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手筋腳筋?


    這是沈琛奔波在外為他尋藥材煉藥丸,礙著皇後的眼了嗎?


    劉子業的暴虐忍到了極點。


    皇後怎麽敢的,難道就因為以往他怕阿姐為難並沒有狠戾還擊,就覺得他怕了嗎?


    “子業……”


    “阿姐,你莫要再勸我。”


    “以往皇後數次想要害我性命,被我僥幸躲過,看在阿姐的麵子上,我可以不計較。”


    “但這次,她傷了沈琛,綁了阿姐。”


    “冤有頭債有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劉子業聲音淡漠,眼睛詭異的泛紅,額頭鬢角的青筋似是在不自覺的突起。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了劉子業現在狀態的極度不穩定。


    “需要任何天材地寶可以盡數告知本宮。”


    “本宮隻有一個要求,治好他。”


    平靜淡漠的聲音下,似是醞釀著無盡的風暴,隻是沒有人知道,這份麵前的清醒和鎮定可以維持到何時。


    “子業,阿姐隻是想讓你保重自己。”


    劉楚玉眸中滿是哀痛,局麵發展到現在,一直都是母後步步緊逼,子業委曲求全步步後退。


    到如今,她也不知,母後與她之間,那份本就摻雜了無數東西的薄弱母女情,究竟還餘幾分。


    “回來後,宣太醫給你治治傷吧。”


    明明渾身是傷還滴著血,卻恍若不知。


    子業當真是不怕疼,不會疼嗎?


    “阿姐,對不起。”


    漆黑的雨夜中,雨水打在屋頂劈裏啪啦作響,隱隱約約間,似是有睡的不安穩的宮人聽到中宮傳來的淒厲聲音。


    可雨水和雷聲的掩映下,聽的不大真切。


    許是聽錯了吧……


    雨整整下了一夜,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這一夜是如何的驚心動魄。


    隻知道,中宮皇後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而皇後娘娘的心腹為保護娘娘忠心護主,也不幸殞命。


    往日裏,金碧輝煌,後宮所有女子都妄想住進的宮殿,此刻猶如人間地獄。


    價值連城的地板上,血跡斑斑。


    涼風吹過,窗戶嗡嗡作響,令人遍體生寒。


    自今日起,這座人人豔羨的宮殿,可能就會被視為不祥,眾人遠之。


    醉臥美人懷的孝武帝終於醒了過來。


    旁人一夜噩夢,孝武帝一夜溫存。


    中宮皇後在皇宮遭此毒手,豈不是說他自己小命也沒有安全保障?


    醉生夢死,視美色如命的孝武帝勃然大怒,宣來了負責宮中禁衛的劉子業。


    隻是,看著渾身是傷,臉色蒼白,身形搖搖欲墜的劉子業,孝武帝突然說不出責怪的話。


    “昨晚到底發生了何事?”


    孝武帝劉駿摩挲著杯子,麵沉如水。


    “青茫山匪寇作亂,先是綁架了阿姐和沈琛混淆視線,聲東擊西,緊接著便派主力潛入宮中,裏應外合,傷了母後。”


    這套說辭,劉子業早早就準備好了。


    條理清晰,無懈可擊。


    “裏應外合?”


    “皇宮有內應?”


    劉駿的手猝然握緊,他身為這座皇宮的主人,竟然有人吃裏扒外想著弑主。


    “母後身邊的掌事姑姑。”


    劉子業麵不改色的說道。


    他既然敢如此說,那就是做好了萬全之策,孝武帝無論怎樣查,都不會有披露。


    “為何青茫山的匪寇獨傷皇後?”


    對這一點,孝武帝甚是不解。


    難不成在那群匪寇眼中,他堂堂九五之尊的分量竟然還比不過皇後一個王氏女?


    此刻,劉駿也不知自己該做何感想。


    “兒臣還沒查清楚。”


    “父皇,兒臣失職,令母後重傷昏迷,還請父皇責罰。”


    劉子業重重的跪在地上請罪,臉色越發蒼白,身上有血腥味隱隱散出。


    “你先回去養傷吧,青茫山匪寇作亂之事,朕令尋人去查。”


    劉駿擺擺手,打了個哈欠,略顯疲倦。


    看來,昨晚那種程度的歡愉,他消受不了。


    劉子業乖乖巧巧的退下,一夜的時間足夠他安排好所有的事情。


    而皇後豢養私軍一事,會名正言順的被文武百官還有帝王所知。


    他倒要看看帝後情深,情深在什麽地方。


    回到東宮,沈琛已經從昏迷中醒來,隻是依舊動彈不得。


    挑斷的手筋和腳筋,太醫院想盡辦法去接,但能力有限,誰都不敢確保能恢複到何種程度。


    “殿下”


    沈琛看著劉子業的狀態,心下不安。


    他知道自己的水平,所煉製的香料和藥丸,並不能完完全全讓太子控製好情緒。


    如今的太子越是平靜,他便越是恐慌。


    “沈琛,本宮已經為你報仇了。”


    劉子業輕笑著,就好死昨夜的屠殺隻是雲淡風輕,輕描淡寫。


    “還有你的傷,本宮會在全國張貼皇榜尋能人異士,讓你康複。”


    劉子業的瞳孔不知何時又變得通紅,可言談舉止依舊清醒,看不出絲毫癲狂。


    “殿下,藥丸呢?”


    沈琛心慌的按住劉子業的手,著急問道。


    劉子業沉默片刻,緩緩說道“藥丸自然在。”


    相處多年,沈琛何其了解劉子業,也清清楚楚的知道劉子業說謊了。


    三月的用量,劉子業一夜之間用完了。


    沈琛如墜冰窖,手足無措,眼中是無盡的茫然。


    昨晚被人綁架,他沒慌,因為他知道他會得救。


    被挑斷手筋腳筋,他也沒慌,哪怕治不好,他也會活著。


    可是,這一刻,他是真的慌了。


    學醫數年,廢寢忘食啃下了一本本晦澀難懂的醫書,調試過無數次的藥方,在他的努力下,有藥丸慢慢調理,太子殿下已經有了一定的改善。


    明明,他已經看到了治愈太子殿下的希望。


    可,僅一夜之隔,這個希望便化為了絕望。


    他親自配好的藥,自然清楚過量服藥,會是什麽下場。


    功虧一簣還是好的,他怕的是太子的神經,就此崩潰。


    “就知道瞞不過你,不過,本宮意誌力驚人,也不是無藥可救。”


    “所以你快些養好傷,繼續調理本宮的病吧。”


    “萬一……”


    “萬一本宮真的瘋了,還得你保護本宮呢。”


    劉子業故作輕鬆,漫不經心的說道。


    其實,他也不知道,他這副清醒的模樣何時會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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