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範進看了笙歌一眼,隻覺得腦海裏有個小人在開口。


    看,越來越像神棍了,都會未卜先知了。


    他覺得嶽父一定是腦子抽了,才會選擇科舉這條路。


    以嶽父的口才,忽悠些達官貴人做座上賓然後飛黃騰達也是一條捷徑。


    以嶽父的武力,隨隨便便就能打一個武狀元回來,然後建功立業做個大將軍。


    範進腳步不慢的打開院門,頭發亂糟糟的範胡氏就出現在他麵前。


    嗬,還真的未卜先知了。


    “夫君,就知道你在跟爹享福。”


    範胡氏的第一句話就成功讓範進不知道該說什麽。


    “進來,站門口是想讓人看笑話嗎?”


    笙歌沉聲說道。


    前兩天不是才讓範進給範胡氏和範母送了些吃食嗎?


    按理說應該能夠維持一段時間了。


    “爹……”


    範胡氏啞然,她確實有幾個月的時間沒有見過自家老爹了。


    為什麽幾個月的時間,她發現這個爹越活越減輕了。


    跟夫君站在一起,就好像是兩個隱居在世外桃源的大儒。


    衣袂翩翩,雅致風流。


    範胡氏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麵前這個一舉一動都溫雅優美的人是她粗俗大嗓門的爹。


    讀書真的對人有這麽大改變嗎?


    範胡氏在背後偷偷搓了搓自己的手,半天沒有踏進來。


    剛才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就好似是一個異類。


    範胡氏想起了之前爹說讓她讀些書的話,第一次有些心動。


    笙歌隨意把書合起來,堆放在一旁,示意範進為範胡氏煮了一杯茶。


    以笙歌如今的經濟能力,自然買不起多麽好的茶葉。


    “你怎麽想起過來了……”


    笙歌有自知之明,範胡氏絕對不可能是因為想孝敬她這個做爹的了。


    範胡氏接茶水時看到了自己與夫君的手,心下驚慌,差點兒把杯子摔碎。


    夫君的手白皙修長,隻有握筆的地方留著厚重的繭子。


    而她呢……


    手指又粗又大,還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繭子,指甲縫兒中還有味洗淨的汙泥。


    夫君恍若天邊彩霞,而她就是地上淤泥。


    這樣的夫君,若以後高中做官老爺她還能配得上嗎?


    走神的範胡氏並沒有聽到笙歌的問話,而是陷在自己的思緒中久久不可自拔。


    “……”


    笙歌瞥了一眼範進,自己的媳婦兒自己解決。


    範進輕咳一聲,像是看不到範胡氏指甲和掌紋縫隙中的陳年舊泥似的,很自然握在了手中。


    “你想什麽呢,嶽父問你話呢。”


    雖然是平平常常的話,但語氣卻也柔和,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


    範胡氏眼神複雜,盯著麵前越發風姿卓著的男人,嗓子幹疼,不知道該說什麽。


    唯有手心持續不斷的溫暖,讓她不至於那麽恐慌。


    笙歌閉目養神,作為一個老丈人,她不想吃狗糧,秀恩愛到別處。


    “嶽父剛才問你為何而來。”


    範進見妻子回神便收回自己的手,重複了一遍笙歌的問題。


    “爹,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話到嘴邊,範胡氏突然改變了說辭。


    她著實說不出自己是來要銀錢做新衣服的話。


    就算她再不想承認也知道,現在爹對她比以前溫和多了。


    最起碼還會隔三差五的送些銅板和豬肉給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指著她鼻子罵她丟人現眼。


    可也就是對著這樣的爹,她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厚臉皮。


    “……”


    笙歌挑眉,小年輕,你不老實啊……


    笙歌清楚,範胡氏是在說謊。


    以她前兩次對範胡氏的了解,恨不得把胡屠夫所有的家產都拿走時時刻刻都在算計她這個當爹的,此次親自上門絕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被惦記,被算計,她著實難有好心情。


    許是笙歌的眼神太過於銳利,範胡氏漸漸低下了頭。


    “算了……”


    笙歌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幼稚,再怎麽說都是死過一次還當過妖怪的人了,跟範胡氏有什麽好計較的。


    這些小事,無傷大雅。


    “範進,我準你回家住幾日,恰好這兩天鎮子裏趕集,你可以帶著她做件衣服,畢竟冬天要到了,這衣服著實單薄了一些。”


    給範進放個假,也給自己放個假……


    就算範進小女婿再有趣,每天看著也累了。


    想必便宜女婿也受夠了她這副頤指氣使的老臉。


    適當的放鬆,有利於以後繼續壓迫。


    “幾日有點兒少,半月吧,你回家住半月。”


    笙歌大手一揮,給了範進一貫銅錢,然後放了一個小長假。


    範進欲言又止,但範胡氏看著一貫銅錢眼睛已經亮了。


    窮怕了的人,再沒有錢能夠更讓她有安全感。


    一貫銅錢就是一千文……


    要知道一斤豬肉不過二十幾文三十文錢,一千文可以買多少肉……


    作為文盲的範胡氏有些算不清了。


    不過,爹什麽時候出手這麽闊綽了。


    “爹……”


    “再要也沒了。”


    範胡氏貪婪的眼神,笙歌盡收眼底。


    她樂意給就給,不樂意給誰也別想來要。


    說到底,範胡氏終究不如範進會做人。


    就像她以前說的,真假姑且不論,範進言談舉止最起碼讓人看了不會生厭。


    “嶽父,這就足夠了。”


    “嶽父大恩,小婿以後必報。”


    雖說範進覺得自己手上的錢有些燙手,但考慮到漸漸轉涼的天氣以及母親妻子的身體,最後還是收下了。


    是他無能,幾十年來連自己的母親妻子都養活不了。


    “沒事兒,盡管花。”


    笙歌心情大好,因為直播間範進的迷妹們見不得範進如此窘迫的模樣紛紛打賞……


    打賞什麽的,多多益善。


    笙歌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兒,下巴傻女都小胡子一顫一顫,說不出的有喜感。


    送走了範進夫妻,笙歌常常的舒了一口氣,本姑娘接下來的半個月要盡情造作了,終於不用維持身為嶽父的尊嚴了。


    笙歌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非要在範進麵前言傳身教,試圖把範進小女婿歪了的三觀拽回來。


    哈哈哈……


    來啊,造作啊,反正還有大把的時間。


    比如睡覺睡到自然醒,比如吃肉吃到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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