉岸的身體好似成了最厚實的牆。


    “怎麽樣,你沒事吧?”


    他胡亂的將精致的陶瓷杯放在書桌上,關心的湊了過來,清新的氣息帶著殘留的酒氣撲在了她的臉頰上,濁重得讓她後挪了幾下。


    桌上的熱茶冒著濃濃白霧。


    他就那樣關心地凝視著她,黑沉的眼底似有星光閃爍,白霧朦朧間她仿佛看清了在他眼裏的自己。


    他的眼裏隻有她一個人,可她卻望不清楚他的模樣,隻有眼角覆蓋的濕霧隱隱約約叫她無法捉摸。


    書桌上的燈光照在他的側顏上,給他的臉龐鍍上了一層橙紅的暖色光暈,襯托得他容貌俊美得就如同會發光的神祇那般英氣逼人。


    但他的表情又是溫暖柔和的,側臉笑著時笑容輕暖如風,即耀眼又不剌眼,當得古中文裏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讚美。


    從來沒有見過他這一麵的她,心沒來由的漏跳了一拍。


    一向淡定寧靜的麵容突然一閃而過的緊繃。


    她不著痕跡的撇開視線,聲音細微地顫了顫,終究平靜的毫無漣漪。


    “……趁熱喝吧,還是你最喜歡喝的大吉嶺紅茶,我從滬城給你帶過來的。”


    “好。”


    桌上的他牽著她的手拉著她坐在他身邊,讓她緊挨著自己而坐,溫暖火熱的身軀如同火爐般令她局促而不安。


    身體突然變得無比僵硬


    他笑著端起她為他泡的茶。


    她怔怔的看著那隻修長有力的手握住溫熱精致的杯子,灼熱的白氣淹沒他俊美挺拔的鼻梁。


    這是大吉嶺的紅茶,味道最是濃鬱,帶著強烈的味蕾刺激。


    濃鬱的茶香不僅衝鼻,也能夠掩蓋水質的差異。


    男人垂下眼眸輕聞了一口。


    女人一顆心不由自主的猛的提起,垂下的手卻不自覺得捏住了衣角。


    一雙波瀾不驚的杏眼,此時漆黑明澈。


    窗外的白露看著房間中的一切,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來有些人真是天生的不會做壞事


    盡管她的眼神極力的想保持平靜。


    但是她的臉龐,身體,肢體,以及整個表情還是有些生硬的。


    如果她自己照鏡子,會發現她除了一雙眼睛還算平靜外,整張臉都變得比木頭還要僵硬。


    就像是丟了魂般的木偶,身體都開始僵直,很難不被男人發現。


    如果實行暗殺行動,她絕對是最拙劣的刺客。


    不過,她現在的身份是他的妻子,最親密的人。


    就算有各種各樣的異樣,也不會有所防範。


    男人拿起茶杯一飲而盡,騰騰的液體雖然很灼熱卻無比的順暢進入他的口中。


    白露看向那個男人的目光驀地變得深邃。


    女人怔怔地看著他將茶水毫不猶豫地喝下。


    微微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他喝得很快,甚至連一滴都不剩下。


    她記得他前世喜歡喝紅酒,不知道從何時開始的,他開始喜歡上了茶,並且喜歡她泡的茶。


    她沒有去想其他的可能,也許她真的累了,什麽都不想去想,裝傻充愣的其實也挺好,她不在乎他,她相信他也不在乎他。


    他們本來就是同床異夢的夫妻。


    兩人之間隔著的東西已經超越了道德與良知。


    可是,看著他把喝完的茶杯靜靜的放置在她的手邊,她的眼神還是略微迷離朦朧的呆滯了幾秒。


    恍惚間腦子一熱,鬼使神差的突然問了句。


    “霍南旬,你不怕我給你喝的東西是毒藥嗎?”


