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這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樣啊。


    她想象中空前絕世的歡送會呢?


    要是她把這幫小少爺們都拐走,怕是她也活不長久了。


    這群人,哪一個不是家裏的金疙瘩。


    “我帶不走……”


    笙歌弱弱的說道。


    “大哥,我們不是說好同生死共患難的?”


    “大哥,你不能拋下我們……”


    笙歌嶄新幹淨的白衣上,驀地多了幾隻小爪子,其中一隻小爪子上還握著沒吃完的葡萄。


    笙歌:??(??''??''??)????????????


    大哥們啊,請放過他吧。


    “不是我不想帶,是你們家中長輩不會同意。”


    死道友不死貧道,一貫都是笙歌所堅持的人生哲理。


    她搞不定這幫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小蘿卜頭,那就勞駕那些大人物了。


    笙歌幾乎已經能夠想象到各家長輩是怎樣抓狂了。


    ……


    ……


    “杜大人,不知令郎何時離開?”


    “杜大人,令郎的行程有安排了嗎?”


    “杜大人,聖人言,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令郎是不是該啟程了?”


    “杜大人……”


    這些時日以來,杜閑已經不記得他聽到多少次這樣的問話了。


    每日一問,杜子美離開了嗎?


    怎麽感覺這些人巴不得子美離開呢。


    杜閑疑惑了。


    麵對杜閑的疑問,一眾同僚隻能苦笑以對。


    杜子美一日不走,他們就得一日防著家中的小崽子會不會背著行囊離家出走。


    這段時間,一回家麵對的就是一個個叫囂著要跟隨老大上刀山下火海的小崽子。


    他們實在是焦頭爛額啊。


    就連府中的狗洞都堵了不知幾何。


    家丁,仆從也是心力交瘁,生怕一打盹兒醒來小主子就不見了。


    在一眾同僚的催促下,笙歌赴西南入蜀終於提上了日程。


    王老先生也甚是有眼色的提前遞交了辭官書,帶著笙歌離開。


    唉……


    再不走,他怕被那一堆幽怨的眼神膈應死。


    反正要辭官,早辭晚辭都一樣。


    一路上,笙歌興致勃勃,與其說是在遊曆增長見識,倒不如說在搜羅各地的美食。


    就連路線,都在不知不覺間更改了數次。


    王老先生不著急返鄉,也樂得縱著笙歌,遊山玩水,美味佳肴。


    可再遠的路都有盡頭,朝思暮想的西南蜀地就在眼前。


    蜀地到了,那李白還會遠嗎?


    杜子美想要追星,那不知朝夕相處夠不夠。


    嗯,不要太感謝她。


    誰讓她是個小仙女呢。


    她已經不止一次懷疑,一一所選的這個世界更像是福利,似是對她的獎勵。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需要被獎勵了。


    有美人兒,有美食,有詩詞歌賦,有錦繡山川,沒有血雨腥風,沒有殫精竭慮,沒有朝不保夕……


    這樣的任務,受寵若驚。


    ……


    ……


    第一次見到李白,是在一個月光如水般溫柔的夜晚。


    隻是見麵的方式不甚溫柔。


    蜀地久負盛名的酒樓屋頂上坐在一位白衣俠客,灑脫自若,巍然不動。


    隻見那人慵懶隨意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拿著一個酒壺獨自一人喝的自在逍遙。


    皎潔的月光下,映著年輕俠客的麵頰。


    一襲簡單卻暗藏小心機的白衣,行雲流水般的驚豔繡花,白,黑,紅交織在一起,皆是極端反差的顏色,卻又分外和諧,俊逸。


    趁著月色,劍客的容貌也逐漸清晰,僅用一根玉簪束起的墨發,雖然略顯隨意淩亂卻不邋遢油膩,反而會讓人眼前一亮,心中暗暗誇讚“好一個灑脫不羈的俊俏小郎君。”


    仰頭俯首間,吞咽酒水際,低吟一詩時,別有一番風景。


    “你也喝……”


    隻見那人抬手對著遙遙掛在天際的月亮,燦然一笑。


    單單這一笑,平添了幾分酒酣時的有趣憨傻。


    驚豔,溫暖。


    右手邊放著一把劍,在月色便泛著銀光,錚錚清亮遠看如玉沼春冰,近看似瓊台瑞雪。


    任是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把絕世寶劍。


    他是“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的俠客。


    他也是“才華橫溢,風華絕代,八鬥之才”的詩人。


    李白能夠在大唐盛世中瀟灑獨行,絕不僅僅靠的是詩。


    他有恃才傲物的資本。


    仿佛一切的傲慢出現在他身上都會變成理所當然。


    餘光中先生這樣說過“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餘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


    盛唐給予了李白恢宏的想象,而李白賦予了盛唐獨一無二的靈魂。


    一眼萬年,描繪的或許就是笙歌初見李白的這一眼吧。


    “李白?”


    爬樹翻牆,前呼後擁,身後跟著一幫小乞丐,臉上還沾著泥土甚是拉風的笙歌就這樣跟李白相遇了。


    嗯,怎麽來描述這場相遇呢。


    絕對是配不上聞一多先生當初那句太陽與月亮走碰了頭的文藝高雅了。


    如今就是一個酒鬼碰上了一個小地痞頭子。


    尤其是她這個乞丐頭目剛才還在有條不紊的派發任務,讓這些混跡在各個界麵上魚龍混雜的乞丐打聽李白的下落。


    可抬頭,便看到了坐在屋頂飲酒的李白。


    而她方才那番話也好巧不巧的飄入了李白耳中。


    隻見李白仰頭把最後一口酒灌進口中,起身,也不知是醉酒還是狡猾,踉踉蹌蹌,似是要從屋頂墜下。


    笙歌:∑(????д????lll)


    這總不能初見就眼睜睜看著對方摔死把。


    於是行動永遠快於腦子的笙歌在身後一幫乞丐的注目下,輕飄飄的立於房頂之上,攬住了李白的……


    大腿……


    啊啊啊,天地良心,她真的是想攬腰的啊。


    可奈何她高估了自己身為一個小蘿卜頭的身高。


    李白眼神詭異的瞥了一眼笙歌,怎麽感覺這個小乞丐居心不良呢。


    被李白注視的笙歌也不知出於什麽心理,鬆手下意識一推,李白華麗麗的從屋頂滾下……


    笙歌:她說她不是故意的,有人信嗎?


    李白被摔癱前,笙歌反應過來以她強悍的小胳膊小腿接住了李白。


    唉,幸虧她是個功力深厚的老妖怪。


    要不然史書上就該是,李白年少聰慧,遭人嫉恨,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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