    聞言,他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她看不清的溫暖。


    他低頭,撫了撫她的臉頰,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南旬,叫我南旬,或者是老公,別帶著名字叫我,你見過哪對夫妻是直呼對方姓名的?晚晚……”


    他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輕輕湊近她,溫柔的揉了揉她的額頭。


    那雙從微醺中清醒的眼眸就那麽望著她,似乎就想這樣望進她的眼裏,望進她冰霜凍結的心房。


    今晚的他似乎真的不一樣。


    沒有平日的懾人壓迫,卻以另一種方式勢如破竹的侵入她的心房。


    如果在此之前,她恐怕真的堅持不住,要淪陷其中。


    可是,在那個男人喝下那杯茶後。


    她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幾步,輕啟朱唇,淡淡的聲音帶著某種解脫的冷意。


    “你真的醉了。”


    然後拿起空蕩的杯子轉身走出門,她走的緩慢,單薄削瘦的的身影腳下仿佛有千斤重擔。


    走了好久才走到門口。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晚晚,我們之後,會好好的的過一輩子對嗎?”


    低沉醇厚的嗓音響起,讓她猛的僵硬的身體微微放鬆。


    男人慵懶地靠在椅子上,她離開的位置,微醺的雙眸深深的凝視著她即將出門的背。


    身上穿著的深灰色的睡衣顯得他無比的俊逸卻又內斂的雅然,斜斜的領口露出他完美弧度的頸項以及最具威懾誘惑感的古銅色肌膚。


    她轉過身,眸子微微動了動,嘴角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會的。”


    隨即轉身離開了書房。


    人生若隻如初見,如果不是徹骨的絕望,我也不會這般對待你。


    霍南旬。


    請原諒我。


    我已經不清前世今生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是今世溫柔霸道的你,還是前世陰鷙桀驁的你。


    可是,我依然要殺你。


    那種煉獄般的折磨人生經曆一次就夠了。


    有些痛注定一生難忘,即使重生輪回,她也要拚命的記住,死死的記住。


    隻因,她是個人,更是一個母親。


    女人逃也似的走出書房,在走廊裏狂奔,柔順黑亮的頭發淩亂飛舞,此時她心中有無數情緒在湧動,幾乎要讓她的心髒衝破。


    她以為自己會很高興。


    可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抽離感將她淹沒。


    好像生活即將失去最重要的一塊。


    “寶寶……”


    她失神的低喃。


    此時,她無比渴望看見自己的孩子。


    隻有自己的孩子,才能給她活下去的勇氣。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


    她猛的怔住了。


    她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兒子,抬起他那張乖巧可愛的臉,問,“媽媽,爸爸呢?”


    她的臉色瞬間發白。


    她發現自己無法麵對那雙懂事乖巧又充滿期盼的眼睛。


    可是緊接著。


    那在血泊中,如蜷縮的小貓咪般的小人出現在她的眼前,睜開脆弱的仿佛雞蛋皮般的眼睛,幽幽的開口。


    “媽媽,這裏好冷,我好害怕……”


    兩個孩子的麵孔不斷在她眼前閃現。


    宋晚晚怔忡了幾秒,緩緩轉頭,沒有焦距地望著走廊盡頭傾瀉出的燈光。


    此時的她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表情。


    脆弱的雙眸帶著一種瘋狂過後的平靜。


    她看了眼小男孩兒的房間,有些神經質的囈語。


    “寶寶,對不起,你還有媽媽,可是,你哥哥一個人在那邊太苦了,我隻能讓你爸爸去陪他了……”


    然後她就如同一尊雕塑般靜靜地站在那裏,怔怔的看著敞開的書房門口傾瀉出的燈光。


    像是在翹首等待,又像是迎接某種審判。


    當……


    房間中的鍾聲指向了十一點。


    今天隻剩一小時了。


    一秒,兩秒,三秒,……


    她沒有動。


    她知道他身體異於常人。


    所以加了三倍的量。


    那是一種見血凝結的血清類毒劑。


    隻要進入血管,全身的血液就會凝固,無論多大的動物,都會瞬間必死。


    就在他洗澡的時候,她已經驅散了屋裏的所有仆人。


    現在整間別墅隻有他們一家三口。


    盡管萬事俱備,她也已經親眼看著他把茶喝了下去。


    但是在錘子沒有落地之前,她的心還是忍不住跳到了嗓子眼。


    那敞開的房門以及傾瀉的燈光,仿佛化作了一隻吞人的巨口,要將人整個吞噬。


    直到吱啦一聲,仿佛重物滑落,摩動椅子的聲音。


    從遠處微微傳來。


    她的瞳孔猛的放大。


    這個時候,外麵的白露忽然發現,別墅中那個小男孩身上的邪惡的氣息,正在以肉眼可見的迅速從身上抽離。


    轉眼間消失的幹幹淨淨。


    與此同時,書房中那股邪惡的氣息蓬勃而生,仿佛瓜熟蒂落般,猛的提高了一大截,有什麽東西即將突破而出。


    男人的頭緩緩耷拉下來,整個身體癱在椅子上,就像是突然失去了靈魂。


    “那個家夥真死了?”


    兩個小東西也時刻關注著房間中的動靜。


    見到父子兩人身上的變化,小蛤蟆立即懵懂的眨眨眼。


    “我還以為那個男人能發現她下毒呢?”


    “切,”小惡魔用一種看蠢蛋的表情看了它一眼。


    不過目光看向男人的身上時,黑色火焰後麵的麵容有些凝重。


    別墅中,女人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過仿佛永無止境的通道,緩緩來到書房,看到了那張剛剛見到的臉。


    此時它的主人似乎在沉睡。


    深沉難測的墨眸緊閉,閉合的眼瞼上長長的睫毛投下扇形的陰影,往日淩厲懾人的男人,此時微微低垂著頭顱,棱角分明的側顏,絲毫也不設防,流露出最鬆弛的狀態。


    如果不是那熟悉而性感的薄唇泛著詭異的青色,還以為眼前的男人隻是倒在座椅上熟睡。


    月色如水,清澈皎潔的月光透過寬敞的落地窗灑下。


    矜貴的木質地板傳來“嗒嗒嗒”聲音。


    宋晚晚緩步來到他的跟前。


    平淡幽靜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事到臨頭,她的心情反而出奇的平靜。


    看著椅子上那張雙眼緊閉熟悉的俊顏。


    她怔怔出神,忍不住伸出手細細描繪他深邃俊美的輪廓。


    這是她的丈夫。


    與她糾纏兩世的男人,也是她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纖細白皙的手指,順著他微微凸起的眉骨,劃過他濃密的眉毛,拂過他眼瞼上的睫毛,描繪著他雕塑般完美的線條。


    她的眼神靜謐而安然。


    有種詭異的祥和感。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未這麽細細的觀察過他。


    他的皮膚滑膩而冰涼,泛著刺骨的冷硬。


    她都不由怔忡地用手托著那張熟悉而陌生的俊顏,涼風侵襲,竟有一種不言而喻的惆悵。


    也許隻有這個時候,她才敢這麽肆無忌憚的打量他。


    前世今生,他留給她的痛苦與絕望太多了。


    她的心中充滿了恐懼。


    隻有此時,他變得如此寧靜安詳,才讓她有種盡在掌握的安全感。


    “叮,恭喜宿主超額完成複仇任務,幫助序列吞噬掉一條敵對係統。”


    “宿主的成績得到虛空序列的認可,宿主的等級從0級突破到1級,從億萬萬紅塵眾生中脫穎而出,達到序列的基本要求,可開啟超凡之路,希望宿主繼續努力,係統開始升級……”


    腦海中傳來的機械聲讓女人微微一愣。


    她還來不及想清楚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她便看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


    隻見倒在椅子上的男人忽然震顫了下,冰冷的胸口高高鼓起,砰砰砰一陣仿佛心跳般的聲音響起後。


    噗呲一聲,一雙手從男人胸口探出。


    那是一雙成年人大小的手,沒有指甲,沒有皮膚,蠕動的血肉裸露在外麵,深紅色的肌肉呈現出一束束細長的纖維線狀紋理。


    這雙手肌肉層層疊疊,黏滑的粘液滴落,使勁往兩邊撐開,男人的胸腔隨之打開。


    從裏麵爬開來了一個渾身沒有皮膚肚子中間拖著長長臍帶般肉繩的人形怪物。


    怪物看到女人,沒有眼皮的眼睛爆發出炫目的光,伸開血淋淋的大手就朝她撲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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